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阴冷的柴房,灰乎乎的大老鼠,还有门外嘲笑她的师兄们,他们说,怪不得,那样出身的人,即使进了再好的门派也是改不了本性的,小小年纪就已如此,将来只怕就废了。她想冲上去告诉他们,她没做什么坏事,她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她什么都懂。可是她张开嘴,却发不出来声音,师父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找她。
“师父,师父。”她喊了起来。
“墨儿,没事了。”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握住了她。
睁开眼,是纤云美丽的笑容,拿着帕子在她额头轻轻搽拭。
“姐姐?”她疑惑的看向纤云。
“墨儿可是醒了,不怕,已经回家了。”
江辰羽四下看看,确认是回了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纤云把她半抱在怀中,微笑着轻轻拍着她的背。江辰羽哭累了,抹着眼泪问道:“姐姐,谁带我出来的?”
“当然是少爷了。”
原来,那不是梦,那温暖的怀抱,柴房里忽然出现的光明,都是师父,师傅果然是不会撇下自己不管的,她就知道。
看着江辰羽的小脸因着开心而红润起来,纤云轻轻叹了口气,十杖啊,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忍心告诉他。
江辰羽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三天后就全无大碍了,这三天她本来想着要和师父认个错的,可是师父都不曾来看过她。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因为自己犯错所以不喜欢自己了呢。她以后一定会注意,练功也会加倍努力的,不偷懒了,所以,要请师父不要不理自己才好。
江辰羽兴奋的脚步停在钟离尘寰书房的门前,整理整理衣衫,在怕怕因奔跑而散乱的了的头发。
轻轻敲门,道:“师父,羽墨可以进来么?”
“进。”
钟离尘寰在写着什么,没有抬头,淡淡的问道:“完全好了?”
江辰羽欢快的点点头道:“回师父,墨儿已经完全好了。”
钟离尘寰抬起头,面无表情对一旁的碧竹道:“带她去刑堂。”
江辰羽再不济待了这么久如何能不知道刑堂,小脸吓得煞白,急急问道:“师父,为何要徒儿去刑堂?”
钟离尘寰放了笔,眼里古井无波,看着江辰羽道:“你私入书房原是早就该领罚的,因着你生病才延后执行的。”
江辰羽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身上舒服一点去又要受这皮肉之苦,本来还想着要认错的。此时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扑灭了她所有的热情。种种委屈爆发出来,她眼圈一红大喊道:“即是无乱如何都要打,那还不一起打了呢!”
抬头睨了她一眼,钟离尘寰道:“你就是这么和为师说话的?好得很,既然喜欢多受些苦,成全你罢了,再加五杖。”
江辰羽不再说话,颤抖着身子跪拜在地,道:“徒儿领罚。”
刑堂的人见他年幼多少还是留了些气力的,饶是如此她也免不了皮开肉绽,纤云给她上完药哭着就跑了出去。直到此时江辰羽才知道,原来除了挨板子还有关禁闭,她只得自己一人待着,没有钟离尘寰的允许,除了上药和送饭,任何人是不准进来的。
屁股火辣辣的钻心痛,外面过了三更天,她却丝毫没有睡意。她安慰自己不可以怨师父的,是师父把自己从柴房带出来的,自己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以后要加倍努力才是,不让师傅失望。
屋里有人推门进来了,汗水打湿了睫毛看不清楚,眼前一片模糊,也许是出于希望也许是出于本能,江辰羽轻声唤道:“师父。”
“墨儿,你要吃多少苦才能学乖呢?”
是谁?在她耳边温柔的叹息,江辰羽好像又闻到了那好闻的清香,是沉水香的气息,一如师父身上的味道,让她倍觉安心。她感到眼皮越来越沉,如挂了秤砣一般,本是想看看来人,可是再也撑不住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辰羽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纤云看他睡着不容易,早饭也未叫醒他。
江辰羽小心翼翼的拱了拱屁股,发现虽然还疼,但是已经舒服多了,没那么痛苦的感觉了,反而有些麻痒。她掀了一下被子,就有沉水香的气息飘了出来,果然又是师父来了,她心底一阵雀跃。
等到能够下床活动的时候,她就叫纤云带了写书给她看,身体再好些的时候,就把以前学过的功夫每天都好好练上几遍。
月底江辰羽被放了出来她不再赖床,只要是朗日在的日子她晨昏定省。碧竹她们都夸她长大了,也懂事了。钟离尘寰不再的时候她都去桓治院,跟在羽兰身边乖巧懂事,以致最初几天羽兰都不太能适应。
这一年,十岁的江辰羽希望自己可以不惹事,留在师父身边,她在努力做一个好孩子。
这一天,她正在羽兰房里摆弄着花草,就见羽兰推门进来,向来温和的脸上满是忧虑之色,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师兄,江辰羽认得,他们是主院的人。
其中一人开口道:“羽墨。师祖传话。”
江辰羽用茫然的眼神看向羽兰,无声的询问着。在她的认知里,若非逢年过节那必是做错了事情才需要去师祖那里的。
羽兰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道:“墨儿,随你两位师兄去吧。”
江辰羽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到了主院进了屋,她一眼就看见了钟离尘寰,顿时宽心不少,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行礼,成景就拿着一块玉佩递到她的面前,厉声问道:“羽墨,你可认得此物?
江辰羽定睛一看,惊得嘴都合不拢,这玉佩她当然认得,是母亲给她的礼物,她一直佩在身上。后来等禁闭的时候她才发现不见了的,但是那时候去了诸多的地方,能找的她找过了,都没有。难道竟是当日遗失在主院了不成?
可是,为什么现在才给自己,而且还要传自己,还......
成景见他不语,似有所思,以为她是想着推脱之词,不由怒喝:“还不回话!”
他就站在江辰羽身前,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吓得江辰羽一个激灵,不安的道:“回师叔祖,是羽墨的玉佩。”
一时之间,屋里气氛顿时不同,人人都盯着她,那一道道目光里有鄙夷、有不屑、有愤怒、有憎恶、有失望,还有很多她幼小的年纪所不能解读的东西。唯有钟离尘寰微垂着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