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里的梅花终于开了,车臣王后最拿手的便是泡制梅花茶。这日,便请了灵梦与几名嫔妃一同往她宫里品铭,素颜陪了灵梦一起。
正午,木沙王子策马赶回王城,行至宫门,勒马仰首望着眼前嵯峨殿宇,高耸宫墙,回想起自已被赶出宫门的那日,胸中百味齐涌心头。
车臣国王一纸废储诏书,将他自万人之上突然间推跌至万人之下。他自幼过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被众人百般捧在手心里,突遭此横祸成了落魄王孙,又被众手一致抛弃一边。俗语有云: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流落荒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罢,却还要受军士百般折辱,尤其是被国王纳了自己王妃之事,更被军士当做笑谈羞辱不尽,可谓历尽人情凄凉冷暖。
入宫之后,木沙先往国王宫里问安。车臣国王歪在榻上望着他,衣着简素,肤色略黑,亦比先时瘦了。虽只将他流放了几月,可他面上却是副饱受沧桑模样,似乎历了无数灾苦一般。车臣国王见到木沙满面风沙模样心中不喜,父子二人面近心疏淡淡寒暄了几句,国王便遣了木沙往王**里去了。
自国王殿内出来,木沙心中突然惦记起一个人来,总也无法释怀。可想起她现在身份,不禁感慨万分。他闷头惆怅了回,再抬头时,竟见宫中甬道旁处处绽放着簇簇梅花。木沙望着宫中处处绽放着的梅花,好奇问身后随侍道:“这宫中,何时栽了这许多梅树来?”
那侍监抬头看了眼木沙王子,垂手回道:“因玉蝶王后…”那侍监说到此,不禁又想起木沙与灵梦那段旧情来,不由得改口道,“因仙落玉蝶公主喜爱梅花,陛下便命人于宫中各游廊走道旁遍栽梅树,以便公主随时随处都能观赏。”
“玉蝶王后…”木沙心中微颤了下,他差点忘记她现在亦贵为王后了。默然行了几步,木沙禁不住轻声问那侍监道:“陛下…很宠爱她么?”
那侍监笑道:“陛下对这位玉蝶公主何止宠爱,简直当女神般捧着,连上朝都许玉蝶公主伴着。为了独宠玉蝶公主,更差点将…”那侍监说到此忙住了口。
木沙听着心中不是滋味,听到那侍监言语未尽,追问道:“为宠她怎样?”
那侍监扭捏了会儿,应道:“陛下为了独宠她,差点将**一千嫔妃与…与王后…都给缢绞了…”
“什么?”木沙大吃了惊,忙飞步往王**中赶去,一路上心乱如麻。
他错看了她了,他曾以为她是这世间最桀骜的女子,将她奉若圣洁不可侵犯的女神一般。他以为她会拒绝,甚至不昔一死以保贞洁…可她竟然顺从了!那位目无下尘的玉蝶公主,未经丝毫反抗就做了他父王的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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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里,众妃喝毕茶,聊了会儿,便都散去。灵梦与王后多聊了会儿,便也起身告辞。她出了王**中没走的几步,突觉身上风得寒冷,却是将来时所披貂衣落在了王**里,连嗔了素颜粗心,遣她回宫去取,自已便走至道旁几株梅花树下等她。
“殿下…殿下…慢点儿…王后没事儿了…”
那侍监一路小跑追在木沙身后,未料木沙猛然止步,那侍监未来得及收步,突的撞在木沙身上。
木沙止了步,怔怔望着不远处梅树下立着的女子。
那侍监伸头往木沙怔望的那处瞧了下,道:“是…像是玉蝶王后…”
木沙一颗心突突跳着,缓步走近了些,未料会在此处此时再见到她。近四年了,他日夜思念着她,眼见着便要见到她了,眼见着她便要成为他的女人了…木沙想到此心中酸楚,痴痴望向她,一袭嫣红,抱臂立于梅树下,一时玉面仰起,对着枝上簇簇梅花,眉尖若蹙,神色是那般落寞而哀伤,又不时低头轻咳着。
木沙看着,心中不禁一疼。他在仙落王宫见到她时,她亦是站在梅树下,面对着那位将军语笑嫣然,欢颜压倒枝头娇艳梅花。他那时便想,倘若他是那位将军该多好,可尽情享受她莺语、笑颜、轻偎入怀…
那侍监见主子对着灵梦痴望,小心问道:“殿下,您要过去拜见玉蝶王后么?”
木沙猛然回过神来,他忘了她已是他父王爱宠,忘了她已不再是那位冰清玉洁的玉蝶公主。他想起她谄媚侍奉着他垂垂老矣的父亲便觉得恶心,由其她为了固宠,竟还教唆着父王赐死他母后与**一千妃子!
木沙想到此不禁咬了咬牙,他未料到她骨子里是那般下贱,那般心如蛇蝎…可他竟然被这样狠毒低贱的妖女给迷住了,不听母后劝言一味娶她为妻,却果真将一个祸害娶到了车臣!
“将剑给我!”木沙回头向那侍监喝道。
那侍监一愣,将宝剑递了过去。
梅树下,灵梦听到背后疾行而来的脚步声,方一回头,一柄寒剑已刺到她面前。
“是你…”
灵梦本能一躲闪,待看到行刺她的那人竟是木沙王子,不禁愣住了,立身望着他,欲说什么,却又觉面对着他是那般尴尬。
木沙长剑抵在灵梦项上,想着他所受的苦难与耻辱全都因为这个女人,怒目道:“当日是我让你这妖女来到车臣国,今日理当由我除去你这祸害!”
灵梦一怔,未料木沙太子竟是这般痛恨着她。他有何理由痛恨她?她所有的痛都是他赐予的!若非是他,她现在当是锦川的妻子…
灵梦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恨意,她看着木沙手中那柄冷剑时,倒宁愿他一剑刺过来,结束她所有的痛苦。
灵梦冷冷看向木沙道:“我所有的屈辱都始源于你,理当由你来做个终了!”她说着闭上双眼,只盼他快些给她一剑,她便不必再苟且偷生。
木沙望着她,不由得手有些抖了。她面上那股傲然丝毫未变,可为何竟会依从他父王?还是她那一脸傲然只不过是特意为他而准备的一张面具?
“公主——”
“木沙——”
车臣王后送素颜自宫里出来,方将一瓶梅花茶递到素颜手中,素颜望着远处大叫了声,直跑下阶去。王后这方见到一年轻男子将一柄长剑抵在灵梦面前,而那男子正是她日夜思念担心着的儿子。
“公主!”素颜跑过去一把将灵梦拉向身后。
“木沙,你做什么?”王后将木沙手中长剑夺来掷在地上,连拉了木沙入宫。
素颜亦忙将衣与灵梦披好了扶她离开。
车臣王后连拽了木沙掩门入了寝宫,回身望着她日夜操心的儿子,“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母亲…”木沙挨了一巴掌,怔怔望着王后。王后痛声道:“你怎么能杀她?”
木沙黯然道:“是孩儿不听母亲劝告,硬将那妖祸招到了车臣…”
“啪——”王后又一巴掌打在木沙脸上,落泪道:“你可知是你害的她…是你害的她…”
“母亲,您再说什么…”木沙一愣,愕然望着王后。
他的错爱令她饱受折磨,而她的到来又令他饱尝心酸,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到底,谁又是谁的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