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顾冲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被郡主骗了。”
“什么！”
卫长瑜铁青着脸拨转马头，一面急急忙忙的解释，“我以为郡主只是要抓这人，并未想到其他。哪里知道郡主居然想……”
“想什么？”
“来不及解释，你快去通知王爷，定要将这人看好了！莫要让人与他接触。”
等到卫长瑜冲回小宅子的时候，良玉已经不见去向。
“嬷嬷，郡主呢？”卫长瑜顾不得其他，直接冲进陈嬷嬷的房间，抓住陈嬷嬷的衣袖问道。
“不是去追你们了么？还说是有话托你带给王爷。”陈嬷嬷放下手中针线，疑惑道。
“坏了，知不知道郡主朝哪个方向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陈嬷嬷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一颗心如同落进数九寒天的冰窟之中。
卫长瑜眼前一黑，脑海顿时空白一片。如此卫长瑜也别无他法，只得命令所有侍卫出去寻找，只要良玉没有出城，就应该能找到。
一手颤抖着抓住陈嬷嬷的手臂，道：“嬷嬷，你要告诉我实话，郡主是否习过武，如果习过，那么身手如何？”
“郡主，郡主是习过武，师父正是镇国大将军。”
卫长瑜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陈嬷嬷不这么想，一个小姑娘家的，就这么跑出去多危险！当下便拜托了卫长瑜一定要尽快把人找回来。并且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以后都不能再让郡主出门了。
卫长瑜想的不错，良玉果真是没有出门。她的意思不过是想把那两个跟着被自己抓的那个男子的人给揪出来。
本来自己的本意只是抓了那男子就好，不过看样子这人对他们来说还挺重要，竟然跟了一路。虽然那两人不一定知道自己是谁，可是若是泄露了什么消息出去也是不好。再说那两个人生得虎背熊腰，虽然穿着汉人服饰，可是看起来始终是别别扭扭，仔细看去，这人腰间藏得不甚好的匕首上竟隐隐约约有一只狼头图腾。
这分明才是突勒的奸细！
良玉从宅子里出来后，便没有再发现两个突勒人的身影。料想此二人在未谈清楚自己虚实之前，应当不会轻易消失才是！
良玉来之前换了身枣红色暗纹祾衫，正是哥哥明煜常穿的式样；腰间佩了把宝剑，手中持一把泥金檀木扇子；一副标准公子哥的模样。
蒙城地处西北，城中建筑多好买沧桑之感，周遭街市也是散散落落，就连城中心的一些房屋都是以简陋的灰土所制，路边路边的小摊贩所卖的胭脂首饰等物也多事劣质物品。偶尔有官府的公认路过，虽与其他地域同等级官员服制并无不同，但是穿在身上竟添了灰齿若编贝颓旧之感，与熙攘繁华的长安城有着天壤之别。
良玉好整以暇地拿起面前的零碎物件儿，眼角余光果然瞥见那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来，良玉轻笑一声，重新迈开步伐加快速度往前而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冷不防地，良玉身后却响起一道声音。
回头一瞧，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陶铭。
“陶将军怎不不在军营里练兵？跑这来做什么？”出于陶铭的突然出现，害的原本跟踪自己的两个“不法分子”失去了踪迹，再加上对这人总没什么好感，所以良玉说话实在是没什么好气。
陶铭对良玉不友好的语气并不在意，浅笑道：“奉王爷之名，来查探蒙城中奸细猖獗之事。”
他倒是不避讳。
“可你把这条线索掐断了！”良玉很是无赖地指着陶铭的鼻子道。
“郡主应该感谢在下才是。”陶铭无所谓地抱肩而立，轻声道：“那两个人可是突勒人中的高手，虽然他们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是，也不妨碍他们动手杀人啊！”
我很差吗？
好吧，你说的对“那现在你要怎么办？”不是说要查这件事么？
“不用查了。”陶铭一把拽过良玉。
