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阳拒绝了姚染青,但是已经答应帮她做事。右丞柳逊是宏朝的功臣,这一举可谓敲掉了皇上的半壁支柱。
因为这样一个阴谋,赵泓铄失去了那么多亲人,顾乐阳徘徊在御花园小径,原本觉得自己不做什么便是清清白白,没有对不起谁。但是现在......
皇后举丧,一切按国母规制。只不过月辉宫一场大火,将一切焚烧殆尽,竟是连一件能放进棺椁中的衣服都没有。赵泓铄,已经给了她一场最好的葬礼了。
追加封号,安葬皇陵,总算没有因为娘家的事情,损了尊贵体面。
只是赵泓铄关进监牢已经八天,连为皇后送葬都不能。皇上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有些过分了,但也算是赵泓铄真的惹恼了他。顾乐阳知道,赵泓铄不会被一辈子关在里面,宫中纵火,本是重罪,这种事情却从来不会姑息。
来到荷塘,远远望着太宣殿方向。顾乐阳因走得太久,十分的疲累,她靠住一棵树,眼前黑了一下,无数明白色拖着小尾巴的星星迅速的游走。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倚着树慢慢坐在地上,那一夜皇后临终前传唤她,虽然不能再见最后一面,但是顾乐阳知道,皇后想要对她说什么。
“乐阳,哀家叫你用你的性命担保,不论将来如何,一定保我铄儿周全。哀家求你!”
这样的话,怎会忘记?发过誓言的,用自己的鲜血。
顾乐阳双手捂住了脸,满塘密密的荷仿若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将她团团包围......
醒来之时,周身十分畅快的清凉,手边柔软丝滑的触感,啾啾的鸟鸣婉转悦耳,睁开眼睛,看见精心绘制彩绘的木梁,挂着淡青色纱织帷帐,轻舞翩飞。
偏一下头,看见身长玉立的男子逗弄着笼中的鸟儿。
原来身处泰西殿荷塘中的凉亭,周围簇拥着清脆的荷,凉亭上挂着几只鸟笼。
顾乐阳起身,已感身体轻松,笑了笑,不问怎么来到泰西殿的。自己晕倒在荷塘边,又是在泰西殿附近,被发现救来这里也是自然的。
“醒了?”
赵泓彦已经注意到她,转身坐到一台琴前,手一抚,清音悦耳:“不必跪了!乐连刚走,见你睡得熟,便留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顾乐阳心了:“多谢王爷。”
赵泓彦嘴角噙笑,又拨弄几下琴弦,却是逗弄鸟儿。琴边放着一壶酒,赵泓彦偶尔小酌一口,倒是看起来十分自得。
皇后新逝,赵泓铄身处囚牢,难得他这样闲适心情。顾乐阳目不转睛看着:“王爷好雅兴。”
“美景美酒美清啼。”赵泓彦笑着看她:“更有美人可赏。”
顾乐阳咬了咬嘴唇,看向远处,她握紧了双手:“前一天星椋刚为娘娘诊治,怎的说没就没了?以星椋的本事,即便来不及救人,总该看出娘娘得的是什么怪病吧?”
这个疑惑一直搁在顾乐阳心里,当此情景,便张口直接问了。赵泓彦煞费苦心,将星椋弄进皇宫,叫自己引开侍卫,为的就是为皇后诊治。但是之后却什么都没说,娘娘第二天便逝世了。这件事本来就很多蹊跷,瞒着皇上倒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还要瞒着赵泓铄?
顾乐阳的发问,好似是在赵泓彦意料之中一样,他手擎美酒,淡淡一笑:“你说的不错,星椋来得晚了。母后已经仙逝,现在再追究得的什么病症,还有什么意思?”
顾乐阳露出微微讶异神情,赵泓彦又道:“我知你心中许多疑问,你最想知道,为什么那件事情非要瞒住泓铄吧?”
与赵泓彦在一起,心思总容易被看穿,但这样有时也是最好的。顾乐阳低了低头:“的确......”
