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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诊所偷药

九、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靠近诊所。毕竟他的车还停在门口,这个世界上总是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万一他真的提前回来了呢,万一他正好待在诊所里呢……还是小心为上。

尽量让脚步轻盈些,再轻盈些,不要弄出太多的声响来。两个人站在车和诊所外墙间,大约过了十几秒。二皮试着探头往里看,一片漆黑看不清楚里面是否有人。二皮轻敲了几下窗户,他想好了,如果有人来应门,就说请大夫去看看他母亲。敲了几下,又敲了几下,没人应。没人。

二皮向米乐点了下头,猫着腰,让自己的身体低过窗台的高度,轻声挪到门口。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类似掏耳勺似的长金属丝,用手弯了弯金属丝的头。试探着往锁眼里伸,进去几毫米后,又试探着转了个方向。不对。又往外拽出来点儿,再往前深。还好,风能掩盖住他们两个粗重的呼吸声。

“能行么?”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行为是正义的,但是这种方式终究不够光明正大,溜门撬锁让人看起来还是很猥琐,米乐心里没底。

“快了。我爸以前是这儿的铁匠,这些东西我总鼓捣。”二皮很有把握的样子。又试了几下,只听见里面锁芯被他拨弄的“嗒嗒”响,每一下都好像要打开了,每次却都还不行。每响一下,米乐的心就跟着咯噔跳一下,就这么跳了十几下,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如果不是怕太大的声音会引起别人的主意,她恨不能自己现在就冲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铁丝,一插到底彻底搞坏那个锁或者干脆站起来拿块石头透狠狠的砸开诊所的玻璃,然后从窗户闯进去。

随着二皮不断的拨拉锁芯的声音,一种怀疑的情绪渐渐把她笼罩起来。刚刚在二皮家的雄心万丈慢慢的被这种在寒风中的等待吞噬。在这样的夜里仅凭直觉上的怀疑就唆使一个即将失去母亲的年轻人和她来翻撬一个在当地有着良好声誉的医生诊所。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二皮的手艺还行,大概只用了三到五分钟,就听“卡”的一声,门锁果然被打开了。二皮回头看了她一眼,米乐轻咬嘴唇,为自己在这几分钟里的胆怯。她知道这种犹豫不定不仅于事无补最后还会害了二皮,会让他作出比这更疯狂的事儿。既然事情已经因她而起就必须负责到底。

“行了?”米乐低声问。

二皮点点头。轻轻撬开门边,打开一条缝,门的合页也发出嘎嘎的声音。大约打开能容一个人侧身进去的大小,二皮停下来,把耳朵贴在里层木板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几秒钟,二皮冲米乐点点头,示意里面确实没人。他轻轻推开木门,门开了,没象外层一样嘎嘎的响。

二皮站起身,仍半弓着身子,走进诊所的外间,就是白天米乐和年轻医生谈话的那间。二皮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定没人之后冲仍蹲在门口的米乐咳了一声示意她。米乐也谨慎地环顾了一下诊所周围,确定没有人,也踮着脚闪进门去。

这情景就好像孩提时和朋友一起玩游戏的样子,一个人背对着大家站好,等大家都找到认为安全的地方藏好之后他再来寻找。现在就象当年躲在那堆水泥管里一样,米乐小心地蜷曲着自己的身体不要被其他人发现,谨慎的控制着自己呼吸声的大小。

房间里一片漆黑,借着雪地的微弱反光能隐约看清楚靠近窗子边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只圆珠笔,几张便签纸和一个台历,上面的某个日子用粗笔画了圈。米乐把台历拿下来,蹲在桌面下,用手电照着台历,看清上面画着圈的日子是今天。随手往后翻翻每隔段时间就会有一个记号,或是三角形或是圆圈。每个符号似乎都有着自己的规律。

“这是什么意思?”二皮问。

“不知道,可能是他们定期要做的某件事儿的一个日期记录吧。而且这些事情的周期性很强。米乐喃喃自语。

“哦。”二皮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一个台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谁会把隐秘的东西放在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呢。

恩,也不一定,有些时候最不安全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个只画满了圈圈叉叉的台历的确证明不了什么,随便谁都可以对它有上千种解释。也可以没有任何解释。

