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记巨大光刀愈来愈大,强光闪耀,如曜日当空,蛟龙怒舞,黑衣人深邃瞳孔蓦地放大,仿佛是呆住了一般,只觉无数滚烫气流迎面袭来,似怒海狂涛,压的他几欲喘不过起来,衣衫蓬然鼓舞,似随时都会爆裂开来,想要纵身躲避,却觉八方退路仿佛都已被封死,只得暗自咬牙,爆引全身真气,毕集双掌,与之殊死对抗。心中电念急转:“他,他怎么会这旷古神招?他究竟是谁?”
不及细想,那记凛冽无匹的光刀已然旋转呼啸着翻飞而来,黑衣人牙关紧咬,冷冷低喝道:“来罢,不管你是谁,今日都得死!”双掌轰然拍出,雄浑真气登时如滔滔江河,宣泄而出,一冷一炙两道真气如狂吼怒龙,发出数道凄厉如泣的低吼,朝那记光刀迎面击去!
“轰隆隆!”火光四溢,霓裳乱舞。两股气势交错碰撞,如凭空炸响的数道焦雷,震耳欲聋,金雕玉砌的楼阁登时如被漫天闪电劈中,“哗”地一声,无数碎屑汾阳洒落开来,木屑翻飞,玉石崩散,轰然倒塌,溅起浪花朵朵,转眼间将路人甲三人淹没其中,不见踪影。
楼阁轰然倾倒之时,一声凄厉的低吼传来,似是压抑、愤怒、不甘,衣袂飘飘声中,一道黑色人影倒掠如飞,在空中乍现数股触目惊心的血红之色,重重地跌落在玛瑙玉墙之上。轰然巨响,玉墙如遭重击,登时倒塌。
楼塌墙倒,巨大响声震彻水底,九曲宫如处在水浪飘摇之中,四下摇晃不休,龙兵侍卫大凛,忙调兵遣将朝此处而来,一时间,黄河水底尽是呐喊呼喝之声,嘈杂不绝于耳。黑衣人在地上匍匐呻吟片刻,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神色大凛,忙挣扎着堪堪站直身子,目似喷火,恨恨地看了眼尘土飞扬的残砖瓦砾,蓦地身影急闪,高大身躯轻若惊鸿,倏地朝远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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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头好痛!”不知过了多久,路人甲眉头一皱,痛呼出声。
“小甲,你醒了?”一个惊喜的男子声音传来,路人甲勉力睁开眼,四下张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软舒适的象牙玉床之上,屋内檀香袅袅,玛瑙玉石点缀,四壁悬画,古朴幽雅,床前伯益和司弈正一脸关切地瞧着自己,身后一名华服老者负手而立,如渊停岳峙,深不可测,目中精光暴闪,凝眉不语。五六丈外,一名窈窕女子垂首低眉,正是雪苑仙子。
路人甲轻咳一声道:“无妨。”目光转向那华服老者,疑惑问道:“这位是?”
司弈眉头一皱,神色颇为复杂地瞧了那老者一眼,低声道:“他就是黄河水伯。”
路人甲一怔,想起那诡异莫测的黑衣人,强忍疼痛,勉力坐直身子,拱手笑道:“多谢水伯出手相救。”
冯夷一怔,知晓他对此事有所无解,哈哈大笑道:“少侠此谢何来?老夫只不过是将三位少侠从残砖瓦砾中拉了出来,至于那黑衣人,我倒是从没见过。”路人甲兀自昏迷之时,司弈和伯益已然清醒,将楼阁之事诉与冯夷,是故有此说法。
路人甲微觉诧异,皱眉道:“那黑衣人魔法修为已近神级,普天之下除了四荒十神和滕大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将其击退。”此事颇为费解,他倒是对坦荡的冯夷有些许好感,觉得四荒三大凶神之一的黄河水伯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嗜杀,多半是因为黄河屡次泛滥之故,这才被冠以“凶神”之名。
冯夷点头道:“不错,单是以我凤还宫楼阁宫墙尽数倒塌粉碎来看,那神秘人定然是神级高手,将他击成重伤的,嘿嘿,莫不是‘天之子’滕辰之?”说着,看了眼有些恍然的路人甲,笑道:“听闻滕辰之跟你的关系不错。”
路人甲喜道:“难道滕大哥也来九曲宫了么?”
