白兮赫见李子桐打着宫灯出来,箫声并没有停止,他向李子桐眨了下眼睛,示意她静静听完。一曲完毕,再看向李子桐,她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面上泪珠纷纷,但她好像没有察觉一般,怔怔的。
白兮赫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揉了揉脑袋,硬着头皮尴尬道:“你怎么了?”
李子桐方回神,擦了擦眼泪,凄凄然看着白兮赫:“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
白兮赫举了下手里的竹萧,笑道:“很感人对吧?今天跟一个有缘人刚学到的,这曲子韵律很好,但就是有点悲伤了。”说着,便独自吟起来曲辞,“月影疏寒,轻上寂寂孤楼,灯影犹近处,窗掩素颜暗霞飞,独遗香袅袅,似梨涡浅笑,美人顾盼……”
“多情惘然,遥想凄凄当年,香影都消散,更那堪朔风不敌心寒,恍别梦经年,相思肠断!”李子桐不知不觉的接道,怎么可能,这曲子,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这个人竟然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面孔,吹着同样的曲子,却在她面前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出现,他究竟是谁?
“你?”
“你!”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李子桐先别过脸:“臣妾想问王爷,这首曲子跟何人学的,可否让臣妾见一下?”
白兮赫也不动声色:“只是一位有缘人,午后出宫偶然碰到的,不过她比较古怪,不喜欢跟外人见面,你要想见恐怕有点难度。”
李子桐听闻,默不作声。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首曲子?教我曲子的人说这是桑月国的《月影疏梅》,你竟然能说出来下半阙,难道?”
李子桐听见“月影疏梅”这四个字,失魂了一般,想说话,有欲言又止,挣扎了好久,低低的问:“你到底是谁?”
白兮赫看她挣扎了好久,又问他这个问题,更是一头雾水:“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是谁?”
李子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脸避过白兮赫追问的脸:“只是很久以前听过这曲子,今天听王爷吹奏,有些触景伤情罢了。倒不知王爷为何深更半夜在此吹箫?”
白兮赫被她一问,便也不再追究:“只是听那人说这是桑月的曲子,想吹来给母亲听听而已。”说完便转头望向梅苑。
李子桐淡然一笑:“丽妃娘娘若是知道王爷这一片孝心,肯定会很开心。”
白兮赫拧住双眉:“我并没有跟你讲我母亲是丽妃娘娘,我皇兄更不会说,你怎么知道的?”
李子桐不紧不慢的回答:“前些天太后娘娘曾说起过丽妃娘娘的事。”
白兮赫“哼”的一声,有些不屑:“小时候,因为不懂事,整天被关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不能出去玩,曾经问过我的母亲,为什么偏偏她是我的母亲,要是我的母亲换成皇后,也就是当今的太后,该多好啊!母亲开始还对着我笑,后来忍不住偷偷的哭了。现在懂事了,母亲却听不到了。”
李子桐看着他有些伤身的脸,默默的听着。
“我母亲很会跳舞,有时候,在月光美好的晚上,她会跳很多婀娜多姿的舞,明徽殿的方向便会传来琴音,隐隐约约的,缠绵悱恻,那时候看不懂也听不懂,现在想想,父皇和母亲虽隔着一堵厚厚的宫墙,却依旧情深意浓。”
李子桐会心一笑,这皇宫里的爱情,也如此凄美动人。看着他的脸,李子桐不自觉的想起另一个人的面孔,他跟他虽是一母所生,却从没提起过梅苑,更没有讲起过母亲,他从来不将自己的感情外露,脸上永远是僵硬的,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显得无比落寞。相比白兮赫吐露的心扉,他藏在心里的痛,会有多深?
“你有在听我讲话吗?”白兮赫有点不满。
李子桐福身应答:“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额……”白兮赫看她走进梅苑,关上大门,一个人尴尬了一会,便往南书房走去。
南书房灯火通明,白兮遥伏在龙案上,快速的翻阅案上对着的两本卷宗,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而那两本卷宗,一本是之前白兮赫调查李章和李子桐行踪的册子,一本是记载李章近五年来参战过的大大小小的战争的文册。
白兮赫推门进来,看白兮遥正在忙碌,也没打扰他,径自坐在椅子上品茶,时不时看着他手里的萧发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白兮遥终于看完,似乎如释重负般,又有些吃惊的神色,看白兮赫在底下摆弄竹萧,便走下来。
“皇兄今天早上派人往梅苑送花了?”白兮赫开门见山的问。
白兮遥脸上有些难看。
“知道啦,不提就不提了,知道你也是块木头,怎会做这种浪漫的事!”白兮赫真不明白谁会往那个地方送花。
白兮遥不理会他:“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想这些胭脂红粉的事了,有时间不如想想你的亲王府还缺个女主人,好好的把人生大事给办了。”
白兮赫依旧嘻嘻哈哈的说:“这个也不难啊,等皇兄把沈如冰要回来了,就把梅苑的那个赐给我好了,以她的才智,治理亲王府应该绰绰有余了。”
白兮遥白了他一眼,决然道:“她不行,你另选别人!”
白兮赫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反驳:“今天偶然跟一个人学了一首曲子,结果李子桐跟跟上次一样,失了魂一般,总觉得她有些谜一样的,却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劲。”
白兮遥轻挑一边的唇角,这谜底恐怕就快要揭开了:“明日你把亲王府收拾一下,朕要跟李才人一同微服出宫,你做好接驾的准备。”
白兮赫隐约觉得他要有一些动作了:“既是微服出巡,还用得着大费周章的接驾么?”
白兮遥摇摇头:“人越少越好,找个隐蔽无人的地方就行了。”
白兮赫虽听得出弦外之音,但并不清楚所为何事,只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