“你干什么？放手！我还你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放手……”良玉冷不防被人使劲儿一拽，对陶铭的好感在许久没见之后再次下降。
“郡主出来，没告诉肃亲王吧！在下记得，肃亲王派顾冲来的时候，吩咐了，‘郡主若是无事不许轻易出门’！”
“你，少拿我爹威胁我！你还不去追那两个人！”
“不用追了，我们已经知道是谁了。”
“哎？”良玉抓抓脑袋，“是越铎还是乜图婪？”
“两者都有吧!嗯？郡主怎么知道？”
“猜的。”别把我当笨蛋。“对了，既然知道了是他俩干的事，你们有什么打算。良玉问得很坦然，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干涉军政。
陶铭似乎也不打算瞒他。“王爷想发兵，可是尉迟大将军反对，这事儿还没议下来。”
“我倒是觉得，应该先想法子肃清了这城中的乱象，这蒙城之中定有内奸，说不得，连整个并州都……”
陶铭点了点头，道：“郡主的话，在下会告诉王爷的。”
良玉瞪了他一眼，“谁要你告诉了，本郡主会自己去说的。”
“那么，郡主回去了么？”
“不！我现在就要你帮我把那两个人给再引出来。然后交去蒙城都护府。”
陶铭皱眉，并不同意这么做，“打草惊蛇……”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
“有法子能让我直接进都护府见都护大人么？如果不能，那我要立即见到蒙城的县令。”
“有。你怀疑蒙城县令陆大人？”
“那倒没有，只是这事儿蹊跷得很；我猜陆大人对这事儿应该得负不少责任吧？蒙城虽是边远小镇，可是，对于咱们大楚来说，可不止一个县城这般简单！”良玉狡黠地眨眨眼睛。
“这蒙城的县令陆渊是先帝时崇庆九年的进士，未进三甲，至今日也是快二十年了，听说也是因为朝中无人，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县令业务升迁，还被派来这战火之地。”
“做二十年的县令？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话说回来……”良玉瞥一眼陶铭，“你知道的还挺多，‘听’谁‘说’的？”
“这是你父王的原话。”陶铭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往前走去。
跟着陶铭果然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那位陆县令大人听说是陶铭来了，衣衫都还没整理好就忙不迭地迎了出来。
良玉在心里偷笑，这位大人也不知是在屋里做什么。
陶铭的官位是五品，比之区区七品县令不知高出了多少去！此时这位陆大人一见陶铭就是一个劲儿地施礼作揖。
良玉仔细看去，这人大概四十几的年纪，皮肤粗黄，身材偏瘦，想是长年累月地呆在蒙城这“不毛之地”，突勒又时常骚扰，就是烦也要烦死了，又岂能与京中那些个个富得流油整日锦衣玉食的达官显贵相比!也是，京城里不说高门望族，就是低品阶的小官员们个个都有着七拐八弯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就是差点的也能混去个富庶之地。而那些家中无上品的寒门子弟们只能被分配到苦寒之地。
“陆大人，这位是肃亲王殿下的女儿。”
“见过郡主，下官有礼。”陆大人说话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却是不知为何。
良玉偷偷观察，只见这位陆大人请了自己二人坐下吩咐上茶后，还悄悄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中不免疑惑。
“陆大人怎么了？”
“没……没什么！不知郡主此来是有何要事么？”
良玉正待说话，却不防有一生得娇娇怯怯的小丫头子上来，说的却是府里的王姨娘有什么事要请陆大人回去。
陆渊陆大人面对这付情况真是恨不得立马就钻到地缝里去！尤其是良玉还问了一句：“如夫人无恙否？”臊得陆渊恨不得干脆一头碰死得了！这王氏真是个没脑子的！今儿个面前的这都是什么人啊？这陶铭虽然官衔不如自己大，可人家是肃亲王身边的人啊，这带兵打仗的有几个是好糊弄的！还有这个郡主，这种事儿让她听去了，若是肃亲王知道这事儿，还不得在心里恨恨给自己记上一笔啊！不知道这肃亲王如今还在城北大营里戳着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治自己一个贻误公事，白昼宣淫之罪！
