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襄自当答应,扶起己蠡,却见她全身无力,搭腕探脉,却觉体内一丝真气也无。不禁一惊,再看她四肢软塌塌的垂在棉絮之中,顿时眼中一酸,道:“他,他,他竟将你四肢百脉全都废了?”
想己蠡生性骄傲,不甘于人下,出身高贵,天姿聪颖,功力了得,自是从未受过此等污辱,不想几日间却是从一城之主,一国郡王成为阶下囚,更是亲眼见其父焚烧于自己眼前,现下自己也成了为般模样,只是不知这些时日,她是怎样撑过来的。
己蠡冷哼一声,道:“今日所受屈辱,他日必要他加倍的还回来。我现下行动不便,你便要怎样带我出去?”
游襄道:“我且将你负于我背上,你的暗人皆在外待命,只要将我们安全送出城,我便带你去……洛国。”
游襄自是将棉絮撕裂长条,负己蠡于背上,于自己身体捆绑结实,跳出窗外。二女脖颈相贴,肌肤相亲,游襄倒未有所觉,己蠡却觉不适,心中自是有一股别扭之气,她一生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近,除了母亲和远方那人。想起远方的人,她亦觉舒心,似乎只有他入了脑中,方可驱散这几日自己受无法承受的痛苦。
夫诸哥哥,离离便要来了!
跃出窗外,自有暗卫接应,夜鸢见己蠡双目又变清澈,虽少了先前的犀利与霸气,但眼见着却多了一份身为女子的妩媚。夜鸢不禁想到:跟随城主身边多年,亦觉得今生今世亦是不得见到城主身为女人的一面,却不想这海语仙子倒是了得,不仅三言两语救得城主出来,且还原了城主的女儿本色。
己蠡妙目一转,看着夜鸢,但亦看不清她面上神态,轻轻道:“走吧!”
夜鸢心中更是吃惊,城主转了性了,决定做回女子了嘛?
己蠡不见夜鸢动静,转首过来,眉头一凛,眼神瞬间重回犀利,道:“还不走?”
夜鸢此时才回过神来,心道:城主果然是城主,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亦都是那个不让须眉的硬朗女子。
当下一展身形,隐入空中,己蠡自是与她心心相息,趴在游襄身边,道:“先前之路不可再行,从后面花林走吧!”
游襄心中虽有些微的怨,自己被当牲口用着,但亦是答应别人,自是要完成。她本是个善良的人。
这里本是郡王府,己蠡对此自是了若指掌,暗卫位更是轻车熟路,无支祁本也无谓府中安全,所以巡逻兵士安排不多,是以游襄背负己蠡,轻松便入得林中。己蠡指路,游襄疾行,不时来到花林深处,亦有假山环绕,亭台孤现。
夜鸢现身,对游襄道:“多谢仙子!”转身去到假山之内,己蠡嘱游襄跟上,进入假山目不能视,游襄开启天幕神眼。
己蠡自是见到眼边两汪闪光晶亮,道:“天幕神眼!”
游襄道:“自是。”
己蠡道:“小时听师父提过,此绝技亦是上古黄帝军师,九天玄女剑招中的一式,失传已近千年了,为何你会得此传术,对了,听闻启亦有此神功,难道你们竟是师承一脉?”
游襄道:“师承一脉之说自是也可行,只是非乃九天玄女,而是另有其人。这人我亦不是不能说,只是多说无易。”
己蠡道:“我亦未问,你不必解释。”
游襄吃了一鳖,不再言语,只负着己蠡跟上夜鸢步伐,进入密道,那密道开凿于地下十米之深,潮湿缺氧,蛇鼠交窜自是正常,溶洞本只容一人立身,游襄身负己蠡自是担重,但她四肢折断,亦无力自己行走。
己蠡想来是为刚才反将游襄之一心中有愧,平日少言的她竟自顾说起来:“这溶洞亦是襄阳郡王府建府之前便有的,原本是一异兽的巢穴。”
游襄道:“异兽巢穴?”
己蠡道:“是也,那异兽便有我们所走之路这么长,所立空间这般粗。”
游襄吃了一惊,道:“竟有如此庞然大物?”
己蠡道:“乃是烛龙。”
游襄自是知晓其兽,书中亦是有言:此物之巨乃是睁眼日落,闭眼月落。“只是不知它怎会钻入襄阳城地下?”
己蠡道:“襄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独龙为战黄帝,自想霸这天下东西门户,荆州襄阳,后来与黄帝大战,其中凶险自是不说,后来不知为何钻入这地下,便有了这密道的由来,具体我亦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父君……说起过。”己蠡一提父君,自是语气不自然,声音哽咽,面容悲凄。
游襄道:“咦,前面是什么?”
己蠡自知游襄用意,但看前去,喜道:“前面便是出口了。”当下唤道:“夜鸢,便送到这里吧!”
