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月靠在红桧木做成的长桌边上,手上捧一本厚厚的大书,随意的翻着。东越学院的学生会长室虽然比不上西华贵族学校那样浮华奢侈,不过也算是精巧雅致,对的上她的胃口。
桌子后面的墙是一块大大的落地窗,窗外一棵葱绿的大树参天茂密,当有风吹过的时候,树叶相碰,树影迷蒙,那样的凄迷又哀怨。每当杨夕月坐在转椅上背对大树工作时,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着她,她讨厌那样的感觉。
“扣扣——”敲门声小心翼翼的响起。杨夕月合上书,随手放在身后的桌上,一个跨步坐到转椅上,“门没锁。”
门被尽量不发声音的打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东林娇眨眨灵动的大眼,四下里瞅瞅会长室,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后,既舒了一口气,同时也叹了一口气,这才走进来。
“在找你的白马公子?”杨夕月把手肘放在椅子的臂托上,用手背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东林娇坐在浅棕色布沙发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白开水。
“那倒没有。”东林娇可爱的摇摇头,柔软有些微卷的短发跟着轻轻晃了晃。她偏偏头,“会长,你是在翘课吗?”
“呲——”杨夕月用脚在地上轻轻一擦,椅子就向后转了九十度,背对着东林娇。她看着落地窗外摇摆不定的大树,真讨厌,那种被人看着的感觉又来了。
“会~长~,你有在好好听人家说话吗?”东林娇走到杨夕月面前,不满的撅起嘴。
“嗯。”后者点点头,继而抬眼望着她,“昨天早上我不是上了一节课吗?”
“可是今天下午还有五节,你不打算去了?现在学校都在议论你和那个恶名远洋的叶桀霄一起出现在班上,要知道你们两个不仅一样经常性的旷课,而且身份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诶!”东林娇像柯南一样摸着下巴,煞有介事的分析着。
“那又怎样?”杨夕月转眼看向窗外,为什么这会儿风总是在刮。
“什么怎样?会长是以平民的身份进来上学的,自然要有平民的样子啊,不能打架,不能吸烟,不能变坏,不能和不良混在一起,不能……”东林娇煞有介事的板着手指头,数着数着突然停了下来,她困惑的看着杨夕月黑色慑人的瞳孔,“会长是欧洲的贵族吧,为什么要以平民的身份上学哪?再说,”她上上下下把那张细腻精致的脸看了一遍,“会长您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一点能说明您是欧洲人啊。”
杨夕月沉默着从转椅上站起,出乎意料的说,“司徒,你怎么在那里?”
“诶?”东林娇忙转过身去,意料之中的“嗵”的一声,撞到了落地窗上。
杨夕月摇摇头,她的这个会员怎么会这么迟钝啊。怪不得东家要把她哥哥东林傲送到西华进行精英培养,而要她这个妹妹来到东越。
东林娇揉揉发痛的额头,看着杨夕月开门走出去的背影,忙说:“会长,等等,马上就要举行地下车赛了,参赛人的名单——”
“咔——”潇洒的关上门,杨夕月摇摇说了一句,“我会考虑”,就哒哒哒的信步走远了。
在东越学院的一角,学生会有一座专门的三层式白色洋楼,掩映在绿树翠竹中,三楼是学生会长专用,控制学院一切设施的命脉——主计算机就在那里。二楼是其他学生会成员工作的地方,一楼是资料、器材、实验库。三层楼用两段楼梯连接着,左侧是一个没有扶手栏杆的盘旋梯,右侧则是普普通通的直梯。
