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爱先前回屋的时候听袁熙讲,那个授课的人是个刚来家中不久的男人,也不知道具体是谁。本来甄爱出来三国时,就曾YY诸葛亮成了她的老师,虽然这不太可能。但袁绍请的也肯定是远近有名之士,也不知道自己人不认识。
在屋里睡了会,觉得无聊,便起了身,往更西的学堂走去。
初夏刚至,荷花便开了满满一池,甄爱见得有几处缺了,想是方才做荷花酥的时候摘的。远山青黛,近水楼台。一路走下去,路边刚刚种下的茉莉,也绽出了白色的花瓣,甄爱凑上前闻了闻,还带着初晨露水的香味。
宫商角徵羽。一阵清新的琴声忽从茉莉花堆中透出来。宛如泉水叮咚,弹得让甄爱心中先前留下的那份离家的惆怅倏忽间便消失了。
“露华洗出通身白,沉水熏成换骨香。黛眉不是为君画,自折琼枝置枕旁。”
茉莉花下,一青衣男子低头抚琴,口中念念有词,琴分七弦,弦弦奏出之音皆是不凡。忽然,原本清新的曲调变得幽怨起来,如泣如诉,波光摇晃倒映着,仿若是在应和。甄爱恍惚的脑海中,渐渐开始浮现出了一个茉莉花下,被残雨打湿了衣衫的女子来。琴音之美,让甄爱觉得心惊。
一曲终了,满枝的茉莉落了些下来,飘进琴案旁的清酒里。
男子举杯一口饮下,宛若饮的不是酒,是茉莉的灵魂。
“真好听。”甄爱还沉醉于刚才的声音中。
男子听见了甄爱的声音,回头看见了甄爱,温和的笑了,“是么。”
长发披肩,不像别的成年男子有规律的束着,一张俊秀的脸,却刻满着沧桑。男子见甄爱身着的牡丹花袍,头戴着镂花碧玉银簪,手指一动,在琴弦上轻拨了一声,继而清越之音响彻苍穹。男子微微一笑,像是一朵蓦然展开的茉莉花蕊。
“你是甄爱,甄小姐吧。”男子声音一顿,满面春风的看向了甄爱。
这青衣男子竟认得我?甄爱愣了愣神,但转眼就想明白了,袁绍进府的时候曾全府通报过,恐怕不认识自己的没几个。
“无极甄邯生甄逸,甄逸四女,小女甄爱,少有才名。”男子如数家珍一般的将甄爱底细说了出来。
甄爱眼睛一瞪,这男人知道的事可真多。。。。。
男子微微一笑,“你不用太过惊讶,有些事,是必须要知道的。你可以称呼我的字——元皓,当然也可以叫我。。。。。”
男子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呼喊震天,甄爱一看正是袁熙、袁谭、袁尚三人。
“老师,我们来啦。”袁熙扯着嗓子吼了一通。
“咳咳。”男子假意咳嗽,袁熙一到场,就把他自己营造出来的气氛打破了。
袁熙用手搭在男子的肩上,像是好兄弟一般对甄爱说道,“这是我们的老师,田丰,田元皓。”
男子脸色有点尴尬,一边的袁尚和袁谭却一脸不快的看着袁熙和田丰。
袁谭说道,“二弟,不可失礼。”袁谭心里想着上次田丰罚他抄公羊传,一抄就是三遍,手都抄软了。只有袁熙这傻子还当他是老师。
田丰尴尬的笑了笑,对甄爱说道,“你且先进屋到最右的那个桌子旁坐下。”
甄爱随众人进了屋,最右边的桌子是石榴纹的红色案几,样子看起来很老了。甄爱坐在案前,案中还带着一丝细细的胭脂味。
袁熙一路小跑,然后在甄爱旁边的座位上坐好。嘻嘻哈哈的坐在那,不时的回头看袁尚和袁谭。
田丰咳嗽了一声,让袁熙坐好。然后又翻开了手中的那本灰尘扑扑的书,看样子是许久没动过了。田丰心里有些后悔,当初袁绍说要让好好照顾照顾袁熙,自己看着这二公子有些木讷倒也答应,但是似乎有些关照过了头,让他跟自己这样没大没小的样子。不过终究是小孩心性,想通了也没什么。
