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姑娘信不过章某?”彪眼哥沉声道。
废话,信得过才怪,颜姝吐气,这买卖根本谈不上诚信交易,这是弱肉强食。
颜姝的心思,彪眼多少能读懂一些,只听他道:“章某是行走江湖之人,虽然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但也信个一诺千金,如果连这样的交易都失信于姑娘,那章某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何况,且不论姑娘忍痛割爱,这些银两乃是姑娘应得,单说那三五万,敝人还未曾放在眼里,倒未必屑于赖帐!”
“敢情你这是显富呢?笑话我价开得太低?”颜姝趁机反目,话说得相当有气魄,“那就十万吧,你先给我五万,我立刻就告诉你蟒玉的所在,少一个子儿都免谈!”
彪眼哥竟然没有生气,而是一探手,从怀中取出另一沓银票,同原来那些合在一起,递到颜姝面前,道:“这是五万,请姑娘点一点。”
“不必了。”颜姝只得接过来,随便看了两眼,“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请说。”彪眼哥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的信条是,只要她肯开口,其它都好说。
“给我准备一套衣服,再要一个房间,还有吃的用的都要。”颜姝全力为自己谋福利,顺便苟延残喘式地拖延时间。
“这个自然。”彪眼哥一口应允。
那可就无可再拖了,颜姝稍作思考,便道:“东西我托付给一个至交,帮我带到东京,埋在十里外的土坡上,以三堆碎土为记。不过,我不确定你们的人能否找得到,因为那一带可能碎土堆随处可见,没有默契是很难找到准确的地点的。”她隐约听哪个丫头说起过东京城外有那么个地方,也不知真的假的,此刻病急乱投医,只得随便又诌了几点粉饰粉饰即拿来应急了,回头要有事那回头再说,反正东京那么远,地方那么大,一时半会也穿不了帮。
“这个却不劳姑娘费心,只要姑娘是据实以告,章某自有办法取得蟒玉,完成同姑娘的协定。”彪眼哥信心满满,“请姑娘在此稍候片刻,待章某将正事交待下去,再为姑娘安排落脚处。”
“那有劳了。”颜姝亦有礼。
果然,过了没多久,彪眼哥去而复返,显见的神色较方才更为松弛些,他领着颜姝到了另一间房,便留下她走了。
颜姝一打量,只见这间房明显是可以待人的,有床,有桌,有椅,桌上还有饭菜,床上有一叠衣服,床边还有一只大桶,桶里盛着热水,也就是说,她此刻既可以饱餐一顿补充能量,也可以美美地泡个澡去去晦气。
只不过,她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她直接奔到床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拉上被子,捧着头便睡了。她倒是睡着了,可梦里却未得安宁,都是刀啊血哪追啊赶啊冷啊烫啊,种种精神上的肉体上的压抑感苦痛感如影随形地纠缠着她,一刻不停地继续着未睡前的传奇演义。
尽管如此,她也不愿意那么快就醒来,因为醒来之后,无可避免地要面对现实的问题了,她也不知道那个谎话还能撑多久,而一旦被拆穿,她大约会死得很惨。可只要是睡觉,就总有醒来的时候,从窗外阳光的颜色来看,应该是下午了,她这一睡竟睡了小半夜再加大半天,奇怪的是,睡了这么久,她的头更沉了,身上更觉酸软,或许是睡过头所致吧。
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两条铅化的腿走到桌子边,桌上的饭菜似乎换过了,三菜一汤,还算客气。不过,她可没什么胃口,也不觉得饿,终于能面对食物而满心无动于衷了,按理说她该赶紧兴奋一把才对,这可是从前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可此刻,她奋不起来,只觉满身心都恹恹的,坐着都嫌费劲,她似乎是病了,不由便有些后悔了,昨儿向那彪眼哥要衣要房时,真该也顺带着要点药的,唉!
就这么闷闷地坐了好一会儿,她打起精神决定,出去外面走走,要是可能的话。她拉开门,两尊山一样的门神同时面无表情地回转身,居然还不是路上赶车的那两位,不由哀叹,天哪,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啊?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病女子,需要这么大阵仗么?