杨夕月走到盘旋梯旁边,左手一摆,一截细细的金属黑丝顿时缠绕在她身体四周,她一扬手,咔的一声轻微细响过后,黑丝的一端缠在了房梁上,她纵身一跃,直直的从椅子的中间跳了下去,双脚一前一后着地。接着她一挥手,黑色的钢丝便急速收回。
杨夕月面色如常的站起啦拍拍有些皱的衣服,浅笑着开口,“不要站在那里不说话啊,艾米娜。”
半长及肩的卷曲金发下,蓝色的双眼,挺直的鼻梁,红如鲜血般艳丽的唇瓣,构成了一张妩媚的脸庞。
穿着女仆装的艾米娜从黑暗中走出,弯腰说道:“夫人让您过去。刚刚我已经和理事长打过招呼了,不用担心学校方面。”
杨夕月的眼神一暗:“又来了……”
*
豪华璀璨的水晶吊灯下,铺着白布的长长餐桌横跨这本来就很大的房间的东西两头。
赏心悦目而又芳香盈鼻的食物摆满了长桌的两端,杨夕月沉默的吃着面前八分熟的牛排。刀叉相碰发出的响声清脆悦耳。
“夕月,怎么了?你看起来今天心情不大好。”杨沐蔷坐在长桌的那头,轻轻摇动晶莹剔透的酒杯,里面深红色的液体随之轻摇。
杨夕月闻言,放下银质刀叉,打了一个响指,艾米娜便走上前来为她斟了小半杯红酒。
舒缓的音乐飘荡在房间中,窗外繁星点点,夜幕已深。
“不会,只不过最近感觉有些累,所以……”
“啊,那太好了,我正打算安排你出国度假。”不知杨沐蔷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曲解杨夕月的意思,在她没有说完话之前,便抢着说道。
看着沉默的喝了一口红酒的杨夕月,杨沐蔷微笑着说:“不愿意吗?夕月。”
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杨夕月灿烂的笑着说:“不会。刚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您想让我去哪里?”
杨沐蔷轻抿了一口香醇浓厚的红酒,眼眸半阖,轻启朱唇,“埃及。”
杨夕月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红酒,一口气喝完后,重重的把杯子放在桌上。艾米娜担心的走上前,为她倒了一杯红茶,“小姐,一次喝那么多会醉的,您要爱护自己的身体。”
她推开艾米娜端来的红茶,看着杨沐蔷,她的贵族母亲,“什么时候出发?”
“明晚的飞机,机票我都订好了,今天晚上就收拾收拾启程吧。”
看着杨沐蔷婷婷袅袅离开的背影,杨夕月苦笑了一下。继续开动刀叉,不管怎样,肚子不能饿着啊。
*
黑夜,是她最喜欢的时间,这是一天中最神秘的一刻。
不知为什么,杨沐蔷让杨夕月坐着私人飞机七拐八拐的来到了欧洲的意大利,这才开始转机飞往埃及。
地球又转了一圈,杨夕月穿着舒服合脚的运动鞋,站在灯火通明的机场候机室内,深深吸了一口气。
东林娇现在一定又在抱怨她无故旷课了。
杨夕月想笑,抽抽嘴角,却始终扯不出来一个微笑,算了。她拉拉肩上的背包带,大步向前走去。
穿梭在飞机上两排椅子中间,她穿着白色高领衬衫,外套一件短小的牛仔外套,米奇色的休闲长裤衬得她的双腿分外修长。
她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亚麻色背包,紫罗兰色的双眸冷静的观察着飞机的坐牌号。
A34,找到了。不过……
杨夕月看着自己座位上那个蜷缩着的高大身影,不由得皱眉。她走上前拍拍那人的肩膀,坐在她位置上的那颗漂亮的棕色脑袋点了点,缓缓抬了起来。
看清了那人的脸,杨夕月不由得眉毛一挑——这人,男的女的?