米乐大概看了看,有的一周出现一次,有的半个月出现一次,有的一周两到三次。她又把台历放回原处。那个年轻医生用的桌子很老旧,看款式应该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产品。桌台下面一排三个抽屉,两侧的抽屉下面是两个小柜,每个抽屉和小柜上面都有锁。都是明锁。米乐抓住其中一个使劲往下拽了拽,看是不是就能这么拽下来。锁虽然不是十分坚固,但是仅凭手拽还是弄不开的。二皮又拿出他的铁丝,试图先捅开其中一个,结果证明他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到底是铁匠出身,和正经的锁匠比起来还是有段距离的。二皮在这个锁上大概用了三分钟,米乐的腿都蹲的开始发麻了,锁头来回晃荡的声音让她胆战心惊,每一个响声都不啻于一根钢针狠狠的往她身上扎。

“行不行?”米乐焦急的问。

“快了,马上。”话音刚落,锁啪嗒一声开了。

她赶紧把锁拿下来,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书,有流行小说也有医学书籍,米乐把它们都扔到地上,往下翻,是些和桌上一样的便签。

二皮说他们平时给病人开药就写在这个单子上。

再往下什么都没有。米乐冲二皮摇了摇头,没有找到。

二皮又把铁丝插进第二个锁眼里开始鼓捣,米乐的脚已经撑不住了,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等他。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的话,开完整个诊所的锁大概要到中午,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并成功离开。

二皮还在满头大汗的干着。看着他,米乐想,我们来干嘛来了?不是取证据么?不管是这个偷偷摸摸的撬还是用脚踹开,他们都会发现,如果真的有我们想要的东西的话,那弄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如果没有,那么无论我们怎么解释都是入室……

如果按着这种速度的话,即便真的有材料也等不到他们找到就被人家抓个正着。那样的话,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米乐往窗外看了看,外面依旧很黑,但用不了很久天就会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米乐又看了看二皮,虽然看不大清楚,但是能感觉得到他应该是非常紧张锁头和桌子不时相撞发出的磕碰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咬了咬牙,推推二皮说,“别撬了,这么弄到中午也弄不完。用脚踹吧。”

“恩?”

“没事儿,我在下面接着锁头,你踹,你劲儿大,一下就能掉。没多大声。”

二皮略想了一下,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把铁丝揣到兜里,站起身,走到窗边,趴着窗户往外看了看,没人。

街对面得几户人家的男人二皮都很清楚,这个时间他们还在村里里面的那家小卖铺里赌钱,家里只有女人和孩子。

冬闲时女人们也不会太早起身,万一有人起早听见这边有动静也不会跑出来看或者大喊大叫,所以相对来说还算是安全的。更何况这里玻璃和门都是两层的,隔音效果不错,也不一定会听到。确定比较安全后,二皮走过来,抬起脚,刚要踹,又放下,又往窗外看了看,有那辆越野车挡住大半个窗户,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注意到里面。二皮终于狠狠地踹下去,锁头应声落下,砸在米乐手里。好疼。

米乐扔下锁头,打开抽屉迅速翻动里面的东西,一个缠绕整齐的听诊器,一个用塑料盒装好的体温计,还有一个血压仪。没有任何纸张。米乐把抽屉推回原处,头也不抬的说,“下一个。”说着已经把手放在了另一个锁头的下面。

里面有一个铁饭盒,几包方便面和一双用橡皮筋扎好的筷子。

“下一个。”

里面只是废旧报纸和杂志。

最后一个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两人有点泄气。转身去翻护士的那张桌子,还好,这个没有锁。两人拉开抽屉,不过是些针头,针管和一些小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第二间,靠墙面有个大柜子,上半部分是玻璃门,放着各种药品。下半部分是储物柜,金属拉门。储物柜是暗锁。其余的空间整齐的摆放着四张病床,上面没有任何床单或被褥。只是在铁床上面简单放了草垫。

只有储物柜是最有可能的,但是这次是金属门不可能象外面的锁那样一踹了之,即使是用脚踹也不见得能弄开。这是那种正规的文件柜,内置式的锁头,只有可能把铁皮柜踹的变形凹进去,门还不一定能打开。更何况这样会产生巨大的响声。恐怕会惊动更多的人,到时候更麻烦。黑暗里,米乐看了看二皮,“能行不?”

