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前一天,风力发电机就运到了小镇,只是由北沟进山洞费了些周折,随车来了十来名厂方的专业工人,只用了五天时间两座巨型风力发电机就在野狼沟里竖起来了!一台装在狼洞旁边的山坡上,正冲着西风口,另一台装在沟外,正冲北风口,两台相距有三百米左右,每台的高度足有十几层楼那么高,人站在它下边就像蚂蚁似的,仰头看它,帽子就会掉到地上了。每台风机上都有三只叶片,每叶片都有两层楼那么长,它慢悠悠地旋转着,但它发出的电力却十分厉害,经过一番调试,北坡那四十来户人家房里的电视也显像了,电冰箱也能制冷了,到了晚上各家的电灯都十分明亮。狼洞出入口还安了一盏探照灯,打到洞里很像太阳光一样,把山洞的钟乳石都照得像汉白玉一样。
最高兴的人是尤建公,他当即决定从下周开始对狼洞进行旅游景点装修。一个生产工程有了能源,就像一个人吃饱饭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活的力气,特别是电能,它是最方便最科学的绿色能源,它对狼洞的开发,它对尤创新和尤建公个人远大抱负的实现将起到不可限量的作用。
尤创新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尤建公了,她听说他要立即开发狼洞,便天天来狼洞转悠一圈,一则想念他,想见见面,以解思念之情,二则也想看看狼洞的全貌,由于过去光线暗,总是形成些模糊的印象,甚至有些地方的景物是用想像来代替现实。上天不负有心人,今天果然碰见尤建公正打着探照灯,在洞内的天穹中进行观察,旁边虽然没有别人,尤创新也不想打扰他,只悄悄地跟在他背后借光观察,一饱眼福。一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尤建公还没有休息的意思,尤创新却不耐烦了,说:“你还有完没完了?我都跟你半天了,眼睛都看花了!”
“哎哟!仙女下凡了,怎不早说一声。”
“你不见我,好像一点都不想我,都得我来找你,你从来都不知道来找我。”
“我天天都想见你,特别是晚上,没有不想你的时候,可是就不敢去找你,我怕人家戳我后脊梁,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人要是老前怕狼后怕虎,那活得可太累了,我可不愿意那么谨小慎微。”
“现在没人,我抱抱你,亲爱的!”
“怎么?有人就不敢抱了?”
“哎呀!人毕竟要讲点脸面的,哪能像动物那样随便呢!”
“你是不是也喜欢够了我这块搓衣板了?你不想尝尝广告上那些性感女郎?”
“我可没长那些花花肠子,只一个心眼跟着你,哪怕像秋叶化成灰,跟着你也无悔!”
她挣脱他的搂抱,用五指梳理了一下长发说:“谈正经的,你打算怎么个修法?”
“我正要拟定个初步方案再找你商量呢!”
“我们是不是应该打听一下,哪个地方有像狼洞这样的风景点,去参观一趟,照猫画虎也行啊!”
“去旅游参观是必要的,不过,顶好是我们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先拟定一个方案,然后再去参观别人的东西,来逐步改进自己的方案我看这么做成功率比较大一点。”
“嗯!也好,这会更加有的放矢,不容易生搬硬套,脱离实际。”
“首先是灯光设计,要用彩灯,五颜六色给人一种玄妙的幻境感觉才好。”
“这个任务可以交给尤本宅,他懂电。”
“还有这水,洞内的水是流的,顶好有个船划划才好,甚至形成公路和水路两条旅游线路,那就更生动了。”
“这水顶好能通到野狼沟,和洞外的翠湖连结起来才好呢!”
“我在怀疑,这两个水域之间到底是相隔一座山还是只有一壁之隔呢?”
“我下去测量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我会水,我下,你等着吧!”说罢她脱下衬衫和裤子。
尤建公用探照灯对着她,似乎是在给她照明前进的路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真好看,大白条,太美了,多性感。”
“你怎么神经病了,还有这闲心,这里是有危险的!”
“你快别下去了,你也知道有危险?”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别让脱衣服,怪冷的。”
“我挺爱看你这个大白条,欣赏欣赏,等欣赏够了再叫你也不晚哪!”
“你真坏!嘻,拿水泼你,再让你看!”
