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府前。
“侧福晋,您可回来了。”
易烟刚刚下轿,就见范文程焦急地站在大门口等着自己,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范先生,我们去书房议。”易烟说着就急匆匆地走回自己的寝宫。
“玉格格,昨夜我审不出什么,就把那两个人关押了起来。今天一早,我发现。”
“死了!”易烟打断了范文程,她在前世看过很多类似的杀人灭口的事情。越想心里越责怪自己,那么好的连环计怎么能在最后的关口出错?
范文程忙笑道,“格格无需如此大惊,那两个人活得好好的呢。”
易烟轻唤一口气,还好,还好。
见范文程有些迟疑,易烟忙摆手让众人下去。苏麻也跟着退下了。
“苏麻姑娘,这事儿您待在这儿无妨。”范文程忙阻止苏麻的离开。
“范先生,快快讲讲您到底发现了些什么?”
“玉格格,我从两个人的腋下发现了曼珠沙华的纹身。”
“这有什么含义吗?”
范文程略带忧愁地说道,“只有察哈尔部落的一级武士才有这种纹身。”
易烟听此,不觉皱起眉,本来她也只是以为这种事情顶多就是**妃嫔争宠,虽说意料到这事情会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她确实未曾想到,这事情还和察哈尔部落有关。
一旁的苏麻显得大惊失色,一脸恐慌,“范先生,您说是察哈尔部落?难道在科尔沁的时候,格格所受的毒箭也是他们干的?”
范文程很诧异地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我在科尔沁的时候,和苏麻去草原上纵马打猎,结果中了毒箭,昏迷了七天七夜。”
范文程略略思考了一下,继而神情地望着易烟,“玉格格,您真是大富大贵啊!看来,那些人的传言是真的。范某不得不信了!”
易烟笑了笑,“什么传言啊?”
范文程笑着解释道,“据范某所知,我大金和察哈尔的萨满巫师都测出您星相福贵,将来必会母仪天下!”
易烟尽管知道自己作为大玉儿,早晚会成为母仪天下之人。但是,她没有想到原来很多人都这样预测着。看来,她才是个傻瓜,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范先生真是过奖玉儿了,我何德何能?”
“唉,范某就很欣赏玉格格。若我大金能得您做国母,真是天之喜事啊!”范文程不觉喜上眉梢盛赞道。
易烟也笑着点了点头,“范先生觉得此事和北院前福晋有联系没有?”
范文程突然轻叹一口气,“格格,范某作为外臣,本不该多说些什么。但是范某自觉格格对我甚是恩厚,故此心中有些于礼不合,却于情不得不说的话想讲。”
原先易烟也只是觉得范文程对自己比较尊重,倒没想到他是真的把自己当知交,这令她有些受宠若惊。仔细想来穿越之后,对她最好的男人应该就是范文程了。
“玉儿年岁尚小,很多事情还需先生指点。以后在我这儿,咱们把那些繁重的礼节就免了吧。”
“那范文程就说了。八爷目前只是贝勒爷,这后院尚且如此。以后,如若成了大汗,不知又有多少风波,玉格格一切都要小心慎重才是啊。这北院的前福晋,不是很有心计之人,还能倒腾出这么大的风波。”
易烟感动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苏麻说道,“格格,我曾暗查过她的药方,发现她的方子里确实有一剂是藏红花。”
“藏红花!”易烟大惊。这乌拉那拉氏往姑姑的汤里下藏红花,她可以理解,争宠嘛。可是,这平日里她自己何苦饮此等堕胎之药?
范文程也很疑惑,这藏红花历来是女子规避之药啊。
苏麻见两个人都疑惑地盯着她,无奈地苦笑道,“这我也不清楚。”
“那先生觉得,此事玉儿该如何处理?”易烟还真是有些头大,她原本是想拿出铁证,然后让那些背后黑手无言以对,只得束手就擒。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似乎变得更加地不可捉摸。
“玉格格,我认为此事还是不要声张,只需提醒大福晋平日里堤防着前福晋即可。”
正说着,丫鬟雀儿小跑着进来了,“主子,大福晋宣您前去。”
这个时候姑姑找自己能有什么急切的事情?“何事啊?”
“奴婢只听传话的人说,十四福晋去世了。”
什么!斯琴去世了!我刚刚从她那回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一会儿,就去世了呢?
范文程见易烟一脸的迷茫,忙道,“玉格格,要不范某陪您一块去?”
“好。”易烟勉强地笑了笑。虽说自己和这斯琴无多深的交情,但是她毕竟是玉儿的从姐。今日相见,对自己也算热情周到。她的突然辞世,还是让易烟惆怅了许久。
今生,自己又将怎样?女子命薄啊!