“试试。”二皮的语气也不是很肯定。

让人想不到的而是,当二皮的金属丝刚插进锁眼准备用力时,铁门居然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

“恩?”二皮用手抠住铁门的边缘,往外稍一用力,门开了。

“太好了。”米乐心中暗喜。门居然没有锁。

里间没有象外间那么多的窗户,柜门又恰好挡住微弱的月光,米乐打开手电往里照。全是各种各样的药盒子,随便抽出几个晃了一下,都是满的,看来这柜子里装的全是药。大概看了前几排的药品,都是普通的抗生素或感冒药,没什么特别。她把前面的药往旁边拨开,拿出后面的几个,也是同样的药。看来那些所谓的人参制成的药是不会放在这里的,应该还有。昨天房东刚刚吃过,他们不可能只存几粒。

现在看来能放材料和药的地方只有最里面的那个房间了。米乐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既紧张又害怕。

“看看里面的房间。”米乐镇定的说。

二皮的行动有些迟疑,他也有些担心,这是可以理解的。在母亲已经垂危的关头突然有个女人跑来说,一直试图挽救他母亲生命的人可能实际上正是害命的人,谁都会被激的满腔怒火,多数又会被这种愤怒冲昏头脑,在不假思索的情况下作出傻事。也许在连续寻找了两个房间之后头脑开始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怀疑自己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太过愚蠢了,是不是被根本不知道确切来意的女人给利用了。自己为什么要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而去怀疑一个相识多年并且积极救治自己母亲的人?仅凭她的几句话,仅凭她凭空的怀疑?而现在,至少是现在,什么都没找到,似乎她,更值得怀疑。究竟她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山里的老陈头真的捆了她么?她真的只是要帮助找出事实真相么?她慷慨激昂的说了那么久,实际上她自己也没弄清楚人体试验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吃到新药,新发明的药就是好药,是特效药,不然国家怎么能让他们生产呢,难道这错了么?康大夫也是这个镇上的人,难道他会害自己的乡亲么?为什么要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而不相信他?

通往里屋的门是锁着的。门的上半部分用白色的门帘挡住了一半。锁是暗锁。

二皮蹲下身,准备把铁丝插进锁眼,又停下。

“怎么了?”米乐问。

“你,说的是真的么?”二皮知道自己这么问很傻,尤其是在一个女人面前,会让他看起来又胆小又怯懦但又不由自主的问。他实在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

“怎么,你不相信我?”米乐说,语气并不严厉,在她心中也开始不确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正确。

十个小时的折腾让她有种时空颠倒的感觉,和二皮经过一上午的颠簸来到这里,休整一下后在这里见到那个冷漠的医生,以为会取得好的进展高兴的去爬山,过度的自信让她从山上跌下来,落入一个现在还不是十分确定起因的“绑架”——可能叫绑架不是十分确切——事件里。凭着运气逃回来之后又鬼使神差的认为这一切一定和康健有关,自己又不知怎么升起来这种豪情,非要“拯救”这些在她眼里极度需要帮助的人。

现在这个人在怀疑她的判断,一时间,她也糊涂了。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因为过度的疲劳再加上神经高度紧张臆想出了很多情节。可能在山上被那个男人“绑架”只是出于某种误会,却引起她的这么多联想。但如果现在放弃,对她自己,对二皮都交代不过去,更何况也不是没有她想的那种可能,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就一定要做下去,否则永远都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人生短短十几年,绝不做自己后悔的事儿,这是米乐的一贯信条,只要在能力范围内的事儿都要尽心做好,即便结果不好,尽心就好。

寄居在姥姥家的岁月里,她一直在暗暗的跟自己说,长大赚钱后要好好孝顺姥姥姥爷,但是很不幸,两位老人在她考上大学的第二年相继去世,已经长大成年的米乐这次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刻骨之痛。之后的日子里,只要能当下做的事情她从不往后拖延,很多事情没人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来做,所以必须尽力。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步,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二皮,请你相信我,我跑这么远来是想求康大夫办事儿,没有必要得罪他。再说,我骗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三更半夜的干这种事儿我也挺害怕。我是真的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才来的,如果真的和我想的一样他们在做非法的人体试验的话,那是不是太可怕了。所有用了他这些药的人,包括你母亲全都变成试验品了。也许她病情恶化可能和这个有联系也说不定。如果不是的话,更好。谁都安心了,大不了这个事儿我一个人抗,没你的事儿。”米乐的声音略有激动,能听的出来,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拿着手电的手微微发抖。手很滑,全是汗。米乐把手往裤子上抹了一把,看似很镇定。

沉默了一会儿,二皮继续捅锁眼。

“我就信你一把。也不用你抗。我个大老爷们还用你挡?再说这地方我熟。”