甄爱看了看桌子上为自己准备的书,是一些自己以前在现世都读过些的诗经,楚辞,还有些司马相如的文赋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书了,还沾着一点怪味。虽说是学无止尽,但听这田丰教课也确实没趣,看他一股脑的在讲台上讲,也不知道与学生互动一下,看来汉代的教学质量还有待大大的提高。听田丰讲之乎者也灌浆糊,还不如自己自学来得自在。看着看着,忽的觉得眼睛有点迷糊,脑袋昏昏沉沉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田丰在讲台上讲得起劲,丝毫没发现讲台下的甄爱已经神游太虚了。
袁熙悄悄地捅了一下甄爱,甄爱挠了挠,反挠得袁熙觉得痒。哈哈一声笑了出来。田丰听见了笑声,回过头一看,见袁熙嘴张得老大,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袁熙在笑,正生着气,又看见旁边的甄爱已经睡着了。
这下子,老湿十分的不淡定了。
正想起来给他们两一戒尺,蓦然看见学舍前,刘夫人一众人正向这边走来。
这三子和甄爱上午才见得刘夫人,这下午来却是为什么。田丰心中莫名的一动,就感觉着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刘夫人进了门,也没看田丰,捂着嘴笑了起来。“我家老爷常说田先生教的好,许攸许先生也经常在我面前提起过您。今日和几位妹妹闲来无事,就来田先生这里看看。”
田丰回笑一下,把拿着戒尺的手往后面收了收。一旁一个美艳的年轻妇人阴恻恻的一笑,伸手拿了田丰手里的戒尺。“田先生,这是个什么。”那妇人凑到眼前一看,端详了好一阵,把戒尺呈到了刘夫人的面前。“夫人,您给看看,似乎是把戒尺。”
刘夫人双眼一眯,嘴角的笑意更浓。拿着戒尺,不声不响的走到甄爱面前,手一挥,只听得“啪”的一声,就是一戒尺下去了。又是一戒尺横舞过去,打在了袁熙的背上。
“田先生,我替你教训教训学生,你不在意吧?”刘夫人温和的看了看田丰,伸手从袁熙的母亲——马夫人头上折下一朵别好紫薇,用指甲一片片的将花瓣扯下来,揉成了泥。扔在了田丰的面前。
刘夫人轻轻笑了笑,“刚才我们要进来时,就可看见了这两个没出息的东西在挑衅田先生。我等也是气不过了,帮田先生出口气。”刘夫人歇了口气,旁边随侍的婢女竟托着茶盘,给刘夫人上了杯茶,刘夫人小小的抿了下,觉得神清气爽。“不过,这两个小崽子不听话,也不知是不是田先生的水平有问题,这件事,我还是得告诉老爷才是。”
田丰的脑门出了些冷汗,袁熙靠着袁谭站着,手不停地抚摸背上被打疼的部分。反倒是甄爱,被打了一戒尺,到现在才慢慢转醒过来。
甄爱挠了挠头,直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恍恍惚惚地看到了周围的一大群人。抬头往上一看,正瞧着刘夫人对她笑眯眯的。
刘夫人轻轻用手刮了一下甄爱的鼻子。又对田丰笑了一下,却是没再说什么,领着一众夫人们走了。
甄爱糊里糊涂的看了看田丰,眼里的田丰就像是一对双胞胎,在不停地重重叠叠的。袁熙站起身想看看甄爱怎么了,一偏一倒的。
田丰现在是有苦说不出,看见袁熙又没规矩的站起来,忍不住大吼一声,“给我坐下。”袁熙一愣神,坐了下去。一边的袁尚掩嘴偷笑,“叫你跟他关系好,还不是被他骂了。”田丰脸色一沉,对着袁尚说道,“够了。你也差不多,五十步笑百步,不学无术。”
袁尚双目一睁,显然是没想到田丰敢说他。但又不敢发作,一个人闷闷地坐在那。
这天的课结束得特别早,田丰闷闷不乐的收拾了东西,就回了家。他本来就不算得太受重用,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怕是又得受那些夫人吹的枕边风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