“那个……我想到院子里走走,成不?这里太闷了!”扶着门框,她看到廊下便有一条约两米宽的空地,很可以散散步的了。
俩门神啥也没说,酷酷地转过身去。
这是啥意思呀,颜姝眼想了想,便提脚跨出房门,却见那俩门神刷又转过来,肩并肩挡住了她的去路。“有你们两位盯着,我就算有翅膀也飞不了啊,就到那儿走走,也不行吗?”颜姝幽幽地道。没人理她。只得退回来,故意不关门,还抱来椅子,歪坐门口,好歹空气好些。
“你们在这站了一整夜么?挺辛苦的哦!其实也没这个必要呢,我还有一半银子没到手,便是赶我我也不一定会走,你们又何必费这个劲哩?”颜姝歇一歇,时不时没话找话说几句,说说话她脑子反而清楚些,“对了,那个饭菜是你们给送进去的哈,谢谢哦!我也没怎么吃,不过不是不合胃口啦,你们可别误会,其实那些菜看着还挺可口的样子,是我自己不想吃,当然,也不是怕你们在里面下毒啦,你们若是想要我的命,跟捏死一只蚂蚁也差不离,犯不着浪费毒药。我就是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等下就好了,不知道晚餐是些什么菜呢,有没有爆炒红菜台呀,就是菜心,我很喜欢吃这个……”
继续没人理她。
颜姝其实是想和他们中谁面对面聊聊,可是用尽办法,人家一声不吭,更别说回眸了,最后她只好出最直接的招:“哎,这位大哥,你过来一下!”
“就是你,腰上很帅的别着铁锤的这位大哥,请你过来一下嘛!”继续搭讪。
笔直立在左边的那位终于徐徐转过身,无奈地看了颜姝一眼,道:“这是流星锤!”
“不也是铁做的吗?”颜姝极认真的问道。
听了颜姝的话,流星锤的主人显然有些内伤了,他鼻子里喷出缕粗气,闷闷地道:“你不懂……”
“呵呵,我是不懂,不过,我知道,你这流星锤耍起来一定又威风又厉害,对吧?”颜姝嘻嘻笑道。
“嗯哼……”流星哥以低调的方式回应了颜姝明目张胆的赞美。
“那你可不可以耍两手?你看你都在这愣是站了这么久了,全身的筋骨和武艺一起受累不得舒展,不如趁便舒展舒展,我也顺便开开眼,见识见识,好吧?”颜姝脸上带些崇拜的雀跃,不仅让人看着深觉受用,亦觉不忍拒绝。
流星哥迟疑……
“哎呀,我忘了你是在执行任务当中,不太方便一展身手……那就算了啦!”仿佛为了不让对方为难,颜姝不得不忍着惋惜表现出大度,又一眼瞥到流星哥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丝失落。
流星哥并未即刻转回身去。
“其实,我倒不介意受点累,同你们一起去取货。”颜姝仍如之前一样很随意的念叨,眼睛却一刻也没有放松地留意着流星哥的表情,“现在这样的安排也不是不好……只不过你们千辛万苦地把我给请了来,结果却不能亲手取到宝贝,终究欠了些过瘾……那边的人就好喽,不仅能亲手寻宝,还能亲自献宝……啧啧,真是既过瘾,功劳面上又好看。”
这时,流星皱眉未语,倒是他身旁的那位,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嘀咕,颜姝未听清他嘀咕了啥,不过,却也听出了他内心的一些不满之音。
“都说这蟒玉是稀世的宝贝,能够亲眼见到的人那也是很稀少的。想当日,我第一眼见到它呀,就挪不开眼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好象一下子就着了迷,特想把它占为己有,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无所谓……哎,你们说,这蟒玉是不是有魔力呀,看到它的人比较难以自拔!”颜姝自怨自艾,“就说我吧,本来好好地做着一品神偷,好不逍遥快活,谁知一不小心就被蟒玉给套牢了,说出来你们或许不信,本来我只是想去看看热闹的,事先也没个计划准备,可见了蟒玉之后,我改主意了,就即兴地偷了一把,结果就弄成这样了,唉,祸水呀!”
流星哥叹了口气,似乎正要说点什么,却忽然转身站好了,原来有人来了。
来人正是彪眼哥,他脸色铁青,非常地不善。
“你来了。”颜姝坐着未动。
彪眼哥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怎么,找到了么?”颜姝淡淡然地问。
“你说呢?”彪眼哥反问,是带着怒的。
“看你的样子就是没有找到啦。”颜姝竟然不顾死活地表现出幸灾乐祸来,“我早就说过了,没那么容易找到的,没有默契不行的,默契,你懂吗?”
“我倒觉得是你有所隐瞒。”彪眼哥眼神阴阴地罩着颜姝的脸,右手扶住了大刀,“如果你胆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