此时的哲哲,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这是怎么回事?我科尔沁部落,是怎么惹怒了上苍?我、玉儿、斯琴竟无一能逃过。也没有听说过这斯琴有什么大病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福晋,您先坐下歇歇吧,估计侧福晋这就要到了。”一个小丫鬟见哲哲来来回回地徘徊了好几圈,切切诺诺地劝道。
哲哲稍稍定了定神,仔细地看了小丫头一眼,倒也算是个踏实稳重的姑娘。“小梅,这莺儿身子还在调养中,我就提封你位大丫头,月例钱涨一倍。”
那小梅又惊又喜,忙叩头谢恩。
“小梅,我和侧福晋都是科尔沁的,暗暗里不知惹怒了多少嫉恨之人。日后,你眼力勤快些,和苏麻常常联系着,提防着那些小人。”
“是,福晋。小梅必会鞠躬尽瘁!”
话说这边的十四贝子府,全家老老小小的奴仆一片忙碌。这福晋突然死去,府上一点准备都没有,难免有些捉襟见肘。平日里,人人皆知这十四贝子脾气坏得很,谁也不敢多言语一句。只能在心里嘀咕着,这福晋好好的,怎么死得这么蹊跷?
“主子,我们必须先把福晋下葬。否则——”
多尔衮摆了摆手,“那就快些葬了吧。”
“那主子还要不要再看一眼福晋?”
多尔衮听到这话,心咯噔一下子疼了起来。斯琴,我的妻,这辈子,我多尔衮有负于你!
“罢了,不看也罢!”他摆了摆手,便独自一人朝美人阁走去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做出了一个至今也不晓得到底是对是错的决定:让贴身随从把原本给八哥侧福晋准备的毒茶,在最后一刻端给了斯琴。
脑海里不停地出现当年斯琴扶着琵琶唱歌的场景,接着又被八侧福晋吹长笛的画面打破了。多尔衮啊,但愿你这一辈子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那天,师父和自己商量,往八侧福晋的茶杯里下毒,以免星相预言成真。但是在见到她的第一刹,他发觉自己深深地被吸引了,谈不上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了,但是茶已端上,他只好临时起意改了主意。
“姑姑。”易烟已经疾步走到了哲哲这儿,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玉儿啊,今日你在多尔衮那儿见到斯琴了吗?”
易烟点了点头。
“那她生病了?”
易烟无奈地摇了摇头。
哲哲眼神中闪现了一瞬的惊慌,但见到易烟身后的范文程后,那一丝恐慌便消失了。毕竟,在这盛京她也待了十几年,风风雨雨没少历练,不至于在外臣跟前失了态。
一旁的丫鬟们早已上了茶,哲哲招呼着易烟和范文程坐下了。
“范先生,我和玉儿都把你当知心的人,因此,一些事情我也不避讳你。”哲哲正色说着。
范文程听此,便已猜出这大福晋八成是要问自己十四贝子府上的事情了。“能得两位福晋的信任,范某感激不尽,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哲哲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又缓缓地放下。这才抬起头接着说道,“这十四福晋的死是不是有些隐情?”
易烟现在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大气都不敢喘,只得静静地听着。
“两位福晋,范某觉得十四贝子府上的事情,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不能插手。哪怕这十四福晋死得再冤,也不能因此而影响了八爷和十四贝子的关系。毕竟,这个时候的大汗身体大不如前,八爷的威望只能继续扩大,不能出现差错。我想福晋能明白我的意思。”
哲哲点了点头,面色终于缓和了,笑着说道,“先喝茶,要不过会这茶就凉了。”
易烟呆呆地捧起茶杯,心里有种预感,又是一场争储风波要来了。不知有多少的人,会为之丧命。
“对了,玉儿。今日多铎的事情,你怎么看?”哲哲这个时候更是不把范文程当外人了,家事也不在避讳他。
“哦,这事儿我看还是姑姑做主吧。”易烟笑言,哎,虽说那风雅是自己的妹妹,但是她和人家可是一面都没有见过,这事还是交给姑姑办比较妥帖。
“范先生也知道我们科尔沁的另一美女——风雅格格吧?”哲哲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右侧,范文程给她一个很强大的理由,那个理由足以让她忘却一切烦恼。
“略有耳闻。范某多言一句,这满蒙联姻是件大好事,十五贝子也正该大婚,不妨赶快办了这事。福晋的好就是八爷的好啊。”
这话易烟也听明白了,为了皇太极的登位,哎,没办法,这个时代对权力的炙热一点也不亚于前世那些人对钱的酷爱。
也就是从这次喝茶之后,易烟才深刻觉得范文程对自己是不掺杂一丝虚伪的好,他对自己是真正的朋友式关心。
完稿于:2011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