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菜上来了,黛黛沉浸在食物当中。她似乎饿坏了,吃得极快,毫不作做,不过她动作优雅,仪态极佳。她举手投足,皆与这时代的任何一阶层的女子仪态窘异。菜做得很好,色香味俱全。嘴里咀嚼着,黛黛的头脑中,有遥远模糊的画面,逐渐推进式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绿树成荫的宽敞的院落,复式的建筑,看起来古朴而大气。院子很大,院落的一角,摆放着一个石桌,几只石墩,桌子上面摆了三、四道菜。一个年青的女子,沙金色的短发,穿着一件藕色露肩的上衣,短裙,一双夹脚拖鞋。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扭来扭去的,不肯安生,嚷着要吃鱼鱼。
不知怎的,黛黛觉得,那鱼的味道,一定和今天吃的很像。
小女孩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一双水杏眼,带着点羞怯,小小的嘴巴,鼻子有些肉肉的,正皱成一团。皮肤细白,额角隐约可见纤细微紫的血管。小女孩并不如何漂亮,却非常可爱。
黛黛对这小女孩,心中似有无限熟悉感,似乎连她接下来会偷喝酒被辣哭,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果然,过了一会儿,年青女子不见了,小女孩轻手轻脚的走开了,很快拿了一个小杯子出来,先吃了一大口菜,然后把小杯子一口灌进了嘴巴,接着大声呛咳起来,眼睛眉毛都红红的。年青女子从门内走出来,小女孩手忙脚乱的,偷偷把小杯子放在旁边的空位前,泪汪汪的瞅着她妈妈,小心的说自己被鱼刺卡到了。小女孩的妈妈边给她拍着背,边瞄了瞄那只小杯子,小女孩马上说道:爸爸最喜欢喝酒了,今天过节,爸爸不能回来,放一个爸爸的酒杯,就当做是爸爸和我们一起了。小女孩的妈妈叹了口气,把小女孩抱在怀里。
难道!这是自己小时候?可是,她又似十分笃定:那不是自己。至少,不是今生今世的黛黛。总是时不时的飘来的记忆片断,让黛黛有些烦恼。因为懒散,她不愿做无用功。因为随性,她相信水到渠成。也因为这些,她更想一劳永逸。该如何去做呢?或许,应该在人多地方的地方,多出现几次,或许有认识自己的人呢?或者,更直接的,应该去找那个最初认识的男人,他不是普通人,而且,自己当初出现的地方,现在只有他知道了吧,恐怕,连自己也没办法找回去了。她有些沮丧的想着。
朱八时刻关注着女孩,见她眉开眼笑的吃完了东西,不知为何,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关切:“黛黛可是有什么难事么?说来听听,八哥也许帮的上忙。”
秦二哥气的咬牙。世伯不是吩咐过了,在外面不是一切都要征求我的意见的么?竟然开始无视哥哥我?他接口道:“八弟说的是,姑娘似乎孤身在外,行动间必然常有不便……”
啊!秦二哥!你太善解人意了!我就知道你会赞用我的决定的,快点,快点邀请黛黛和我们一起吧!
秦二哥瞟了朱八一眼,继续说道:“可惜我们只弟还有要事要办,不然,也可与姑娘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那边朱八公子心中焦急,却又不能截口反驳秦二哥,说自己二人无事。
黛黛早知秦二哥对她有所防备。按她的个性,反正闲来无事又无钱生活,本会借着朱公子的不舍,赖定他们不走,不把秦二哥气得吐血绝不罢休。可此刻,黛黛心中有了一劳永逸的想法,便一门心思的准备去找寻当初昏迷之地,以期能得到些线索。又见朱八急得有些泛红的脸色,心中微暖。同时不禁又有些惭愧,不该为了一点口腹之欲而使秦二哥轻视自己,让朱公子为难。可恶的银子!哼!等咱有了银子,用一百两吃菜,用一百两砸人!不自觉的翻了下手。
秦二哥说完了拒绝的话,心中有几分爽快、单等黛黛出招。他就不信了,这女子无论任何企图,他都不会让她得逞。却见黛黛一声不响的,翻手,桌子出现了一堆银子,足有上百两之多。不禁有些傻眼,他真想不出这么多,这么重的一堆银子,究竟是藏在什么地方,还能够不被发现。此时,他已经顾不上想,这丫头拿这么多银了出来要干什么了。
朱八也是眼睛瞪得溜圆,对着黛黛就是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的一顿猛瞧,他有些夸张的怪叫道:“哎?我说妹妹,你这小身子骨儿?这么重的一堆,吃得消吗?之前一直藏的那儿呢?告诉哥哥吧,让哥长长见识!”复又嘀咕道:“银票干嘛使的呀?扛着上百两银子逛酒楼,这也真、真忒奇怪了!亏我开始还以为是个没银子的!”
黛黛此时也是目光呆滞。为什么?吓的呗!她不过是想用银子砸人,谁知道就这么凭空冒出一堆银子来!自己究竞是什么人,会法术?或者不是人,神仙?妖怪?黛黛满头黑线。她冲着朱八嘿嘿干笑了两声,心虚的咕哝道:“小妹亦不知何时多了、多了这许多银两……”
朱八也不深究,只是说道:“小妹既然不是无银子吃饭,又是为何事忧心?”
黛黛思量着,既然他们二人是此地人氏,保不准会知道自己当初所的落之处。于是换了一副郑重表情,问道:“二位可知此周围可有年深日久,密不透风的高山密林,此处只有一条荒凉的小路充做官道,别无它物?”
朱八闻言看向秦二哥,面色少有的严肃。秦二哥倒是表情没有什么不同,只随意问道:“姑娘曾言初来此地,为何突然要寻起高山密林来?”
黛黛心下一叹,事无不可对人言,实话实说道:“我自醒来便见那密林深木,却不知自己因何会突然睡在那里。初时惊惶,蒙一位公子指路,来到这里。现下想来,若要找到回家的路,必要从那里寻起……”
秦二哥面上疑惑之色一闪而逝,“若说那高山密林,方圆五百里之内只有一处。”他略一停顿,见黛黛神情专注,眼神清正,“此山名为浮游山,林深树茂、野兽横行,据说,还有山精野怪隐藏其中……”他缓慢的,吐字清晰的讲述着,不放过黛黛脸上的一丝表情。
当他说到‘只有一处,名为浮游山’时,黛黛脸上露出喜色;当他说到‘山精野怪’时,黛黛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苍白。最后,她脸上带着一抹下定决心后的释然,笑容灿烂的说道:“那应该正是小妹欲寻之所在,可否烦请秦二哥指路?”
却听秦二哥慢条丝理的说道:“很是报歉,在下不曾知道上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