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内,楚王很少见地大发雷霆,相夫乖乖地在堂下站着,一动不动。
“父王一开始就不该这样惯着你让你出去,怎么还敢彻夜不归?”楚王都有些语无伦次。
“父王,我遇到一个朋友,她有难,我又怎可坐视不管。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相夫辩解道。
“好好地?你难道不知道父王会有多担心么?”楚王还是气呼呼的。
“相夫知道错了,父王不要生气了。”相夫小声说道。
“王爷,相夫既然知道错了你也就别生气了,会损伤肝气的。”王妃也在一旁劝道。
楚王坐下,平息了一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口气温和了许多,柔柔地叫道:“相夫。”
相夫缓缓走上前去,楚王摸着她的脸,疼惜地说:“没受委屈吧?快去洗洗休息去吧,只是,以后断不可再这样了。”相夫使劲点了点头。
王妃将相夫领去盥洗完毕后,亲自给相夫梳起头发,王妃轻抚着相夫的一头黑发,轻轻说道:“相夫,莫要怪你父王,他只是太过担心于你。”
相夫笑笑:“母妃,相夫知道的,又怎么会去怪父王呢?”王妃会心地笑了。
夜幕初降,浩星宇轩将青黛带到萧府外墙下,对她说:“从这墙进去往前走第二间房间就是萧大人的书房了,这个时辰他一般都会在那里的。”
青黛点点头,刚要窜身进去,却被浩星宇轩一把拉住:“我与你一起。”
青黛一愣,对他笑笑,浩星宇轩有些羞窘地转过身去转过身去,纵身跃入萧府,青黛紧跟其后。
两人悄悄地来到萧家书房房顶,青黛一跃跳到院中,浩星宇轩在房上看着她和周围的情况。
青黛隔着门缝向屋里看去,只见一个人在灯下伏案疾书,昏黄的灯光中,微微映出他略显佝偻的身影。
青黛一直看着,竟也不觉得累,不怕被人发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透过那条窄窄的门缝深深望着他,这就是我的生父么?那个让我娘苦等十几年的人么?
那人疾书一阵,便又抬起头,用左手托起头的另一边,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默默念道:“若有情,天涯也咫尺。若无情,咫尺也天涯。”青黛一惊,这也是娘亲生前几乎日日都会念起的……他竟然,还记得。
青黛的呼吸乱了,已经抑制不住的加快的鼻息和酸涩的鼻子让她忍不住滴下泪来,竟一发不可收拾,却惊动了屋里的萧望之。
萧望之抬起头,警惕地看着窗外:“谁?”青黛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然而泪水却还是不住地从指缝中溢出来。
萧望之又倾耳细听了一会,似是听到了青黛双手下的泪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鸢儿,是你么?”说着竟痴痴地向门口走来。
青黛急忙后退至院中,就在她飞身上房的那一刻,萧望之将门打开,看到了那袭熟悉而又模糊的青色身影。
但院子里却又静得如同往常一样,萧望之揉揉眼睛,似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低头往回走时却发现了门口地上的几滴水,从政多年一直未变的敏感性格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赶紧略带蹒跚地跑到院中,向房顶叫道:“鸢儿,是你对不对?为什么不下来见我呢?你在怪我么?这么多年了,你竟还是怪我么?”语调充满了哀伤绝望。
青黛使劲咬着嘴唇一声都不吭,只有泪水如泉涌般冲刷着她的脸颊。
“鸢儿……”萧望之痴痴地念着“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无一刻不在自责,无一刻不在想念。”
青黛终忍不住,纵身跳了下去,萧望之呆住了,望着青黛:“鸢儿,是你么?”
“不是,我是她的女儿,我娘已经过世,我只是来知会你,她永远不会来找你了,当然,我也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通知你这个消息后便会离开长安。”听到这里,房上的浩星宇轩心里一紧。
只听下面的萧望之说:“过世?”呆滞得没有一点表情,似是不相信。
“女儿……没错,是鸢儿的女儿,与你娘一样倔强”
这时青黛竟不哭了,镇静地说道:“好了,信已带到,告辞。”
说罢,飞身上房,迅速出了萧府,任萧望之在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浩星宇轩也紧跟着出来。
刚一落地,青黛便放声大哭起来,浩星宇轩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地搂住她微微颤动的肩膀,慢慢地将她揽进怀里,青黛在他怀里肆意地哭尽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时,一直一声不吭的浩星宇轩突然问了一句话:“你真的要离开长安城么?”
青黛愣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想跟我在一起么?”浩星宇轩的语气充满了心碎。
青黛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一起去洛水吧,我说过,一定不会再待在长安,便一日也不会多待。”
浩星宇轩长出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想远离朝廷,远离这些纷争呢?可义父教养之恩未报,我不可在他需要我时离他而去的。”
两人一同沉默良久,浩星宇轩又轻轻问道:“一定要离开长安么?”
青黛“嗯”了一声。
浩星宇轩抬起头,望着天上比昨天更圆了一些的月亮,眼神却更是忧伤。
“好吧,那把你的去处告诉我,待我将义父恩情还清或他告老还乡之后便去找你,我们一同终老此生。”
青黛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在洛水之畔等你。”
浩星宇轩看着她倔强而又矛盾的样子,一阵心痛,一把将青黛紧紧拥入怀中。
“不怕相思么?”浩星宇轩幽幽地问。
“怕”青黛答得决绝又干脆。
浩星宇轩把她抱得更紧了,似是想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即将到来的相思与这些年的孤独在体内翻江倒海,得不到平息,得不到抚慰,只能自己强忍下去,封存起来,自己慢慢酝酿着。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晨曦的第一丝光亮照耀到了微露的叶子,树木在依旧枯黄的外表下点起一滴新绿,爆发着强烈的生命潜力。
天边,二人一马迎着朝阳徐徐走动着,那匹白马颈后两侧生有一对肉翅,是青黛的坐骑,名唤挟翼。
青黛的笑容美丽中带着凄凉,“浩星大哥,天亮了。”
浩星宇轩看着天边,仍自顾自地走着,阳光将他的侧脸镀了一道橘红的边,青黛跟在他身后,轻挽缰绳,默默地低头不语。
谁都不说话,只听得到脚踩在草地上沙沙的声音和钝钝的马蹄声,就这样无声地走了一会,浩星宇轩突然停住,接过缰绳,正了正马鞍,理了理马的鬃毛,对青黛说:“上来吧,要启程了。”
青黛一愣,随即坠镫上马,缰绳却还被浩星宇轩紧紧拉着。
他抬着头深深看着青黛,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青黛,以后一个人要小心,乖乖在洛水畔等我,我浩星宇轩向你承诺,十年之内我们必然可以在一起。”
青黛点点头,小声说:“你也保重。”
浩星宇轩这才低下头,将缰绳交与青黛手中,暗中运劲一拍马身,一声嘶鸣,挟翼如箭般窜出,青黛握住缰绳,回头凝望着。
只见浩星宇轩低着头,面目在一片阴影里,那被朝霞笼罩成金色的身影越来越小,竟渐渐模糊起来,不知是不是看的太久的原因,眼睛酸涩的难以忍受,一滴滴泪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弧线,竟怎样也止不住,却不啜泣,亦不哽咽,只是任那一颗颗亮点抛洒而下,在已变得耀眼的阳光中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