赵泓彦笑笑:“不过不想让泓铄知道我与星椋的关系。况且......对于母后的怪病,我一直心存怀疑。只要你不会觉得是我想要亲手害死母后便好,虽然现在人人都觉得我会那么做,甚至此时应该拍手称快吧。”
“怎么会呢?”
顾乐阳皱起眉头,不知道赵泓彦到底在说些什么。
“皇后的病,究竟......”
赵泓彦深深看了顾乐阳一眼:“该告诉你么?”转而一笑:“若你去问星椋,他一定不会向你隐瞒的吧!只不过......”
赵泓彦摇摇头,抬眼望去无际的荷塘:“人死万事休,我做了自己想做的,该做的,尽力而已。无论哪种结果,对我来说,或许都是好的。该伤心么?还是该高兴?”
他的双眸愈深,像是化成深潭,那样浓郁的沉重。
“王爷!”
赵泓彦抬了抬手止住她:“这件事,已不想再提了。”
只好道:“是。”
本来想解疑惑,却因为赵泓彦一袭不明不白的话而更加疑惑。
琴声清扬,却慢慢的乱了。赵泓彦自嘲笑笑:“那****做的很好,带来那个牌位,总归叫母后不是孤零零的走。”
顾乐阳不知该说什么:“当时没有多想......”
“能从右丞府带那个东西出来,不是容易的事情。泓铄一把火烧尽月辉宫,是因为右丞被判满门抄斩,怕连累了母后受辱。他心里应当是感激你的,你也不必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太过自责。”
顾乐阳沉默了:“只是主子现在身处监牢,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顾乐阳!”
赵泓彦突然道:“我暗中调查过你,只不过身后太过清白了!”
“王爷!”
顾乐阳被骇的一怔,却见赵泓彦温润而笑:“你不必怕,我不过是好奇而已。毕竟一个女子女扮男装,被收养为顾府二公子,混迹宫中,这背后不可能那样清白。那说的那些缘由,勉强合理,只不过由不得人尽信罢了。”
赵泓彦走来,伸手摁住顾乐阳的肩膀,低头看她:“不要动不动就跪,或许连你自己都未发觉吧,你的眼神,已经变了。眼中的恐惧越来越轻,倒有些慷慨洒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叫你突然变成这样?”
顾乐阳肩膀因被他用力压着,慢慢由紧张松弛下来,她摇摇头:“我还是怕,非常怕死。只不过开始觉得,如果求生不能,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总要学会接受。”
赵泓彦唇角深弯:“或许你背后有个天大阴谋,或许我错怪你了也不一定。宏朝与我,天下与我,都已经无足轻重,你自去做你要做的事情。我不会对你怎样,就算是知道你的目的也不会怎样,也可以相信顾大人与乐连的确被你蒙在鼓里。”
顾乐阳惊愕,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泓彦的眼睛:“为什么......”
赵泓彦眉毛轻挑:“因为那极度怕死的眼神,还有现在坦然生死的眼神。一个极度怕死的人或许可以被利用来做些事情,但是一旦眼神变了,除非是甘心被利用,便是已经决心不愿再被人利用。你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我倒是真的很好奇呢!”
顾乐阳心中泛苦,她是前者。
如此被人看穿,顾乐阳凄然一笑:“你怎知我就是被人利用的?”
赵泓彦吊了吊嘴角:“我一直并未确定你还另有目的,反而都快要相信你那番极度荒诞的解释了!”
赵泓彦朗声大笑:“这番轻易的就被人套出话来,这样的你能成什么样的阴谋?”
顾乐阳心头一颤:“我......”
“你究竟受谁的指使?”
“我......”
赵泓彦深深看她,如此憔悴的面容写满惊惧,慌乱无助,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放大的瞳孔,像是已经将自己吸附进去,万劫不复。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赵泓彦温声道:“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不管怎样,能叫自己活命是最好的。只是,末叫在乎你的人寒了心,那时你才真正的万劫不复了。”
没有预兆的红了眼眶,顾乐阳颤声道:“哥么?他说了什么?”
赵泓彦将她轻轻揽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他没说什么。”复又从腰间解下一个东西,放在顾乐阳手中:“若想去看看泓铄,就带上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