手电的光线的不太稳定,还是有点抖。

“啪嗒”锁开了。可能是心里下了决心,二皮这次干的很顺利,不到一分钟锁就开了。

以前米乐只是在影视剧里看到很多窃贼能如此迅速的打开各种各样的锁具,她还以为那都是剧情需要胡诌的,现在看到现实版后,她不仅感叹,看来装什么样的锁都只是心里安慰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这里是最后的可能了。

二皮缓缓推开门,门很厚。和外面的门不一样。和城里的那些居家的防盗门一样厚,厚厚的铁门外面用那种软软的材料包裹着,大家称之为软包,只起到装饰的作用。不过推起来手感很好,而且也不像别的门那样嘎嘎直响,看起来是细心保养的。

门无声的开了。

里面很黑,没有一丝光线,象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张着大口在等他们。

顺着米乐手电的光他们弄清了为什么这里比外面房间要黑的原因。两个窗户上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屋里不太冷,他们两个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

两人又对视了一下,可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前进的勇气。

就像当年那样,六七岁时,她,娇宠,任性,凡事喜欢争个高低。威风凛凛的站在煤棚子上,微风吹过,轻抚着她的头发,下面那些注目的眼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八十年代的东北,居民还没实现集中供暖,每家每户到冬天必须储备足够的煤来取暖,因此需要一个放煤的地方。煤棚子就这样诞生了。它是一排排由红砖简单砌成的房子,单个面积很小大约1.5到2平米,高度也在1.8米左右,顶棚是用木板和塑料布或者沥青什么的各家自己的材料铺成,只要等达到不坍塌,不漏雨就可以了。

米乐就站在这样一个高度的地方,她旁边站着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男孩。下面站了一群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围在一个沙堆周围,看着他们,在等待。米乐感到自己的腿在抖,要不要跳?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这个男孩,他也在看自己,他也在犹豫,他的腿似乎也在抖。跑掉?米乐的脑海里闪出这个念头。

不。

可……这能怪谁呢,在这个院子里,这个很站在她旁边的男孩——陆丰是所有孩子的领袖,只有米乐不知为什么不听他的指挥,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领导者所不能允许的,于是他提出了挑战。几次武力解决无效后,他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如果米乐敢从煤棚子上面往下跳到下面的沙堆上并且比他远的话,今后就可以不听他的话,如果不行就得和其他人一样做他的跟班。

跳,还是不跳?两个人都胆寒,下面静得让人害怕。

他的眼神漂移不定,伸直脖子往下看,一会儿又看看米乐。米乐蹲下身,双手扶撑着棚顶,一点点往下蹭,她感到双腿变得绵软无力,一种酸麻的感觉正从腿上蔓延全身。这里离地面好像有几百米那么远,能看见所有人的头顶,但此时他们都抬起下巴——她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他们的后槽牙了,张大眼睛,期盼着他们能象猎豹一样敏捷而优美的落下来。是的,他们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猎豹,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它捕食的画面。在那富有磁性的画外音的配合下,猎豹舒展的迈出前腿,身体随即弯成弓形,后退紧跟着强有力的蹬扒着地面。绸缎般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炫目异常,随着猎豹极富节奏的跑动闪着迷人的光彩。他们在渴望着这种光彩,这种炫目的美。

米乐觉得自己的肌肉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或者是被内心里的那个美好的画面激活了,它们被力量慢慢的填满,渐渐鼓胀起来。她看了下露在短裤外面的小腿,它是那么圆润,象猎豹一样具有流线型的曲线,光滑的皮肤在落日的余晖下泛出殷红的光。它好美。

米乐站起来,站在棚顶的边缘,她没回头看——那个仍在身后的男孩——纵深一跃,像只轻盈的豹子,扑向前方的猎物,整个人在空中飞翔起来,耀目的光环把她紧紧的包围住。所有人都瞪着惊恐的眼睛,大张着嘴巴,惊讶她这勇敢的一跃。这一刻却是如此短暂,短暂到米乐还没明白过来,享受众人的赞赏,撕裂的痛已经袭过来,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沙滩太浅,她崴到脚了。

二皮的眼神就如同当年的那束阳光,重又点燃了米乐的“雄心”,这行为所造成的后果远比崴脚要严重的多,但,必须前进。

米乐用力捏了捏手电筒,给它充足电。把手电筒灯光冲下,打开,白色的光在地上照出一个光圈。借着它的余光,米乐迅速扫视了一周围。紧挨着门后是一张床,床的那边是台仪器。她往前又走了点,用手电快速的扫射了一下,是B超仪。

“咣”一声,米乐吓了一跳,低声问,“怎么回事?”

