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穗仔细观察,注意到艾文确实有所不同,湛蓝清澈的眼珠子中有淡淡的黯然覆盖住原本光亮的色彩,秀气的眉毛也微微地蹙起,似乎有什么心烦的事情。
漆黑带有探究性质的眼睛细细观察着极力掩饰不安的艾文。
被观察的某人也注意到对面传来的灼灼视线,扬起一个笑未及眼底的阳光笑容:“小穗穗,虽然我救了你,可你也不用这么如狼似虎的眼神望着帅气的我吧?”
呆站在一旁的彩宜听到艾文如此自大,自恋的调戏田穗,嘴角不自觉地狠狠抽动。敢情这小子脑筋真如田穗所说的不正常,试问身为一个拥有正常思维的人都晓得现在是啥场合吧?!
相比,彩宜的不淡定。受惯艾文一向口不择言,乱用成语,胡乱表白,自大一通的田穗表情则没有多大的起伏。只是眼睛依旧不慌不忙地狐疑地盯着艾文似乎要从他身上发觉啥宝物似。
“艾文,你今天有些不一样。”淡淡地开口,眼睛始终是紧紧盯着某人,丝毫不把艾文的调侃放在心头上。
艾文无可奈何般摊摊手掌,虚闭上眼睛轻摇头:“没有,你多心。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吧,毕竟那才是关系到我们至关重要的事情。”
面对艾文的逃避,田穗心中狐疑更是增大,不满也随之暴涨。明明有事情却要互相隐瞒,他今天真的是有一些不同,好像缺少什么……
“艾文,你刚才也说同坐一条船,你该不会有什么事要隐瞒我们这些船友吧?!要知道,可能咱俩就因为您老这一不明不白的隐瞒而或多或少受到伤害,甚至丢性命,您就忍心?”语句中有进有退,完全掌控好火候,不温不火地直戳艾文的心虚。
低垂在裤侧的手掌慢慢握紧,这个细小的动作当然逃不过原本就要一探究竟的黑色眼珠子。田穗心中更加了然,艾文的确有事情瞒着她们,一些对于他本人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心中还涌动出一种莫名的猜忌,或许他刻意隐瞒的这一件事,和她们能够从卡卢手上逃脱出来有不可或缺的作用。这才使得田穗真正要向艾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原因!
樱唇微抿成一条直线,只是略微失去原本娇红欲滴的色彩:“小穗穗,别再说这种挑拨我们之间感情的事情,我的小心肝都别你伤透,你是病未痊愈,病人多疑多心。”黯然的湛蓝色眼眸依旧在掩藏某种来之内心深处的悲恸。
自己都说到这份上,怎么艾文还是依旧没心没肺地否认?他的确不同了,有一些不同,究竟是什么?他好像真的缺少什么?
“艾文,你最好不要敷衍我,至少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田穗自问还是听得出来。”怒目而视,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玩欲擒故众的游戏。田穗厉声认真要求个说法。
站在一旁刚被艾文大胆的言词雷到的彩宜,也察觉到眼前两人眼中互相在空气中撞击的火花,也许是身为一个半路加入的局内人。彩宜眼尖地看到艾文左肩上似乎少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白色仓鼠。
“呃?小仓鼠去哪?”低声疑惑地嘀咕,却不料这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好进入僵持着两人的耳中。
田穗猛然惊醒,漆黑的眼珠子望着艾文空空如也的左肩,还不死心地也瞟一眼他的右肩。
的确不见小仓鼠!那只白色的小仓鼠不见了!它的失踪正好证明为什么田穗本人总觉地今天艾文少了些什么的原因!
原来是小白不见!所以,艾文才会流漏出那种难以掩饰的悲伤心情,自己也相信小白在他的心目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不然,他不会连跑步都带上它,遇到重要决定的时候都会向它询问意见,他俨然已经把那只通晓灵性的小仓鼠视为家人,亲人。
可是现在他的家人,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知己,却不见!
田穗内心似乎又有一口气顶着胸口,使得她再一次有种透不过气的缺氧感,周围空气要消失般。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更加确定她之前艾文的不同,隐隐约约跟自己和彩宜有着莫大的关系。
“小白去哪?”重复彩宜的话,只是语气中有种叫人无法逃避,必须回答的威严存在。
前方白色修长的身体明显有一刹那间的僵硬,樱唇蠕动几下:“它很好。”嗓音中有压抑的沙哑。
“很好?你确定?有比在你身边更好的吗?”田穗咬牙切齿地反问,心中更是为了艾文独自承受把自己失去小白,对她们隐瞒真相而愤怒不已,他这样不咸不淡地回答无疑是对于田穗的火上浇油。
樱唇微微扬起微笑的弧度,只是这个微笑怎么看都带有淡淡的苦涩,湛蓝色的眼眸中更是有一种快要被戳破脆弱面具的慌张。
很好,不说是吗?你就断定我没有办法知道么?也太小看我!
