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小丫头你推什么?想看热闹后面排队去!”
却只听廖银杏声音不大不小地幽幽道:
“这是我家,你们堵我家门口还不让人进去,是想干嘛啊?!”
一听廖银杏自称是采芝堂的人,围观群众立马反应过来她就是那个采芝堂得了天花的小女儿,迅速散开在两旁,从中让出了采芝堂门口的路!
热闹是要看,但热闹也怕天花啊!若把病带回去害了自家孩子那可就惨了!
人群散开之后,有一部分不想看了,迅速离去,但也有不害怕的,依旧围在采芝堂门口。
廖银杏和廖玉泉进了采芝堂,廖父一脸怒容,用眼神责备廖玉泉干嘛将廖银杏带回来。
方才廖银杏还因为被爹拿鞭子威胁又捆起来而气得不行,不过一看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爹靠得住,宁愿惹了县令也要护着她,她心里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而廖父看了她一眼,却是怒从中来,对她一翻白眼,扭头熬药,不理她。
这也难怪,向来乖巧的女儿居然屡次不听教训,这次他好不容易舍得下了狠心,又是用鞭子吓唬她又是绑她,她却还是不老实,居然敢弄破绳子从二楼逃出去!这么难驯的性子,跟蛮夷有一拼了,一点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模样,他这个当爹的能不气么?!
更让他气的是那二儿子!都说了让他把小妹藏好了,他居然还给领回来了!
廖银杏本想偷溜出去散散心就回来,没想到散心的时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毕竟起因是她在河堤上乱说,她也有些觉得对不住爹,小心翼翼地凑到爹的身边,非常不熟练的献起殷勤来——
廖银杏想了想,先是去夺爹手中的蒲扇:“爹,我来看炉子,您歇着……”
廖父却非常不给面子的拿蒲扇一拍廖银杏伸来的手:“用不着,我还没老到连药都熬不了!”
见他还在气头上,廖银杏尴尬一笑,有些无措,顿了顿后将手伸向爹的后背:“那女儿给您揉揉肩……”
廖父一甩肩膀:“爹的肩不酸。”
没成想,他这一甩肩,害毫无防备的廖银杏脚下一绊,狼狈地摔向药炉的方向!
所幸廖银杏眼疾手快,在快要跌倒的时候向旁侧了侧身子,这才避免被药炉撞上脸!
可左手还是被烫伤了,廖银杏“嘶”地倒抽一口气,看着左手手背上一片烫伤后的赤红色,眉头皱起。
见女儿被自己害的受伤,廖父的气一下就消了,他连忙心疼地捧起廖银杏的手,吩咐二儿子:“愣着干嘛?!快拿烫伤药过来!”
廖银杏也反应过来烫伤要赶快治,要是处理不及时之后会十分遭罪,连忙对大哥喊:“哥!给我端一盆凉水!”
廖空青和廖玉泉也都被廖银杏忽然的受伤吓了一跳,不敢怠慢,迅速将凉水和烫伤药拿来了。
廖银杏将手浸在凉水当中,以凉水镇痛,而后笑着看爹:
“不是大事,爹你可千万别哭,都是我自己不好。”
只见廖父此时已然泪眼汪汪,眼看就要心疼自责的淌下眼泪来了!
别看廖父刚才在应付段氏的时候别看好像是不卑不亢,轻松自如,却是一直在承受着无比大的压力!直到现在那压力还没法子纾解,廖银杏回来又让他压力更重了一层,不但如此,女儿还被他给弄伤了,他撑了半天现在总算是撑不住了,泪水向来是他惯用的发泄方式啊,现在哪里止得住?!
廖父干巴黑瘦的手不停在自己脸上抹着泪,嗓音颤抖的责备起廖银杏:“你这孩子,你既然都有胆子跑了,还回来干什么啊……”
这下好了,明明受伤的是廖银杏,她却还要安慰那个害她受伤的爹,看他一个小老头可怜兮兮地“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廖银杏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廖银杏知道,自己的爹之所以会六十岁了还一直默默无名,一事无成,都是因为他胆子太小,方才的事恐怕已经是他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但她还是不得不残忍地在爹耳边悄声道:
“爹,县令女儿的病,我们必须得去看一看。”
廖父一愣,刚要反对,廖银杏却是捂住了爹的嘴,又继续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说完之后,廖银杏松开了手,与爹直视,以目光宽慰他。
听了女儿的话后,廖父瞪大了眼睛:“这……爹不同意!”
“那爹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廖父一怔,无奈摇头。
沉默良久后,廖父摸着廖银杏的头叹道:“那就只能这样了,只是……你二哥未必会有那个意愿啊……”
廖银杏看了二哥廖玉泉一眼:“方才来的路上我已经与二哥商量过了,他是愿意的。”
此时,廖玉泉猜到了爹和妹妹之间在说什么,对着爹严肃的点了点头。
见儿子也愿意,那廖父就没什么可说的,无奈地点头:“那就去吧……反正看样子注定是躲不过这一遭。”
廖银杏点点头,将左手从凉水里拔出,让爹帮着涂上烫伤药膏,她则腾出右手,提起诊桌上的笔,写了一张纸条。
药膏涂完了,纸上的墨迹也干了,廖银杏便直接将那纸条递给了堂中正在等着药熬好的那个打嗝妇人:
“你也不用演了,我们知道你们来的目的,我们答应,把这个交给你家主子看吧。”
那妇人一怔,虽然惋惜自己无法得到那份找茬赏钱了,但还是知道轻重缓急地带着字条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后,便有人敲采芝堂厨房里的后门。
廖父开门一看,果不其然,那个段氏压根就没走远,马车就停在后巷呢!
马车上的段氏打开窗子打量了廖银杏几眼后,扬起那张纸条,温温和和地开口对廖银杏道:
“早知如此,何苦兜那么大圈子?这张纸上写的条件,县令是一定会答应的,你快快到车上来,随我去采风船,你父兄那头我一会儿自会派人另接。”
廖银杏对丫鬟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伤,那两个极懂察言观色的丫鬟便立即搬了踩脚凳,又小心搀着廖银杏上了马车。
钻进车厢前,廖银杏对皆是一脸担忧的父兄三人笑了笑,示意他们放心,而后才小心坐进去。
坐稳后,车夫一鞭催马,车轮转动,马车疾速驶向西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