“没事儿,我把纸篓给踢翻了。”二皮说。

“哦。”米乐长舒一口气。

B超仪和窗户之间是个小柜子,大小,高矮差不多和床头柜一样大,米乐蹲下身,轻轻拉开柜门。柜子分为上下两层,手电照过去,上面一层是手纸,下面一层也是。没什么发现,米乐把柜门关上。

窗户上挂的厚窗帘可能就是因为有B超仪才弄的。米乐站在窗边,身子全藏在墙后,只伸出手轻轻挑开窗帘一角,露出一条缝隙,她微微侧过脸往外看。是诊所的后院,和普通农家没什么区别,也有一片小园子,夏天的时候是种些时令的蔬菜,应该也是片绿意葱葱。

园子外面是一小段坡地,好像过去的堤坝的一截,或是垒过的土墙的一部分,总之是有效的阻隔了外面的视线,既不会让这里显得过分隐蔽也不会完全暴露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地方选的不错,米乐想。

放下窗帘,继续找。

窗户正对着的墙面和外面一样,也有一排柜子,不同的是,它的门全部都是玻璃拉门,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里面的东西和外面的差不多,无非是些瓶瓶罐罐,稀稀拉拉的排着,只一点不同,在最下面一格有个黑色公文。包的下面压着个什么象夹子一样的东西。

米乐打开柜门,取出黑皮包和下面的架子,是个铁皮夹子。和她在山上看到的那个是一个式样,大小颜色质地完全相同,更重要的是铁皮面儿的右下脚都用绿色油漆写着两个小小的英文所写KL。看样子他们的确是属于同一个人或者机构的。很有可能个也和那个在山上发现的夹子一样,里面夹着的是是某种东西的记录。

打开夹子,第一张纸是硬牛皮纸,上面写着“康乐诊所”几个大字。米乐这才明白,KL就是康乐的缩写。翻开第二页,是最近几天的工作日志,第三,四,五,六……还都是空白。看来这只是份普通的工作日志。但日志很厚,从前面翻后面翻都是空白,只有中间几页纸相比之下显得旧了些,纸的边缘也有些弧形弯曲。米乐微皱了一下眉,轻轻翻开其中一页。是张表格。

最上方有几个粗大的黑体字,“人参丸服用,次记录”。

她的脑袋象被击中,“嗡”一下子血都涌到脸上,心脏也打鼓似的跳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眼睛紧紧盯着这几个字,半天说不出话来,“二皮,二皮你母亲吃的要是不是叫人参丸?”米乐招呼二皮过来。

“好象,是吧。”

二皮凑过来,也看见了记录。

单张记录应该是张大表格的一部分,计划名称为“人参防止大肠癌药物试验”“编号76,姓名处填的是‘王玉琴’,性别‘女’,年龄‘58’,身高‘’158cm”后面是从上一年的7月份到目前为止这个叫王玉琴的女人每次到诊所服用“人参丸”的记录,包括时间、用量,身体状况等各项指标,记录的很详细。最后一次是昨天。这正是米乐猜测中的那份试验记录。果然,他们确实是在为这个“人参丸”做人体试验,并且这个叫王玉琴的女人已经连续服用了至少半年。

从编号上看,她是第七十六个,也就是说参加这个试验的人还不是少数。

“王玉琴是谁你知道么?”米乐转头问二皮。

二皮想了想,“好像,不就是你王大娘,你住的那家。”

果然是这样。米乐哼了一声,继续往后翻,78,79,一共只有三个人的记录,这两个二皮都不认识,不过米乐估计可能是房东口中的那两个别的村的人,相互眼熟不知道姓名也不奇怪。但是怎么只有三个?中间少了一个编号。按理说二皮的母亲也是受试者,怎么没有她的记录?难道她吃的不是这种药,所以没和他们的记录放在一起?米乐有一张张的仔细翻了每张纸,还是没有。真是奇怪。

“怎么回事。”二皮有点儿急了,“怎么没有俺娘的?”