“测量工作不用你我亲自出马,会水的民工大有人在,让他们拿一条长布条,从上游顺下去,有两个人在下游接住,这不就是两个水域之间的距离吗,只要多测几个点,就能找出最薄弱的环节,看看有多厚,如果不超过十米就可以打通它。”
“嗯,你想得真周到,你是个当军师的材料,我的头脑简单,只能当个大兵,顶多是个武将,你是诸葛亮。”
“不,你是女刘备,女皇,我这即便是诸葛亮,也是为你保驾护航的。”
二人玩笑一阵,尤创新邀请尤建公去罐头厂看看,二人便沿着翠湖环路向工厂走去,进了车间就看见尤本宅蹲在一台电机旁边拧螺丝。尤建公说:“加工车间也搞电气化,水果加工效率可以提高好几倍!”
尤创新纠正道:“好几倍?至少比手工作业提高十几倍!”
尤建公又说道:“本宅,你现在是电气专家了,帮我想想狼洞里的彩灯怎么布局,比如,表现黄昏的暮色用什么灯光,表现太阳出来以前东方破晓用什么灯光……”
尤本宅手里握着扳手站起来说:“说实在的大学刚毕业当个电工都不算成熟,设计能力几乎没有!如果有个行家指点着,我动手干干活还勉强可以。”
尤创新插言道:“那你不能让你的丁老师再留一段时间,帮助设计设计狼洞的照明吗?”
尤本宅心中甚为高兴,终于让尤创新主动提出挽留丁老师了,于是便又进了一步进行试探引导。“如果让丁老师留下,不回青岛呢?”
尤创新心直口快地说:“人家是专家教授,咱这穷山沟能装得下吗?怕人家嫌咱庙小!”
尤建公摇头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庙大庙小那是次要的事!”
尤本宅抓住话把又进一步,说:“我看建公说得有道理,如果你们有这个打算,我倒可以跟丁老师提一提。”
尤创新不假思索地说:“我保证她在这的收入只能比在青岛机电学院高,不会低,行不行?”
尤本宅立刻来个趁热打铁,说:“那我马上就跟丁老师谈去!”
尤创新点头说:“行,去谈吧!你们关系熟,比我谈强。”
尤建公笑道:“你真是个帅才,知人善任能笼络住人才。”
尤创新被捧得有点激动了,指着西边的四栋空楼说:“丁老师要是真的留下,不回学校了,我还可以给她买套别墅住。”
“好,我这就找丁老师谈谈去。”尤本宅放下扳手拔腿就走。
尤创新同尤建公一起向西边的四幢空楼走去,尤创新说:“别看你盖的房子出手快,都卖光了,可是没有一间网点房,瞧人家李工设计的别墅,每幢楼下都是个网点,做什么买卖都行。”
尤建公探头一看,惊讶地说:“这四个网点房都给派上用场了,这么神速,我以为还没开张呢!”
最西边的一幢别墅下面的网点房上写着六个大字:野狼沟百货店。下边一行小字是:月红百货公司分店。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边的一个中年妇女正吃力地开箱取物,往货架子上摆货。
紧挨着的另一个网点墙上挂着个铜牌:中国农业银行。屋里的格局已经建好,看样子马上就可以对外营业了。
身后的一个网点房的落地玻璃门上写着:美容美发。里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身着时装,已经在开门纳客了,屋里有一条长沙发,还有两个供理发用的转椅,以及烫发用的器具等。
在美容美发与农业银行之间是售楼处,这个网点里只有尤四亚一个人,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要到小镇的售楼处去上班,今天正巧开着门,身着一件敞开襟的白色旗袍,白色高跟双脚蹬皮鞋,高筒肉色丝袜在不断闪现。她见到尤创新没加理睬,只向尤建公热情招呼道:“快进来坐坐,建公!”
“我恭喜你,开张了!一共卖出去多少套房子了?”尤建公关切地问道。
“哼!一套也没卖,都是租借,营业好了人家或许肯买,没有生意就只交个租金走人了。吴老板说了,再卖不出房子去,下月就不跟我签合同了,真的,帮帮忙吧!建公,别见死不救,光看热闹。
尤建公摇头为难地说:“一套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一般人买不起,你们建筑成本太高了!”