冯夷道:“极有可能。”忽地轻轻一叹道:“人说滕辰之素来爱管闲事,焉知他心中的所谓闲事尽是心怀天下?如果让老夫来评价他的一生,我会选择风华绝代和百年孤独。”竟是对滕辰之极为推崇欣赏。
风华绝代者,世人皆仰慕之。
百年孤独者,世人皆惋惜之。
路人甲微微怔忡,想起滕辰之斜长身影在落日余晖之下,落寞寂寥,孤芳自赏;又想起有扈有难,他孤身一人飞驰千万里,万军之中谈笑自若,弹指灭敌,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仰慕向往之意。司弈受滕辰之恩惠颇多,是以对冯夷这番话颇有同感。伯益身为世家子弟,自然对滕辰之绝代风采听闻甚多。一时间,屋内竟是寂寥无音,尽是悠然向往。
呆立半晌,路人甲方自回神,看了眼冯夷昂然坦荡的身姿,不由暗自苦笑道:“水伯坦荡豪迈,决计不是置百姓于不顾之人,又救了自己三人姓名。天帝却也对自己有恩,一纸诏令使得纪伯宁乖乖退兵,这一番权衡,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心中颇为踌躇。他素来是有恩必报之人,眼下着实是犯了难。
犹豫不决,遂传音道:“二哥,大弈,我看水伯磊落坦荡,不像是奸佞小人,天帝要我等将他擒往天帝山的旨令,我们该如何抉择?”司弈也是一阵踌躇,先前他以为冯夷嗜杀无辜,心中自是愤恨,如今经过一番交谈,自然相信黄河水患与水伯无关,思忖半天,仍是毫无头绪,眉头一皱,传音道:“先看看再说。水伯若是能说出个子丑演卯来,我们就是拼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也不能恩将仇报。”
路人甲心中一凛,暗自点头,忽地抬头瞧见冯夷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蓦地一怔,不由暗骂自己大意,水伯何许人也?修为通天彻地,位列“四荒十神”之一,眼下三人以传音入密交流,以他的念力,岂能感应不出?俊脸赧然,尴尬不语。
冯夷心中不以为杵,反倒是对三人直爽性子颇为欣赏,犹豫片刻,微笑道:“黄河水患另有隐情,三位少侠不妨请看一样东西。”掌心波纹涌动,一样卷皮物事蓦然闪现,初时鹅卵大小,水伯真气催动,逐渐幻化为方约五尺的图案。图案之上奇异画纹字符涌动,密杂分立,似蜜泉般咕咕翻涌,流离不定。
光芒四射,霓裳乱舞,屋内登时弥漫一股祥和之气。一直默不作声的雪苑仙子初见此奇异图案,花容失色,正欲开口劝阻,水伯大手一摆,遂又低眉不语,美目之中个却是掩饰不住的惊慌怔忡之色。
路人甲与伯益司弈两人对视一眼,奇道:“这什么东西?”
冯夷缓缓道:“上古大神伏羲氏之时,祥瑞迭兴,天授神物。孟津境内黄河流处,一种龙背马身的神兽,生有双翼,高八尺五寸,身批龙鳞,凌波踏水,如履平地,背负图点,由黄河进入图河,游弋于图河之中,从不与人靠近。后伏羲大神途径图河之时,龙马竟飞身上岸,将背上所驼之物交与他,此乃河图。千年前,水神共工与天帝禹争夺帝位失败,怒而撞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河泛滥,洪水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禹天帝来到洛水治水之时,见神龟负文,列于背,有数自一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畴,是为洛书。禹天帝将河图洛书封印于黄河水底,黄河水患因此得以治理。”
路人甲若有所悟,凝眉片刻,道:“难道这就是河图么?”
冯夷点头道:“不错。”
司弈道:“河图洛书乃禹天帝治理水患之法宝,河图在此,那洛书呢?”话音刚落,和路人甲伯益对视一眼,心中陡然一沉,如堕无底深渊,冷汗涔涔,异口同声道:“难道洛书被盗了?”
冯夷脸色凝重,沉声道:“不错。洛书既已失踪,黄河洪水再无所束缚,由此决堤。”
路人甲皱眉道:“河图洛书既然是禹天帝以自身念力修为封印,那解之自然不易,解印之人修为必然非同凡响。”想起柳琴科为救治瞻华仙子,从平丘地底解印万阳逆火刃,消耗真气无数,由此被埋伏于北海的八大高手突然发难,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
冯夷冷冷道:“河图属阳,洛书属阴,要想解开封印,除非太阴之体和太阳之体齐心协力。阴阳暨合之体也可办到,不过他须得达到禹天帝的修为魔法,否则便是妄想。”顿了顿,又道:“就算是太阳之体和太阴之体同时来解封印,若是他们不能心意相通,也是不可能。”
千年以来,阴阳暨合之体除了禹天帝,便是只有柳琴科和那神秘黑衣人两人拥有了。禹天帝修为高深莫测,已近太神,以柳琴科根骨资质,尚且没有达到太神境界,又遑论那黑衣人?路人甲心中默默思忖,将阴阳暨合之体解开封印的可能性排除,忽地脑中灵光闪现,道:“若是太阳之体和太阴之体其中一人会元神寄体大法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