夜鸢答应一声,返身而来,道:“城主,夜鸢便去与前方汇合,只待城主归来,便行起事。”
己蠡道:“此去不知多久,我本身亦是残废,真气被吸尽,丹田被封印,只待寻到师父相救,功力恢复亦不知何时,但我己蠡发誓只要我在一起,必会回来襄阳,夺回所有属于我的一切。”
夜鸢道:“部将愿等,自是恭迎城主早已归来。我且送你们上去吧。”
己蠡未再阻拦,她自知自己此去亦是时日漫长,但她也竖信再回襄阳之时,便是一雪夺城之恨,杀父之仇之时,她有毅力,有耐心,她自是不会放任无支祁逍遥,总有一日,她亦要亲眼看着无支祁焚烧在自己眼前。
夜鸢前方带路,游襄与己蠡随后攀附而上,眼前黑暗渐渐消息,但闻空气渐渐新鲜,头顶亦可见稀散星辰,游襄正当兴奋,却听头上一声惨叫。
只见空中血肉横飞,那方才还在眼前鲜活的人影现下却已头颈分离。游襄沙场驰骋,自也见惯了死亡,但她与那夜鸢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亦是被她护心忠心所感,再加之这一夜与二人相处,自觉己蠡虽是表面冷漠,但内心亦是坚强而刚毅,是以颇为敬佩。现下突见夜鸢横死眼前,自是心中愤恨。
抬头看去,亦见于噩梦中消失许久的一张面孔。满脸虬髯,只露浑浊双目,透着冷酷残戾。此刻的他亦不如初见之时衣衫褴褛,形容破败。游襄心想:这时的无支祁亦是北维最大股东,亦是向往扩张,侵吞蚕食荆州而来的魔神。
她亦是对他灿烂一笑。
无支祁当是一愣,复笑道:“海丫头,蠡丫头,哈哈!这下便好,当年两大绝世城主亦是同时落入我手中,我魔神正当缺一妃一妾,你们便常伴我左右吧!”
游襄自觉从无支祁出现那一刻起,己蠡周身便是戾气环绕,颤抖不息,那种阴冷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亦是透头透尾的恨,咬牙切齿的恨。
无支祁目光落在己蠡身上,面容开裂,自是露出一抹冷嘲的笑意,道:“蠡丫头,便恨吧,你越恨我,我便越舒服,我亦要你做你杀父仇人的女人,我留一把刀在身边,你便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没有我允许,你不可以死,也不可以从我身边离开。现下听话,与我回去吧!”
言罢便要伸手来拿游襄。
却闻空中异声大动,游襄斜眼看去,却未见人影,只有空中亦是泛着涟漪,但亦有天火从天而降,砸在无支祁身上。惊诧的是游襄亦见那火球虽是击撞着无支祁,但他亦是毫无反应,仍是双目只盯着自己身后所负之人。
二人目光交织,游襄自觉周身阴寒,但见无支祁反手一挥,那空中惨叫连连,亦有几具尸体如方才夜鸢一般,断裂而落,重重砸在地上。
此时,游襄目光所及,亦有一颗十倍于方才的巨大火球砸落下来,击撞在无支祁身上,他亦是眉头轻皱,游襄亦觉松了口气:无支祁终是被伤着了。
但见他一转手,手中一物向天而去,游襄心道:不好。
却见一巨幡招展,将空中涟漪尽收其间,圈裹紧绞,再摊开时,只见几张人皮。游襄心中只呕,再看无支祁,亦是反身回来。
游襄只觉进退两难,此时若是飞身跃起,自是落入无支祁手中,若是返身回密道,无支祁追将进来,自己与己蠡自是更无处逃。
正当间,却闻一男声响起,道:“无支祁住手,休伤我城主。”
游襄抬眼看去,竟是宋恣,身后亦有骑兵无数,再见头顶,亦是巨翼飞禽盘旋转,阵式如此之大,而那无支祁想来正与宋恣大军征战,但闻蠡逃脱而出的消息便想到此处,于是独自抽身前来,自在此处相阻。
但见己蠡眼中寒光亦带有狡黠,游襄突然脑中电光火石交击,想起一事,不禁心中发凉:无支祁独自前来,亦是如何知晓她们会从此处出现,而那宋恣所带之兵出现也未免过巧?这一切该当是背负之人早已设计好了,从夜鸢的请求,夜入郡王府相救,再到密道交心,出洞遇无支祁,宋恣前来。
游襄心道:己蠡倒是肯下血本,想那无影暗卫当世少有,她竟可以一次牺牲多人,而无支祁功力之深,道行之高只如怪物一般,今次宋恣所带之军想是在一万之数。虽是不少,但游襄心中自是想到:怕是这万余兵士便要全军覆没了。
但想己蠡,自己是否还要信她?又一想,夜鸢自是忠诚,肯为己蠡牺牲,己蠡自也是于她恩德,自己即答应夜鸢相救己蠡,更答应己蠡将她送去洛国,便要做到吧。
她本就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呵!
只听宋恣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亦向无支祁方向射来,游襄与己蠡未出密道,自是不受射箭影响,虽有少数流箭,但被游襄天幕神眼所激,自当散落一处。
无支祁仰天长啸,以他本性,自是不会与游襄己蠡一同躲入洞中,但见他疾电狂奔,亦是将宋恣身旁百名军士击毙,游襄眼观一阵,心中惊恐。但见宋恣却被兵士相护后退。那边厢箭头疾来,无支祁亦是奔走相击,将那射箭兵士尽数斩毙。
众军且战且围,只将无支祁围入一个包裹圈中。
宋恣一流从这端前来,亦将游襄己蠡拉出密道之外。从众人流中将二人护送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