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一只小巧的锦盒,打开着,里面是一串银手镯。这就是方子君送我的礼物,整串手镯由几十个细小的银圈组成,每一个银圈上都刻着细细的花纹,在灯下折射出亮丽的光。拎起手镯,环佩之声绵延不绝,戴了一下,大小合适。方子君应该是费了一番功夫,我这么纤细的手臂,找到一只合适的镯子没有那么容易。我轻轻地将银镯放下,感叹着,怕是要等到夏天,我才有衣服可以配它。
一夜竟然无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在床上愣了好久,昨晚的事好像一下子就飘远了。好奇怪母亲居然没有大呼小叫地喊我起床,再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于是蒙上被子,睡还魂觉去也。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若不是小怡打电话过来,我还不会醒。母亲是知道我爱睡懒觉的,自然不会来打扰,小怡其实也知道,但她从来都认为星期天就是用来逛街的,大好时光居然在被窝里度过,那是让她忍无可忍的。更何况,春装已经铺天盖地地上市了,她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去领行情了。
被她拽上街的时候,我还在打哈欠。
“你上辈子是不是属猪的啊?”
“我这辈子属猪。”
“出门的时候又没洗脸吧?”小怡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谁说的,洗了!我还涂了大宝!”太委屈了,陪逛街还带人格污辱,这生意亏死了。
“哦,真给我面子。”小怡拎起一件衣服,“一诺你看,这衣服怎么样?”
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紫罗兰色的棉夹克,用线踏出一个又一个细小的菱形。其实没有不爱漂亮衣服的女人,再懒的人,在看到漂亮衣服的时候也会两眼放光。
“这个夹克可以配你那条深紫色的灯芯绒裤。”我讨好地说。
小怡满意地点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
随即她又拎出一件,深蓝色呢子短上衣,带暗花纹,尤其别致的是那个毛领子,短短的,柔柔的。我把外套脱掉,穿上短上衣。镜子里的赵一诺顿时成熟了,衣服的腰身收得很好,让我有点害羞,我从未穿过这么收身的衣服,勾勒出曲线的样子不像赵一诺了。小怡在后面绾起我的清汤挂面长直发,我突然发现镜子里那个人是温婉甜美的。
“多好看啊,一诺,别再穿学生装了,你应该改变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买这么贵的衣服,看着半个月的工资就那样流进了别人的腰包,付钱的时候心疼了好久。但想起衣服的时候是喜悦的,一路上都在琢磨,家里哪条裤子可以配,又或者,是配条长裙更显淑女风范。
前方红灯闪绿的时候,一群自行车由慢车道冲出,我向来不爱争抢,别人都前进,就我一个人慢慢腾腾地掉了队,也算另一种脱颖而出。不知为何,觉得旁边有人看我。转头望去,一辆出租车从不远处驶过。出租车里的人,分明是——恽力!
我相信自己的眼神,虽然我近视,但是我戴了博士伦!
他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他也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我发现,他就这样从我身边无声地驶过,他竟然没有喊我!
一刹那间,我有追上去的冲动,却又发现两个轮子肯定是追不上四个轮子,只得作罢。
整个晚上,我都在幻想恽力会打电话来,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可笑,他从来都没有打电话到我家里过,凭什么出差回来就一定要给我挂电话?就算去杭州之前,他曾经说过会和我联系,谁知道那是不是他一时兴起,随口这么一说,我竟当了真。随手拿了本书,一看,亦舒《玫瑰的故事》,又扔开,言情小说看来也不完全管用啊。
周一下午,宋云涛倒是接到了恽力的电话。我听着宋云涛在电话里和他聊天,心里七上八下。只听宋云涛在这头说:“没关系,等你喝酒啊。赵一诺啊,她好得很,容光焕发,青春永驻。”我知道恽力提到我了,更是竖起耳朵,“你要不要跟赵一诺说几句?哦哦,好的,那再见吧。”
宋云涛挂了电话:“赵一诺,恽力昨天回来了,不过今天一大早又赶回家了,说家里出了点事,急着赶回去处理。”
“什么事?”
“不知道,他不说,我也不方便问。”
“出去这么久,难得打个电话,也不跟我说几句,哼……”我小声抱怨。
“听他说话,好像情绪不高,估计事情真的比较紧急,女人就是爱计较。”
“这么急,怎么还回单位,不直接回家?”我现在怀疑一切。
“拜托,也得有直达的车好不好。女人就是不讲理。”宋云涛什么时候成了女人问题专家了?
能在这儿呆一晚上,就说明没有那么急,还急事,是改革失败了,还是分流下岗了,要不然就是流星殒落了?和我说话就那么影响情绪啊,我越想越失落,我真是蠢到家了,什么《现代爱情故事》,现代爱情事故吧!
宋云涛又在那儿多嘴:“你要是有意见,自己给他打电话,他用家里电话打的,我这儿有来电显示,要不要把号码给你?”
“不要了,我也有他家电话,谁希罕打啊。”犹自嘴硬,心里却是活动的。
“你个铁嘴公鸡,我就不信你硬一世,总有你也服软的时候。”宋云涛在我身后指指戳戳。
我写几个字,看一眼电话机,再写几个字,又看一眼电话机。电话机还是那么丑,死黄死黄的颜色,都说东西用旧了会泛色,可这电话机,从我进单位到现在,就一直是那个色,一直是那么丑,丑得无以复加。而且它不响铃,那就更丑!
就这么憋到快下班的时候,宋云涛终于上厕所去了。
我扑上电话就开始拨号,这个号码虽然是第一次拨通,但在我心里,已经念叨了无数遍,记得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嘟……嘟……”没人接。
没关系,我等。
“卡”一声,那边终于有人拎起了电话:“喂——”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年轻女人。
“喂,你好,请问恽力在家吗?”我鼓起勇气。
对方的声音立时警惕起来:“你是谁?”
“我是他同事。”
“他出去买点东西,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还未等我开口,年轻女人又说,“我是他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