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如约而至。
颜姝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被子,可是铺上没有,地上也没有,睡觉时还盖着的薄棉被子不翼而飞了。
难道进小偷了,老鼠不可能有这么大手笔嘛。
“姐妹们,有没有谁看到我的被子了?”人人都在忙,弄出大大小小的声响,没人在意颜姝的话,“有没有谁的被子不见了?”
无人应声,不过铺上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看来别人都没有丢什么东西。
真是咄咄怪事。
直到开始干活了,颜姝还在琢磨这个事。
“颜子!颜子?”梅子和颜姝对面站着拧着布帘子,“你是不是又没吃饱?用点劲呀!”
“哦……”颜姝回神,拼死地抓住布条,却没力去扭了,“不行了,手都快抽筋了!”
拧了半早上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布帘子。
“你以前没干过活吧?”梅子手上使劲,将颜姝那份力也出了,一下一下将布条拧成麻花。
“活是干的,就是没这么干过!”想想坐在办公室里敲电脑的日子,变得好遥远,颜姝的心情,也随着眼前翠绿的“麻花”变得扭曲起来。
“那你都干些什么活呢?”梅子有些不相信,连洗衣服都不会,还能干什么呀!
“可多了……不比这轻松。”不过,她好怀念那样的日子,好想回去,虽然老板很抠门,可好歹中秋节还给发了箱新鲜核桃,还挺好吃,她还没吃完……颜姝激越了,“我要回去——”
“颜子,咋啦,又没轮到位子上茅房?”梅子忙问。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没上,还不得憋死我呀?”颜姝甩手将麻花布帘丢进大木盆里,顺势坐到了盆沿上。
“那你怎么突然脸通红的?”梅子又捞起一条,自己一个人拧。
“那个……我想起了一些事。”颜姝抬头望天,“你说我的被子去哪儿了呢?它总不会长脚自己走了吧?”
“你还在想这个事啊?别想了,说不定……”梅子欲言又止。
“我不能不想啊,晚上……”颜姝忽地站起身,“我还是得去找找上头,报告一下,顺便再领床被子。”
“你别去!”梅子拉住颜姝,“你别去了!”
“为什么?”颜姝还在想,这事得调查清楚,不然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呢,难不成睡觉的时候得把被子缝在身上,不然,每天睡觉时有被子,起床时变没了,跟肉包子打狗似的,那得吃多少被子去。
“总之你别去了!你听我的……”梅子很坚持,内心同时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颜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怎么吞吞吐吐的!”颜姝发现梅子神色有异。
“颜子,我……”梅子吸气。
颜姝认真地等听下文,冷不防被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颜子——怎么又偷懒了?快点干活——”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刘大班头——花姐来了,她是她们这帮“杂草”的头儿,是家生奴,尊贵着呢。
“我没有偷懒。”颜姝回身,“不知花姐驾到,有失远迎——”
“少给我贫嘴!”花姐胖圆的身躯裹着一身蓝,手上照例是兰花指捻着红帕子,此刻这帕子正从颜姝的额前飞过。
“我还没夸你这身衣裳好看哩!”颜姝甜甜一笑,花姐的心态可阳光了,这句话她铁定能当成赞美。
“讨厌!”花姐的兰花指逢言必出。
于是,红帕子反方向从颜姝额前飞过,且,姿态多了两分摇曳,这说明驱动着它的兰花指的主人心情甚好。
“花姐,有件事——”颜姝才一开口。
“咳咳——咳咳——”梅子在旁边大力咳嗽。
“别吵——”红帕子再飞,“我有事儿要说!”
颜姝眼睛盯着那帕子,看它飞来舞去的,都不会从兰花指中脱开,不由相当佩服花姐的功力。
“颜子,你赶快去小花厅,芳姨找你。”红帕子向东飞。
“她找我干什么?”不会是来清算昨天那一笔旧帐的吧,颜姝笑嘻嘻地拉着花姐的袖子,“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呢,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快去——”
颜姝只得随着红云一起飘走,飘向小花厅。
小花厅是家奴中的白领层议事的地方,颜姝只进去过一次,她到这里来的第一天,被领进去见了她们的总管芳姨,地还没站热便告退了,她很怀疑那时芳姨根本没看清楚她的样子,可是,在太太屋里那会儿,芳姨却准确地叫了她的名字,看来芳姨的记性很好,那她肯定没有忘记家法那一档子事了。
“怎么愁眉苦脸的?”芳姨很是亲切地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说话。”
颜姝依言坐在那把宽大的椅子上,与芳姨隔着一张茶几。
说来惭愧,自打穿越过来,她还没坐过像样的椅子,进向家以前,不是在逃跑就是在赶路,坐大都是在坐车,进向家之后,就更别提了,坐的都是条凳,再不就是台阶,也只有睡觉的时候,屁股才能坐实了……这椅子肯定是实木的,做工真好,还雕着花呢。
“芳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呀?”颜姝直截了当地问。
“喝茶。”芳姨倒了一杯茶,推到颜姝这边,一面随意地问,“在这里还过得惯吧?”