尤四亚讥笑道:“真人面前说假话,别人可以说买不起,你呀,别说一套,两栋楼都买得起。”
尤建公笑道:“对面那四幢楼都是科尔斯特公司的房子,我和你一样,都是给人家打工的,自己连一套房子都没有,穷光蛋一个。”
尤创新神秘地笑道:“四亚,你怎么不求我呢?光求建公。”
“求你?我恨你还恨不过来呢!”尤四亚斜睖她一眼,用上牙咬着下唇,作出憎恨状。
“你能告诉我你恨我。说明你并不恨我,真恨我,你就不说了。”尤创新开朗地笑了。
尤建公哈哈一笑,说:“打是亲,骂是爱,恨就是爱,爱才能恨,对不对!”
“野狼沟就那么几个有头有脸的男人都让你给霸占了,不光我恨你,所有的年轻女人怕没有一个不恨你的。”尤四亚像爆发的火山一样把自己积压在心中的积怨都一股脑地说出来。
尤创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和尤寻租正办离婚,我连向别的男人求爱都不敢,我怕人家在背后戳我脊梁骨,我还敢霸占男人?”
“我看你是得了便宜卖乖,这沟里沟外有多少男人在围着你转,瞎子才看不见呢!”
尤建公半开玩笑地说:“我声明,我围着创新转,是我老早就想霸占她,可不是她想霸占我。”
尤创新一本正经地劝道:“吴老板不跟你签合同,你不会就辞职回到罐头厂,工资不一定相差多少。”
尤四亚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出来了,我就得能混下去,怎么就非得一条道跑到黑啊!”
尤建公赞扬道:“有志气,对!在市场上要站住脚就得靠自己的本事,不能靠哀求让别人怜悯。”
尤创新说:“我想买房子,目的可不是怜悯谁,而是为了罐头厂的发展着想,有必要建立个工厂招待所。”
尤四亚趾高气扬地说:“要是男的买我的房,我可以拿结婚来作回报,女的买可就只能友谊第一了,顶多搞点同性恋。哈哈哈!”
尤建公大惑不解地说:“四亚啊,都说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怎么听了你的话,浑身上下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尤创新说:“我去问问,如果丁老师答应留下,我就拿支票来买房。”
尤四亚用充满敌意的目光送走了尤创新,然后便站到尤建公面前,亭亭玉立,腰身多姿,笑容妩媚,充溢着性挑逗的温馨,含蓄地说:“你说,我这张瓜子脸和尤创新的苦瓜脸相比,谁好看,谁最美?”
“当然是你了!”尤建公躲开她挑逗的目光,作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回答得很机械。
“建公哥!你看着我,你看我性感吗?”
“哎呀!什么叫性感,我对这个词还真不大明白。”尤建公站起来,望着门外的湖水。
“性感就是吸引力呗!这都不明白?”她拉着尤建公的手,轻轻地摇晃着,不让他走。
“我没有这种感觉,我见你,和见了建美一样,都把你们俩当成我的亲妹妹。”
“不,我要你和我结婚,我爱你,你别老装糊涂,建美也同意咱俩结婚,她还说,她要代表你们的父母来主持这件婚事。她花了那么多钱举办婚礼,你就是不来,真不够意思!”
尤建公一本正经地说:“我和你是兄妹感情,根本不存在性感问题,你和健美都应该尊重哥哥的选择。我和尤创新是志同道合,喜欢去探索大自然的奥妙,愿意去研究人类的命运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当代价去冒险,我们不安于平稳地享受人生,我们的兴趣是在探索和劳动的过程中,而不是追求它的成果。这一点也许是你不能理解的,更不能接受的,即便我们暂时生活在一起,也会因为这些人生目标上的冲突而分手,这是必然的。四亚,我们都从小孩变成了成年人,应该理性地看待人生。
尤四亚愤愤不平地说:“你别忘了,尤创新不光结过婚,而且还给尤寻租怀过孩子,流过产,她已经让尤寻租玩够了,是个被扔到垃圾堆里的破烂货,你凭什么偏要她,你自己不感到遗憾,不觉得委屈吗?连我和健美都替你脸红!而且到现在她还脚踏两条船,想和寻租离又舍不得他貌美,把离婚只挂在嘴皮上。建公哥!你被她给耍了,她骗你下狼洞,九死一生,你看她多会使唤人!”
尤建公不愿再听她满嘴都是夸腔夸调的庸俗话,就走了。尤四亚仍傲然以视地站在售楼处门口,依着她的时尚包装体态婀娜在卖弄风骚,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她自己缺乏文化底蕴所呈现出的气质不高雅,张口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