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道:“他住在哪儿?”
周福朝最后面那排最差的房子一指:“那里。”
“好,本公主带人亲自去看一看,你们站在这里,不准过来,否则……”红豆恶狠狠地冷笑了几声,吓得周福和其他太监没一个敢动。
屋子很暗,里面甚至有一股发霉的味道,红豆悄掩了掩鼻子。
一个太监正在叠被子,巫过冲过去,一把就扳过了他的身体,然后他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松了手。
红豆震惊地松开了掩着鼻子的手,望着那张脸。
那实在已不能称之为一张脸,除了眼珠还是完好无缺的,那张脸上,到处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疤,似烫伤和刀伤。而那双眼珠,亦带着惊慌茫然的神色。这个人身上,带着种在深宫里长年累月积下来的感觉气息,决不是一个伪装后新进宫的。
“巫荣。”红豆冷冷叫道。
巫过大吃一惊,他一把又抓住那太监,失声道:“哥哥,你是哥哥?”
那太监满脸害怕惊恐,嘴里“啊啊呀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周福说他是个哑巴,果然是个哑巴。
红豆死死盯着他看,努力搜索着十五年前记忆中的那张脸,却发现记忆突然模糊,最初见到的的那张脸,也变得不清晰起来,再加上这人毁了容,即使巫过,也无法分辩吧。
况且,连话也不能说了,还要如何求证,他是巫荣?
他,究竟是不是巫荣?
“巫过。”她叫道。
巫过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红豆突然从头上拨出一支簪子,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他的咽喉刺了过来,她的出手很准,下手极快,连巫过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因此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呆呆地看着那一支簪子,刺到面前。
血,滴嗒落下。
不是巫过的血,是哑巴的血。
在簪子刺入巫过咽喉的一刹那,他突然伸手,抓住了簪子,簪尖刺破他的手,鲜血顿时涌出。
“哥哥!”巫过惊呼。
哑巴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呆呆地怔忡原地,如同雕塑。
十五年了,远离那些阴暗的宫廷阴谋,如今,竟会猝不及防,中了红豆的诡计。
红豆微一用力,收回簪子。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擦了擦簪上的血迹,又将它插回发中。
“哥哥,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死?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巫过一把抓住哑巴受伤的手,双目中,涌动着汹涌的感情。
哑巴一声不发,只是在听到“哥哥”二字时,缓缓抬头,目光贪婪地凝注着面前的弟弟。
只这两道眼神,这一种只有亲兄弟间才有的关心关切的感情,彻底说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十五年前,抱红豆入宫的太监荣升,也就是巫过的哥哥巫荣。
只是他明明喝了李绝尘为他准备的毒酒,为什么没死?
是李绝尘放过了他,还是他逃过了李绝尘的毒手?
还有,十六年前他入宫为李绝尘办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是否和自己有关?
自己的身世,究竟是谁?
红豆心中万千疑惑,并没有一下子问出来。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对兄弟久别重逢,因为她知道,巫过一定有更多的问题要问。
“哥哥,你为什么没有回逍遥庄,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
“十六年前,你究竟为什么离开?”
“你为什么变哑?连容貌也毁了,是那个狗皇帝干的吗?哥哥!”
……
他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巫荣一句也答不上来,他已经彻底哑了,只是不停地摇着头,特别是当巫过情绪激动,要去杀李绝尘为他报仇时,他的头便摇的更厉害,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还有些别的。
“是否李绝尘害你这样的?”巫过又问。
巫荣拼命摇头。
红豆冷笑:“不是他,还能有谁?巫荣,或者叫你荣升公公——”她走到巫荣面前,迎着他道:“想必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不错,我正是十五年前被你抱入皇宫的那个婴儿,你一定也没有忘记吧。十五年前,那杯酒,不是毒酒吗?李绝尘给你喝的,若不是毒酒,只怕,就是令你变哑的毒药。”
她一语道出当年之事,巫荣眼中震惊之色更重。
当年之事,除了他与李绝尘,这世上绝无第三个人知道,连同驾车的车夫,也已死于十六暗卫之手。那具从浣雪宫外挖到的尸骨,便是当年那车夫的。而她,是从哪儿听说的?
“想不到吧。”红豆继续冷笑:“我会知道当年的事,其实,你想不到的还更多,如今,只要你肯告诉我,我的身世究竟是什么来历,告诉我李绝尘让你抱我入宫是为了什么,我就放过巫过。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他,如果你想让他死的话,就继续隐瞒下去!”
巫荣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突然伸手,闪电般向红豆拍去一掌。
那一掌还未拍到红豆面前,巫过已闪身挡了过去。
巫荣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弟弟,连同拍出的掌也凝滞在空中,忘了收回。
他救巫过,是因为兄弟亲情,天性使然。
巫过救红豆,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才认识不过短短几天,难道也产生了感情……
这个答案,连巫过也弄不明白。
红豆却笑了:“你想杀了我,然后带着你的弟弟远走高飞?”
巫荣摇了摇头。
他不能讲话,还真是麻烦。
红豆眼珠一转,道:“你有什么话,不如用纸笔写下来。周福——”她朝外面大喊,周福果然一直在外候命,听得叫马上进来,红豆让他去准备一套笔墨纸砚。
不多时,笔墨拿到,周福又乖乖退下。
红豆递过一支笔,交到巫荣手中,他却并不接,红豆硬塞过去,他方接了,只是眼中一派茫然。
“好了,你有什么话,就写下来吧。”红豆道。
巫荣拿着笔,眼中的痛苦代替了茫然,他又开始摇头。
红豆怒道:“你是不想说,那便先不要回答我的问题,巫过的问题,你总该回答的吧?他是你弟弟,你为何连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讲,难道你、你、你不会写字?”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一回,巫荣终于点了点头。
他不会写字,那当初巫过从他留下来的木雕中找到的那封信,又是谁写的?
巫过比她更激动,甚至立即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交到巫荣手中:“哥哥不会写字,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巫荣接过信,才看了一眼,就神色大变,他张了张嘴,“啊啊啊”了半天,红豆和巫过仍是一个字没听清楚。巫过痛苦地道:“哥哥不能写字,不能讲话,怎么办,怎么办呢?”
红豆拧着眉毛,想了又想,突然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