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月色昏黄微晕，像笼罩了层薄雾一般，看得就让人迷离困乏，小镇的人皆已熟睡。
忽地，街巷中传来一阵犬吠，只听有人急促地敲着木板门。
济善堂是镇上的小医馆，没有家仆，府邸就是几间瓦房连着一方小院。
躺在床上酣声正响的洪大夫惊得抽搐了下，半个身子慢慢探出被外，壮着胆子大声问道：“谁呀？”
只听那人悠悠地答道：“是我，王肃。”
洪大夫这才舒了口气，咧咧嘴咒骂了几句，打着哈欠爬起来，随意抓了件单衣穿上，半个袖子还挂在肩膀上，就睡眼惺忪地去开小院的后门。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洪大夫不耐烦地问，拉开门闩，门轴半转，发出吱吱的声响，外面的王肃出现在眼前。
“我有急事想向师傅请教。”王肃平静地道。
洪大夫皱了皱老眉，觉得这人真没礼数，哪有这么深更半夜造访问事的，不过既然人已经来了，也拉不下老脸撵他走，况且自己也已被吵醒了，也只好道：“进来再说吧。”
于是洪大夫很不情愿地领着王肃进了堂屋。
里面未点灯，也不见有其他的人，洪大夫坐在桌前，让王肃在自己的对面坐下。
“师傅还是一个人过？”王肃随口便道。
洪大夫一愣，觉得他这话问得怪怪的，“你整日在店里干活，又不是不知道，你师母走得早，我当然是一个人。”
王肃又问：“你夜晚独眠是不是孤单？”
“起初是有点，后来也无所谓了。不过前些日子何三姑来说媒，要我续弦，我正考虑呢。”
王肃的心头触动了一下，带着鄙夷之意，哼了声道：“原来所谓的山盟海誓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世上多少人承诺的生则同襟、死则同穴也不过空话如此。”
洪大夫给他说得有些不悦，微怒道：“你来到底是要问什么事？”
王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直入话题道：“我刚在堂内病舍收治了个得腐病的病患，疼痛得利害，徒儿自知才疏学浅，还望师傅出手救治。”
“你怎么把这种病人收治进来了！”洪大夫一听，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怒道：“你拜我为师的时候我就嘱咐过你，这行医者有六不治，你怎么就忘了？”
“师傅说的话我当然记得，这六不治乃是：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不错，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阴阳合并，脏气不定之人，是万万不能医治！这得了腐病的人，阴阳气血和脏腑气脉都已飘忽不定，把出的是七怪脉相，你还将她收治舍内，万一死在我济善堂内，你想砸我的招牌吗！”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行医济世，又怎能袖手旁观不与医治？何况她还有心急如焚的家人。”
“唉，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家有病妻，也得了这种怪病，这几个月来求医无门，才来我这当学徒，指望学到本事好自己为妻子治病，虽然你同情那个病人，我也理解，但你莫要连累了我啊，还是快点打发她走吧。”洪大夫忙起身催促王肃去处理好这件事。
只见王肃面色阴沉，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
“还不快去！”洪大夫见状赶忙厉声道。
“不急，她一时半会还咽不了气。”说罢，他侧过头望着洪大夫又道：“我还有件事想请教师傅您老人家。”
“你有话就赶快说。”洪大夫快要失去耐性。
“前些日子，有人给了我一种奇香，只要闻上一闻便可荡人心魂，我不知它有何药性，还望师傅辨认一二。”
“哦？拿来我看看。”洪大夫收敛了怒意，稀奇地道，象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如果是稀缺的药材，那可就名留医史了。
王肃便顺从地掏出了个锦袋，递了过去。
袋子一打开，一团绿光便升腾而起，荧荧如鬼火，诡异的香气已弥散至鼻间，直蹿而上入了脑髓，像是要把人的魂魄也一并勾出来。那绿光突地在空中延伸，拉长，像条白绫子，朝着洪大夫的颈项蛇蜒而去，渐渐绕上了一圈。
洪大夫顿时大惊失色，老眼突兀，连忙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府邸的后门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只见两道身影忽地闪了进来，直奔堂屋而去，她们正是急忙从丧葬岗赶来的夕然和灵肜。
望着洪大夫颈项上缠绕的鬼魅般的绿光，夕然惊呼道：“断头香！”
洪大夫一听，顿时想到了那些落头惨死的郎中，惊恐万状地道：“王肃！你要干什么！”
王肃此时却是笑得狰狞，向着门前来的二人叫道：“你们倒来得挺快。”
“是的。你让夕然去坟地采药，又故意问我人是否有魂魄，就是为了支开我们，你好抽身去杀人。”灵肜紧盯着他道，没想到此人如此狡猾，连她都被骗了。
王肃颔首，他并不否认，望着夕然她们，神色古怪，忽地默念口诀，锦袋中的断头香尽数升腾而起，幻化出无数条触手，向夕然她们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灵肜纵身一步，挡在了夕然前面，掌间聚足灵气，素手一翻，用数道冰凌将那些鬼魅般的触手顷刻打散。
“王肃，你竟然会驱物之术？”夕然诧异道，原来他就是用此法谋害了那些大夫。可是自己早已用神识探过他的底细，明明就是个凡人。
“是谁教你的仙门法术？”灵肜问道，她料定此人没有灵根，不能修行，除非是有人传授他法术，而那个人应该就是山洞采香的如玉男子。
王肃却是不回答她们，一手抓住正哆嗦得瑟瑟发抖的洪大夫，一边口唇翕动，念着咒语，缠在洪大夫脖颈之上的白绫又勒紧了一分，洪大夫脸色铁青，直喘不过气来，而王肃则望着他，眼神尖锐似刀，戾声道：“你方才说你有六不治，我到是要问你三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