“等等,”米乐推开二皮的手,想起刚才那个压在铁皮夹子上面的黑包。

对,那个黑包。从手感上看是高档货,在这种小地方能用的上这么昂贵的皮包的也只能是康健了。米乐把手电塞二皮手里,拿起皮包,“拿着,照着点。”

她把包口朝下,猛抖了几下,里面的东西唏哩哗啦掉了一地。一串钥匙,一盒木糖醇,三包555香烟,一个笔记本,一只派克钢笔,甚至还有一盒“杜蕾斯”。

“操”二皮骂了一句。

米乐把手伸进去继续摸索,没有发现。打开中间夹层和右面夹层的拉链,摸到一个橡胶质地的东西,有些微凉,再往里探,还有一个,那种略熟悉的感觉让她有点不安。她用手指把两个东西一起夹出来,手上沾了些黏糊糊的东西。二皮的手电光追过来。

“操他妈”米乐也骂出来,胃里一阵恶心,一把扔掉手里的东西。是两个已经使用过的安全套。

“操,这老东西真他妈变态,这玩意也带着。”二皮啐了口吐沫。

米乐拽过旁边的窗帘上擦干手上的粘液,强压着胃里不断往上翻涌的恶心。但还是没找到二皮母亲的报告。

那个记事本,她灵光一闪,翻开记事本,里面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记录的也是些工作上的事情,还有未来几个月的工作计划。看来他大概两个月之后还会来。她翻开记事本最后一页,记事本的封皮套里露出一张纸的折角,米乐小心拿出来,展开,借着手电的光看。是和那三章一样的“人参丸服用,次记录”,姓名一栏填写的是“冯素丽”。米乐看了二皮一眼,因为手电的光已经开始抖起来,是二皮的手在抖。

“是你母亲么?”米乐问。

“,妈了个逼的,这个狗娘养的,老子整死他。”二皮一把夺过记录大骂,他手里的服药记录抖的厉害,“妈了个逼的,拿俺娘做试验,老子废了他。”说着二皮霍的站起来,迈步就要往外走。

米乐冲过去一把抱住二皮的腿,说,“等等,等等,二皮,你听我说,听我说。你现在去找他肯定不承认,他还可以说这并不是什么实验记录,只是他门的工作记录,他可以不承认。他可以说是为了随时掌握患者的病情做的记录,或者他根本就可以否认,说这个事儿他不知情,是那个年轻大夫私下做的,你看这上面根本就没有他的任何记录,没有签字,也没有印章。”

“不承认?老子就打到他承认。”二皮狠瞪了米乐一脚,“这事儿不用你管,我自己整。你松开我。”

“二皮,这不是你自己家的事儿,你看上面的编号,都排到70多号了可能后面还有很多人,这不是小事儿,你打死他他也不能承认,咱们最好是有多点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确是在做非法的人体试验。到时候就能告他了,也能让更多受害人知道。”

“我他妈不管,俺娘都要死了。我告他俺娘能活过来啊。我今天就是他妈要整死他。我就是要整死他。”二皮近乎咆哮,挣扎着要把腿从米乐的手臂里拔出来。

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吼叫不啻于炸雷。隐约的已经有临近家的狗叫起来。

“二皮,二皮,你不能只顾着你自己,这里面的受害人不止你一家。再说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你母亲的情况就一定是和吃这个药有关。你相信我好么?咱们最好是找到这个“人参丸”,看它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估计在诊所里就应该有,昨天我房东不是还来吃过么。二皮,你冷静点。还有很多受害者。咱们找到之后送到上面的卫生局也好,公安局也好,对所有人都是个好事。你这么冲动真的把他打死了,又有什么用。你母亲能好过来么?受害者能得到赔偿么?咱们现在只知道四个人,我看即使就只有这70几个实验对象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能力能做过来的,肯定还有别人也在做。再说如果是药厂委托他们做的话,也不可能是交给他个人,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个机构在做,是有组织的。你就算是把他打死了,除了把你自己也搭进去还有什么用。能救的了其他人么?这不是小事儿。”米乐用双臂拼命搂住二皮的大腿不松开。

“那,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的找他算账去。你放开我。”

“二皮,你别太自私好不好。这事儿还不关我事呢。我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走了之。让这些人继续在这儿被试验,要是那样的话你不是永远都不知道真相了么。再说,我不是说了么,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你母亲的状况是和这种试验有关。这些都需要进一步认定。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咱们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人参丸’,有的话,咱们拿着这几张记录和药去报案。到时候他是不是真的做人体试验,还有你母亲的情况是不是和他这个试验有关,就都能弄清楚。这些受害人也能得到赔偿。如果是有组织的话,把他们都抓起来,以后他们也就不能害别人了。你说,行么?啊?”米乐知道自己不能松手,把他放出去可能会要了康健的命,那样的话反倒是害了二皮,没帮上他。更多的受害者又没能得到帮助,他们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好应对各种调查的准备,到时候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时能功亏一篑。绝不能松手。