田穗被艾文的不诚实刺激得彻底暴走!
手臂和腿上还缠着纱布的某人,连忙下床,不顾因为昏迷十天,手脚早已因没运动麻木,行动起来不太利索地软手软脚颤颤走向门口。
彩宜被硬生生地吓了一跳,连忙想上前搀扶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比她还要快。
田穗突如其来的动作,艾文原本纷乱的心情更加因为田穗这一个不管不顾的动作而惹毛,连日来失去小白的痛苦和担忧地等待某人醒来的焦虑,在此刻排山倒海地压过来。
湛蓝色的眼睛上一丝丝血丝浮现,骨节分明的大掌用力地扣住田穗纤弱的肩膀,强硬地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闹够没有?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的身体需要在恢复?还胡乱地走动!找死也不是这样的!更何况你把小白的付出当什么?”毫不犹豫地说了本该隐瞒的东西。
田穗的肩膀被艾文捏得死紧,疼痛感源源不断地传来,还是咬牙忍受。这不是值得的么?一招计谋就逼出某人不该说的话。
嘴角扬起一个讥笑的弧度:“我要去哪?好笑!当然是去找卡卢!问他小白到底怎样?又是否正如某船友说的很好!到时大概就知道答案!”阴狠嘲讽的语气咬重很好这个字眼。
明明听清楚最后至关重要的信息,却故意忽略掉他之前说漏嘴的“你把小白的付出当什么”这句。之所以没有继续接上追问,单从艾文刚才眼中闪过的神色已经知道,即使再问下去,他还是会否认,或者更自己打哈哈。
这种事情没完没了!她田穗厌倦你猜我猜的游戏。不想玩,也不愿意再装一个白痴继续懵懂下去。
任凭别人拿对于他来说珍贵的东西交换自己的生命,换取所谓安然的生活。田穗自问她还没有自私到这种地步。
现在唯一对于艾文的办法就是激将法,在他连日压抑的不满,愤怒,焦虑,担忧全部一下子激发出来。不给他一丝喘气的机会去思考,接二连三地刺激他的情绪。
对于他这种以情绪为第一主导的人,采取这种方式无疑是最好最佳的战术。
艾文果然还是被田穗的话给狠狠地刺激到,本来慢慢平息的愤怒又再一次受到田穗的撩拨而重新翻涌而至,手上的力度更加重。
“卡卢?!难道你忘记接近鬼门关的滋味吗?还想凭着一个平凡丝毫没有能力的人类之躯跟他斗?不要忘了,你脖子上还带着止剑!而且你和你那位朋友的命也是言媚求情和用小白的换来!”
无情的话如一刀又一刀插向田穗的心脏。虽然,她已经暗暗在心底做好准备,艾文给出的答案是在意料之中,正中内心的猜测,当亲耳听见却猛然发觉自己所谓的心理设防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彩宜也为艾文这个脱口而出的话震惊不已。她仅仅知道艾文救了她,但用的是什么方法途径,胆小怕事的她根本连问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听从他的话乖乖地等田穗醒来,哪怕内心很压抑却仍旧表面装平淡。
现在她知道了,明白自己的生命是如何被人救下,还有延续。心因这种愧疚和无力感到酸涩,如果不是她看到了艾文使用魔法,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十天前的事情呢?
其实,彩宜不知道的是即使她没有目睹艾文和田穗在校道上的那一幕。十天前的场景依旧会发生,因为她知道的却是卡卢心中最在意的东西——紫眸。
田穗沉默,手颤颤地隔着衣物抚上胸前冰冷的银色项链,就算人体有体温,还有衣物的保温,任然无法让这一条冰寒能随时夺去自己性命的项链留有半丝温度,如同他主人冰冷的心。
“你是说小白的命和言媚的求情,换来我和彩宜的命是吗?”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平静的问。
“是!”意识到上当的艾文也不再和田穗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回话,湛蓝色的眼眸紧锁住眼前这个平静得可怕的人儿。
“小白呢?以命换命?小白死了吗?”第一次因为别人因为她而失去生命感到无边无际的恐惧,忍耐已久终于潸然泪下,温热的泪水划过冰冷的脸庞,眼神是空洞得无物,如同面临着死亡再一次的到来。
艾文的心猛收缩,手往身边一拉,原本就依靠他温暖大掌支撑的身体向宽厚健实的胸膛倒去,手臂立马圈住怀中的人儿,用力收紧似乎这样就能够保证她不会从自己的怀中消失。
胸口处传来闷闷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一字不漏,字字清晰地敲打在艾文的心头:“请告诉我小白怎样,整件事的始末。”冰凉的湿意通过衣服渗透到温暖的肌肤。
艾文低头望着这颗黑溜溜埋首在自个胸前的小脑袋,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答应铜晓来找卡卢的那一刻,自己就注定要趟这一摊浑水,以至于迷恋上这么一个看似平凡迷糊实际却对事情有灵敏洞察力的人类女孩,就更加难以抽身现今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