“凑合吧。”颜姝喝茶,这茶也还凑合。
“听说,你向大少爷借了些银子,你们以前认识?”芳姨道。
“不认识。”颜姝摇摇头,芳姨看着虽然和善,可是有时候太过和善的人,反而让人没有安全感,因为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这样啊……”芳姨笑了笑,“其实把你叫过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芳姨起身,从另一个茶几上拿过来一个布包。
“是什么?”颜姝没有马上伸手去接。
芳姨微微一笑,将布包放入颜姝的臂弯:“你回去试试,若是不合身再来找我。”
“衣服?”颜姝有些意外。
“你去吧。”芳姨挥挥手。
颜姝抱着布包回了宿舍,在床铺上打开来。
嘿,是两套崭新的衣裳,竟然连内衣都有。
顿时感觉“上头”还挺人性化,挺贴心的,她只不过小小反馈了一下,改善的措施马上就到位了。
不得不说的是,芳姨的眼光真不错,那内衣挑的还挺可心,顿时清算掉了她连日来对BRA的思念之情,回想当初仓促为奴,又身无分文,连套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幸亏那位纪得同学好心借了银子给她应急,可话说回来,两套衣裳也不能穿一年啊,她这份工作又是没有薪水的,能不犯愁吗,这下好了,嘻嘻,可见福利体制的健全是多么地有必要哇!
“颜子——又躲起来偷懒啦?我知道你在里面!”万能的花姐来了。
脚步声由窗外飘过来。
“芳姨叫你去干嘛?”花姐走得急,兰花指又起,“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颜姝举着衣裳划拉:“你看我像是闯祸后的样子吗?”
“不太像——”花姐终于不情愿地注意上颜姝手中的衣裳,“哪来的?”
“芳姨给的。”颜姝将衣裳折好,回头还得找时间洗一洗,她现在连一点私人的时间都没有了,跟劳改怕是没得差多少。
“不可能!吹牛吧你!”花姐几乎要跳起来。
“我要说是自己花银子买的才叫吹牛呢!你爱信不信。”颜姝想起她的被子,“对了,花姐,我昨晚可丢东西了!”
“丢什么了?”花姐随口问。
“被子啊,睡着睡着就不见了!”颜姝道。
花姐翻了个白眼:“你看那是什么?”
颜姝望过去,神奇地发现,在她的枕头下,赫然躺着条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
“不可能呀——”颜姝扑过去,可不就是她的被子。
“你傻了吧……”花姐撇嘴。
“这世界玄幻了……”被子飞走了,被子又飞回来了,神呐,这是为什么呢?是倪斯在开玩笑?还是她真的产生了幻觉?
“别发呆了,快点上前头去吧。”花姐拧身要走。
又到了午饭时间,又要迎来颜姝最讨厌的差事。
“花姐,我能不能不要去厨房帮忙啊?”明明自己饿得要死,明明手上拎着喷香的吃食,却只能空咽口水,还得小心翼翼地以防洒了汤汁,又得走快些,以免食物着了凉,更别提那食盒食屉子又重又不好拿,这滋味可不是一般的不好,如果有得选,颜姝宁可在洗衣房多拧几打麻花,也不要干这送餐小妹的差事。
“能呀!”花姐边往外走边应承得脆崩儿响。
“真的?”颜姝惊喜地跟过去。
“真的。”花姐也有慈祥的时候。
“那我现在去哪里,是不是直接去小饭厅就好。”颜姝好开心,就算不能马上吃饭,至少也不用先受能看不能吃的折磨了,打了丫头这份工,她才知道餐厅的服务员工作之艰辛,上菜慢点脸色难看点,那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就算他们讲职业素养,他们的胃也没法讲啊!胃只知道饿了就叫唤,吃不到就难受,以后回去再上馆子,得对服务员好点,大家都不容易。
“哪都不用去,直接找块地儿凉快凉快,等着干下午的活儿。”花姐道。
“那吃饭呢?”颜姝叫。
“不用吃了,不干活还想吃饭呀……”花姐的声音渐行渐远,她先上饭厅去了。
颜姝叹一声,只得走向送餐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