空气很沉闷,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二皮的呼吸很急促,可以想象的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两只眼睛肯定是因为愤怒喷张着。可是米乐不可以,她必须保持冷静,就像她第一次做手术一样。她不能想着手术刀下面这截白色的皮肤是属于那个这几天一直相处的很愉快的漂亮女孩的,她不能想着自己将在这个漂亮女孩的皮肤上划上一刀,让它出血。她不能想着向女孩儿保证过的让她的伤口好看,让她以后还可以穿比基尼。她只能让这段裸露在白布外面的部位变成一段陌生的皮肤,肌肉,骨骼,组织,它们不属于任何人,它们只是一段需要医治的部位。她冷静而沉着的划出第一刀。

现在她也一样,她必须超越二皮的情绪,保持冷静,并且尽力控制住他的情绪,让他不要作出过激的行为来。她知道,在这种事件中,本身取证和论证的过程就很艰难,即便是事实就在眼前也可以让一些专家解释的似是而非或者面目全非。象二皮这样的普通农民,通常没有很高的学历,很多人可能连小学都没毕业,让他们在就医过程中保护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城市也是一样,连米乐的婆婆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是各种各样的新药的追捧者。他们没没有能力去区别什么是保健品,什么是药品,什么是这个素,那个油。他们只知道各种各样的专家,和电视里千奇百怪的独家秘笈千年古方。他们在用自己的身体为那些商家做着试验田。她知道,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个普通的业务员,她要养家糊口,她管不了那么多,就算她想管,也做不了什么。

铺天盖地的电视报纸广告做的绚烂夺目,直击每个患者的心坎,她的能力是有限的,只能限到她自己和父亲,连她的婆婆都无法波及。

“人家电视台都让播,报纸都让登,肯定是好使。这么多部门把关呢,还能有假的?”

米乐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只能在心里说句,各自保重。罢了。

但眼前这个不同,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二皮的母亲和这个试验有关,或者说是这个试验的受害人,但是也是人命关天。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也发生这样的情况,如果有的话,那真叫死不瞑目。不管怎么样,他的这种试验是非法的,而且极其不人道。

外面的风刮的好像更大了,吹在窗户上,有些不是十分牢固的玻璃发出“啪啪”的响声。二皮没说话,腿依然绷的很紧。米乐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在母亲病危的时候得知有人是造成她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谁都很难冷静下来,放弃冲过去把那人砍个粉碎的冲动。

但,二皮,你必须冷静。

“二皮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干到底。不为你们也为我自己。他肯定以为我知道这事儿是来调查的才把我捆山上的。我也不安全,必须把这些人绳之以法,你们才能真正知道真相,我才能安全。知道么?知道么?”米乐摇着二皮的腿,说。

好一会儿,二皮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真的么?”

“二皮,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么?你应该相信我。我这样做是在帮你。”

又半天,米乐感觉二皮腿上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不再紧绷。她松开二皮的腿,紧靠着他站起来,轻挽住他的胳膊,说,“别耽搁太久了,等会儿天亮了,咱们尽快找到然后赶到县里。”

二皮没说话,只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是“人参丸”会在那里呢?刚刚从外到内三个房间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已经翻了个遍,连“人参丸”的药盒包装都没看到。按理说不可能是年轻医生或者护士带回家去,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就算明目张胆的放在外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没什么人会注意到,更不用说怀疑。不过从他们能在山上绑米乐的事情来看,他们还是很小心的。难道,在康健家里?也就是他在李镇的住所里?恩,虽说有这种可能但是康健并不是在每次服药的时候都在,他们应该不会每次都去他家里取。诊所里该有点存活,哪怕一盒或者一瓶。除非是刚巧昨天他们把存活用完才什么都没有。

药还是该在诊所里,米乐边想边往外走。眼睛不时的搜索这能存放药品并且相对隐蔽的地方。

好像都看过了,没什么可疑之处。难道在床底下?米乐趴在地上,用手电扫射着几张空旷的病床下面。

“啪,啪”几声响,米乐一惊。她抬起头往里屋走,是二皮在摔打那个皮包,发泄怒气。“哗啦”钥匙重又掉在地上的声音。钥匙,米乐脑子里突然闪出那串钥匙的样子,上面有一串车钥匙。如果没错的话,就是康健的车钥匙,也就是诊所前面,对面窗前停的这辆越野吉普车的钥匙。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趟,估计不仅是来看看经营状况,顺便也把服用记录带回去,把药带来。那么,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那药应该在车上。