英挺的眉毛下,一双带着水汽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她,像是常年不见一样病态苍白的肤色,毫无血色的唇瓣。柔软的棕色短发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下,左眉上一排眉钉在灯光下闪烁,美得奇怪而妖异。
“(抱歉),你坐的是我的位置(英语,以下对话用汉语代替)。”杨夕月从口袋中拿出座号票绕了绕。那人把头靠在膝头上,歪着脑袋,想了想,“为什么道歉,坐你位置的人是我。”清冷没睡醒一样的声音,让杨夕月肯定的点头,这人是男的啊。
“……哦。那我重来——你坐的是我的位置。起来。”
少年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复又把头埋下,好一会,才闷闷的说:“不要,我困了。”
杨夕月垂下眼帘,像是没有听到少年说的那句话,耐心的等了一会,看到他实在没有起来的意思,这才斜眼看了他一下,双手插兜走开了。
夜深沉,飞机在起跑道上滑了好一阵子,渐渐飞起,越飞越高。在无垠的夜幕中划出一道弧线。
半小时后,杨夕月从客机的服务舱返回,少年把头埋在臂弯里,默不作声的听着渐近的脚步声。他,应该不会被赶走了吧,毕竟飞机都起飞了,最多也就是下飞机后进监狱。
他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随后身上一重。他奇怪的抬起头一摸,原来是一条毛毯。
“现在不困了吗?”杨夕月翘起二郎腿,在少年讶异的眼神中拿出一张机票给他。
“给你补办的。至于毛毯,”她指指少年身上的毯子,“感谢我吧,是我在飞机上买的,要知道这里的东西可是贵得很。”
少年长长的睫毛在眼脸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接过机票,C34,正是杨夕月坐着的靠过道的位置。他轻啊了一声,用好看的黑眼睛看向杨夕月,“原来,你是白痴啊。”
闻言,杨夕月看向他,“你就这样想吧,我只不过比较喜欢漂亮的脸而已。”而且非~常~讨厌跟白痴纠缠。
“哦。”少年点头,似懂非懂。脸上始终很木讷。
“不跟我换回来吗?这里是你的位置。”少年捏着机票,将头靠着窗玻璃,问道。
“你不是困了吗,那就睡觉好了。反正两个人两个位置,谁坐哪个都一样。”杨夕月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忍不住摸摸眼睛,她没有戴黑色隐形眼镜,应该没有事情吧。
飞机穿梭在云中,向下望去,房屋小的像小孩子的积木。快天亮的时候,杨夕月猛的惊醒,天,她竟然在人这么多,而且艾米娜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睡着了。
她忍不住动了动,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扭头一看,忍不住抽抽嘴角,又是这个逃票少年。
他安安静静的把头靠在杨夕月的肩膀上睡着了,面容安详美丽的像个天使。细看下,她这才发现,少年脸上画着淡妆。他的年龄看起来比杨夕月大不了多少,一般男孩子是不会化妆的吧,难道他是模特?
正想伸手挪开他的头,杨夕月发现毯子的一半盖在了她的身上。她忍不住又转头看向少年,轻轻笑了笑,收回了手。算了,让人靠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八重樱。”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杨夕月忍不住吓了一跳。
“你醒了。”
“嗯。”少年点头,又在杨夕月的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八重樱,我的名字。”
“八重樱?你是日本人吗?”
“不是……”少年肯定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又点点头,“是。”
杨夕月忍不住轻笑了下,“到底是不是啊。”
“我不知道。”少年诚实的说,过了一会,他用下巴低着她的肩膀,“你哪,你叫什么名字?”
“杨夕月。”
“哦,”少年重新靠在她的肩膀上,“你可以,叫叫我吗?一下就好了。”
毯子很小,本来就是一个人盖的,少年把大部分毛毯都移向杨夕月那边,自己的身子却露出了大半。也许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多多少少都和这份温暖有关吧。
杨夕月把毯子重新盖在少年身上,听到他有些犹豫迟疑的话,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微笑着对他说:“八重樱。”
少年惊讶的睁大眼,随后把毯子一卷,背对着杨夕月又蜷着身子睡了过去。
她摇摇头,这人真奇怪,不是他让她叫他的名字的吗,现在又开始闹别扭。
把椅背往上调了一下,她已经睡够了,不需要再躺着,接下来就是等飞机降落。
“杨……夕月。”自己的名字被有些怪异的音调念了出来,杨夕月忍不住扭头看向少年,弯唇笑了笑,她回了一句,“八重樱。”
少年把毯子卷得更紧些,脸上绯红一片。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远远望去,飞机如同夸父一般,向着太阳驶去。在太阳神阿蒙的照耀下,有着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