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银杏上去笑嘻嘻地打个招呼:“找爹啊?爹在堂里呢!”
说着,廖银杏就好像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穿过李小虎爹的身旁就要往外走。
其实她哪儿也不想去,只不过是昨天被他骂得凶,心里有气,想逗一逗那老头,因为她知道对方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李老头也如廖银杏所猜测的一般,连忙慌张地将廖银杏拦住了,脸上挂着不太熟练的讨好,反倒显得他那张天生凶气四溢的脸扭曲无比:
“不是来找廖老郎中的,老朽来找的是你这位廖小郎中!这个,能不能再为我儿开上两副那灵药?我儿的病似乎又犯了……”
廖银杏笑着看了一眼自家二哥:“那药其实是我二哥开的,你求我也没用啊!”
李老头一愣,连忙顺着廖银杏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又扭曲了几分!
今天一上午见儿子病没好利索,李老头总算是强迫自己勉强相信了廖银杏有本事,这才拉下脸来求药,如今那不靠谱的小丫头却说那药是另一个更不靠谱的人开的,他的脸能不扭曲么!
廖玉泉察觉到了李老头脸上的不信任,却是没反应过来,奇怪地摸着自己的脸,纳闷自己再怎么也比廖银杏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可信吧?
这一摸,廖玉泉感觉到脸上的手感有些发涩,这才猛然回过味儿来——刚才又是拜师又是研究那厚礼把脸上的事儿给忘了,被廖银杏画上去的涂鸦还没腾出空儿来擦呢!
这张脸能让人信的过就怪了!
见李老头愣在门口,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廖父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吩咐廖银杏:“闺女啊,昨个是你给熬的药,肯定记得都用了什么药,现在赶紧去给李木匠再熬份出来。”
“嗯。”
见爹让步圆场,廖银杏也不想和对方一个小老头闹下去了,应着进了柜台后头抓药熬药去了。
李木匠松了口气,反正不管开药的是哪个,管事的肯定是一家之主廖父没错,连忙进了采芝堂,将手中拎的盒子放在了诊桌上,与廖郎中搭话道:
“昨日多有得罪,我家也不富裕,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廖郎中能收下。”
廖父笑着将盒子推了回去:“您言重了,我们鲁莽拦病人,本就是我们做得不对,没必要来赔罪,令郎的病我们也会给治好,不会马虎的。所以这东西,还请收回去……”
猜到对方是为了名声,李木匠忙将盒子打开了,一边打开一边道:“真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甚至可以说一文不值!但都是些实用的小玩意儿,郎中就算收了也不用担心有人多嘴,请放心,你看……”
盒子一打开,廖父先是惊讶,而后笑着捋了捋胡子:“哦,若是这种东西,老朽就敢收了,多谢李木匠费心了。”
廖玉泉和廖银杏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完后都“咦”了一声,表情有些意外,但并非是看到贵重物品时的惊艳,或是看到不值钱东西时的失望,而是惊奇。
原来里头装着的竟然是四套日常用品,分别是木雕挖耳勺、木梳、篦子、木筷、木勺,这四套小东西虽然都不是值钱玩意儿,但却造型别致,雕工精美,而且每套的花纹和颜色都不一样,别有巧思。
而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每一套都是分开装的,而每一套的格子里头都搭配了一只三寸大的木偶,木偶的模样则是跟廖家四口有八分相似!木偶只上了一层清漆,虽然线条简练,五官衣纹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道线,却惟妙惟肖,将廖家四口的特色都完美体现出来了。
这套东西收起来的确是让人开心也没顾忌,因为它们既实用又精美,那四个小木偶也很窝心,看得出雕刻的人很是用心,李木匠虽说是一文不值,但这心意是用钱也没法买的。
廖父端详着自己的那木偶,会心一笑:“李木匠,你的手艺真是不错啊。”
见廖家三口看样子都挺高兴,李木匠笑了,笑容里有几分对自己手艺的得意:“这些都是老朽自己前些日子做的,木偶是今早上赶工刻出来的,你们能喜欢就好了。”
廖银杏将自己的那只木偶拿在手里端详,只见那木偶馒头一般圆滚滚的脸蛋上描着一双狐狸眼,嘴边还带着一抹有些狡黠的微笑,她不禁觉得好笑,原来自己在李木匠心中的形象这么不正面啊!莫非是暗指她是狐狸精不成?
见廖银杏看着自己那木偶的脸露出了明显的迷惑,李木匠道:“都说这东西若刻的太像会夺人魂舍,所以这些木偶刻意弄的不怎么像,若是你家忌讳这个,也可以丢掉,没关系的。”
听到“夺人魂舍”四字,廖银杏莫名心虚,不免联想到了自身,本来还想说两句什么的,却一下沉默了。
不过李木匠的态度完美的化解了昨日的矛盾,李木匠比廖父小个几岁,但年纪相差不多,两人便天南地北的聊起来了,廖玉泉见他们聊得还挺投机,便去沏了茶给他们喝,顺带把自己脸上的墨迹洗干净了。
见他们聊得高兴,而药还有一阵时候才能熬好,廖银杏拉过二哥,要领他上二楼继续授学。
廖银杏刚踏上楼梯,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廖银杏奇怪正门也没关为何有人敲门,好奇地扭头一看,这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昨天那个打嗝不止的妇人。
廖银杏看了爹一眼,廖父点点头,招呼那妇人:“这位……病患,昨日回去后可按老夫说的去做了?”