陆渊在心里把自己的爱妾王姨娘骂了个彻底！真是无知的妇人！
良玉忍住快溢到嘴边的笑意，对羞得满脸通红的陆渊道：“陆大人，我今日就是来替我父王问问，贵府所查突勒细作之事查得怎么样了？”
陆渊嘴角一突，道：“这事，这事儿……”
“知道了，是还没有头绪吧！”良玉佯怒着道。
“这个。”陆渊一愣，接着说道：“其实这细作的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年间蒙城都护沈飏沈将军就命人查过此事；只是到头来一无所获。”
“那么也就是说，这不只是突勒细作混进并州，而知真的有人与突勒贼子里外私通？”陶铭一双眼睛忽的眯起，里面瞬间便迸出阴寒慑人的寒光。就连良玉也被吓了一跳。
“呃，这个……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开玩笑，是不是的也不是我一个小小县令能拍板定论的。
“这事儿除了你和沈将军。还有谁知道？”
“并州州牧郑大人及衙下众僚属。”
“郑大人是宫里淑妃的娘家人。”见两人有些疑惑，陆渊好心得提了句。
“淑妃娘娘的娘家人？”那就是查不得了？
“你们就连是谁派来的奸细都不知道？”良玉没好气的问道，这些人竟个个都是这么尸位素餐么？
“不是突勒人么？”陆渊闻言居然还有些疑惑不已。
良玉被起了个倒仰，若非此人是朝廷命官，还真想恨恨啐他一口，“废话！”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感情地处后方的你们就这么撒手不管事么？以为有元帅将军们在前面戳着，你们竟这般猖狂！我先不难为你们，等咱帮老爹查出幕后之人，再来跟你们周旋！
陶铭在一侧瞅着，还真怕良玉一个憋不住把陆渊暴打一顿；见良玉只是黑着脸没有说话，心底倒松了一口气。
“既是如此，咱们也不方便打扰了，先告辞了。”良玉觉得再问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便准备起身离开。
本来已经是尴尬至极的陆渊听见这两人要走，心里真是一万个愿意，可是刚把两人送出门，冷不防又听良玉来一句：“刚刚我发现城中有两个突勒人跟踪我，陆大人还是想法子处理一下吧；不然的话，传了出去，可不是要出大事了么？”
面对这良玉似笑非笑的样子，陆渊还不甚紧张的心里开始打起了鼓，就连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等良玉走后，陆渊也不敢再耽误，蹬蹬地便往书房去。边走还边唠叨：“完了完了……这下可是不好了！”
正巧陆渊的妻子吴氏端了清茶来看陆渊，见陆渊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皱眉道：“什么完了？”
陆渊顾不上管是谁没经过自己允许就进了书房，只急吼吼地冲吴氏道：“还能是什么事儿？还不是前年的那件事儿要被揭出来了！”
“嗯？莫非今日来了什么人，对夫君你说了什么话？”
“可不是吗，你道今日来的是谁？是肃亲王的郡主和他的心腹陶铭！”
“肃亲王郡主和陶铭？”吴氏想了想，忽又呵呵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我要死了嘛？”
“哪能啊？夫君，你想啊，若真是肃亲王查出了什么，咱们府里早就是大军压境的情景了，那还能容我们在这里商量？陶铭虽是他的心腹，可说不得只是来办公事；再说他陶铭在朝上只是光杆儿一个，是天子门生，肃亲王防他都还来不及，他说的话在军中又能有什么分量？还有那个什么郡主，才多大，一个黄毛丫头你也怕？”
一番话说得陆渊一颗心总算回归肚皮里，定了定神，陆渊看着吴氏道：“这些话都是那府里告诉你的？”
吴氏听了这话也不紧张，双手捧上清茶，笑道：“不管是哪里的，总之是对的就行了。”
陆渊饮了一口，幽幽道：“甭管是谁，只是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可是不能再折腾了。过两天清净日子也就是造化了！”
吴氏接过茶盏，也只笑笑，并不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