米乐有点激动,比她看见山上那男人喝汤倒下之后还激动。那时候她知道她一定成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她已经成功了三分之一,如果找到药品,那她就又成功了二分之一,这是她所能达到的最大成果。至于拿着这个记录和药品是不是真的就能把康健等人绳之于法,还二皮这样的农民一个公道,米乐心里没底。剩下的那部分就看‘相关部门’对他们的这种行为是如何认定的了。从房东的叙述中看,他们是在知情同意书上按了手印的,也就是说他们是在知道所有情况并了解了相关风险之后自愿参加这种药物的人体试验的。虽然这与事实严重不符,但面对这样强大的利益集团,弱小的他们能够真正胜诉的几率看起来不大。米乐也为自己在这方面对二皮有所隐瞒感到愧疚。不能说她这么做是出于无私的正义感,也有对自己安全的考虑。而二皮他们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后能不能得到真正的公正,只能看运气了。但这不能和他说,否则他很的能直接冲上去杀了康健。那她就真正害了他。

不管怎样,先试试,否则他们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拿这些淳朴的农民当小白鼠。做了,就有机会成功。

“二皮你把钥匙拿来,可能是外面那车的钥匙,咱们上车上找找。”米乐先一步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天还很黑,还没人出来。刚才的狗叫声也停了,外面除了风声一片死寂。

二皮拿着钥匙走过来,打开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米乐打了个哆嗦。二皮很快打开车门,两人钻了进去。米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很快,在车上的小储物柜里,二皮找到里一个长方形纸盒,大小和一条烟差不多。米乐接过来,用手电照着看。白色底,红色花纹。上面有张贴上去的纸,用中文写着“人参丸”。妈的,就是它。米乐高兴的看了二皮一眼。二皮的表情很复杂。这样的情形下很难让他高兴,他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愤怒了。

“是这个吧,是治大肠癌么?”二皮问。

米乐翻到纸盒的另一面,两种文字,一种是英文,写在盒子的底部,只有一行,是一家公司的名字,美国某病毒基因公司。上面一片是韩文,米乐不认识。但从格式上看大概是品、用法、用量、功能、禁忌之类的。

她小心拆开纸盒,里面是一盒盒小包装的人参丸,包装设计和文字都和外面的一样。她打开其中一盒,里面有说明书,但全是韩文,看不懂。她又重新把这些装好,说,“应该没错。但是里面是韩文。我看不懂,看来咱们真得去报案。这样的药即使不是做人体试验也是非法入境的,里面连中文都没有。”

“那好,咱们现在就走。”二皮很坚决。

“等一下。”

“怎么了?”

“要是你信得过我,你就别去了,你母亲现在的情况,我怕,怕你赶不上……”米乐眼睛不敢直视二皮,低着头说。

二皮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那你怎么去。”

“我,学过几天开车,开他这个去。”话刚说完,米乐也知道自己底气不足。

她那所谓的学过几天是用朋友的车在四下无人的旷野里撒了欢的瞎开,只要有一个障碍物她都会手忙脚乱,直奔那个而去。

二皮看了看他,大概也能猜出她的状态。“算了,还是我来吧。一来一回,快点开,中午就能回来。俺娘能挺得住。”说完最后一句时,二皮的声音哽咽著了。他忙转过头去,把要钥匙插进去,点着了越野车。

好车就是好车,看来很多好东西并不像药品那样卖的贵的没有道理。行驶在同样的路上却感觉不到象二皮车那样的震颤,很平稳。他们都没再说话,折腾了一宿,现在终于有了点眉目,他们的精神还不能放松下来。他们手里的东西还不是事情的全部。也许在今后的日子里还有更大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

天微微泛白,路况更加清晰。米乐知道自己不必再去担心看似冷静实则已经出离愤怒的二皮在黑夜中飞驰会有什么危险,他的驾驶技术还是不错的。

拐过前面那个弯,沿着那在山边凿出来的小路开上大约几十分钟,他们就能上到那条正规的公路上去。在这山地里穿梭感觉让米乐又回到昨晚的逃命中,极度的惊恐让她感觉到康健的势力无处不在,这些脱guang了树叶的丑陋的树枝不再是以前眼里美丽的风景,都变成他的爪牙,向她伸过来。把她捆绑在那个火炉上逼她吃下去各种各样的药,要让她做一个被囚禁的试验者。她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毛骨悚然,只希望二皮能把车开的再快点,让她尽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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