见廖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那妇人无奈一笑,一边打嗝一边道:“呃——我是锦瑜的奶娘,姓孟——呃——叫我孟奶娘就行——呃——照着你说的去做了,可这病更重了——呃——见你家孩子把锦瑜治好了,我来——呃——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廖银杏正无聊且手痒,眼睛一亮,把二哥推到了一边去,领着孟奶娘往二楼去:“治这病需要按摩穴位,爹和二哥不方便,我来吧,而后将结果告诉爹或二哥。”
孟奶娘是县令家的人,自然知道真正有医术的是谁,见有外人在她也没多嘴,乖乖跟着廖银杏上了二楼。
廖银杏让孟奶娘躺在自己的床上,问诊了一番,而后神情有些严肃:“我爹有没有交代过你不能吃什么?”
孟奶娘一脸痛苦:“交代我了,我统统没吃——呃——且没吃晚饭,午饭早饭也只吃了七成饱——呃——还是不行啊!”
廖银杏一边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为孟奶娘揉搓胃部,一边问:“那吃饭的时候是不是着急了?”
“没……啊!今早听说锦瑜醒了要见我,我一高兴就——呃——剩下半碗饭的确吃的有点猛了……”
“那毛病就出在这儿了。”廖银杏神情很是严肃,“我也不是吓唬你,这毛病虽说不致命,但若是没小心对待,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孟奶娘你看着也挺年轻的,该是才二十几岁吧?你想想,要是你往后一辈子都天天这么打嗝,那日子还怎么过啊!”
孟奶娘一听,双眸立马罩上了水汽:“小姑奶奶你可别吓唬我——呃——光是这四天,我就难受的不行了——呃——快救救我吧——呃——多贵的药我都舍得吃!”
廖银杏笑着摇头:“倒不用另外吃药,你的毛病就是出在胃,我爹开给你的药很对症,你接着吃就行,再千万小心着点饮食。这样,我教给你些按摩方法和辅助体操,能让你舒服些,也能暂时性止嗝。你先记好我是怎么揉肚子的,以后自己揉的时候手劲儿别太重也别太轻了。”
廖银杏的手法很温柔,很舒服,孟奶娘认真看着记着:“嗯,记住了——呃——”
“然后你记好这套动作,记得一定要在一个人的时候做。”
廖银杏说着,让孟奶娘起身站在地上,手把手教给了她一套简单的体操。
孟奶娘听话的练着,不免好奇:“为何要一个人的时候?”
话音刚落,孟奶娘忽然感觉肚子里有一股气顺着她的动作向外冲,接着一个响亮的屁音在她身后响起!
孟奶娘的脸登时红了。
廖银杏嘿嘿一笑:“因为这是帮助排气的体操,在别人面前练实在有点不雅……”
而后,廖银杏又交给孟奶娘几种奇奇怪怪的止嗝方法,还有一套按压穴位止嗝的方法,能不能个个都有用不知道,不过那么多方法够孟奶娘学着试验一阵子了,试的时候能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下她的压力,对病情有好处。
差不多教了有半个时辰,总算是全都教会了,而孟奶娘也在转移了注意力的过程中,打嗝的频率越来越慢了。
廖银杏送走孟奶娘的时候,孟奶娘已经暂时由那一套方法暂时缓解住呃逆了,一脸轻松的离去,离开时候的道别总算是有句完整话了。
送走孟奶娘的时候,李木匠早就带着药走了,而廖空青也打柴回来了,家里三个男人正无聊的坐在堂里摆弄那套挖耳勺梳子什么的。
见孟奶娘走的时候居然好了,廖家三个男人都觉得好奇,问廖银杏是怎么做到的。
廖银杏一一道来,末了道了句:“……不过是使用车轮战术压制着罢了,关键还是得看那孟奶娘自己够不够节制。”
廖父点头:“是啊,吃出来的病还是得靠控制饮食来解决,若她忍不住苦,那也无能为力了。”
一家四口接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继续有些忐忑地等待着县令家的人。
……
一家四口等着,直到夜色完全沉下来,才听到有人敲采芝堂的后门。
开门一看,还是段氏那辆马车,还是段氏那两个丫鬟。
丫鬟一脸柔顺地来请廖银杏,却说只能带廖银杏一人去,而且这晚或许要住在县令府上了。
四下无人时来接,而且还是从后门,白天又带了那么重的礼,说实话廖家三口都不想让廖银杏去,可对方是县令,他们也没胆子拒绝,只好千叮咛万嘱咐着送走了廖银杏。
廖银杏带着那三盒药材,从容地上了马车。她倒是不怎么害怕,心想即便这事儿有蹊跷,但自己好歹是对方女儿的救命恩人,而且又只是个落魄人家的女儿,再怎么人家也不能对她一个什么本事也没有的小丫头如何吧?
马车一路不算颠簸的到了县令府侧门,两个丫鬟领着廖银杏急匆匆地进了府里。
走的急,天色又黑了,原本廖银杏还想参观一下县令府有多气派,却是只见一片黑压压,暗的诡异。
廖银杏开始感觉心里发毛,有点想跑了。
硬着头皮跟着两个丫鬟穿过一片乌漆墨黑的花园,廖银杏总算是在花园深处见到了灯光。
透着暖桔色灯光的一排高大瓦房前,郑县令正站在门口,一脸焦急。
见到廖银杏后,县令连忙招呼廖银杏过去,而那两个丫鬟则知趣的离开了。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郑县令看了一眼廖银杏手里拿着的那些锦盒,忙拉过廖银杏的手,谨慎小心地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一猜你们就会嫌重不敢收,实话实说,我家锦瑜情况很平稳,没什么大事,而这礼,我是想求你来给我看看我另一个女儿的病……”
听对方一个堂堂县令老爷居然对自己一个小丫头用到了“求”字,廖银杏感到浑身不自在,也顿时明白——县令的这另一个千金肯定患了什么说出去会丢人的病症。
果不其然,接下来,郑县令又压低了些生意,小心翼翼地问廖银杏——
“带下之症……你可会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