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在马车里把外衣脱下,里面确是一袭粗布衣衫,再把那发丝中间的金钗卸掉,独留那支定型的骨钗,活脱脱就是一位普遍的妇人。
做完这些之后,柳娘掀起帘子一角看去,陈府的家丁栏住了马车,而那黄衣僧人与那黑衣人成牛角之势。
那婆子坐在地上撒泼的要把家丁赶走,却被当前的男子一推坐在了地上,赶车的儿子也早被扭送了下来,虽然反抗,这两手难敌四拳,除了身上多出几处青紫外,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马车左窗靠在路边,那些来易不明的人在右边对峙,再加上时不时来个逃荒的民众,众人的视线全都关注着右边,柳娘便轻手轻脚的把左边的窗帘挂起,想从窗子那里爬下来,不料这窗子是向外开的,她推了推,那窗户开到一半便靠着墙壁,卡在那里打不开了。她瞧着那雕功精美的窗户,看着窗外的天空,她实在是心有不甘。
阳光透过窗栏洒进马车,柳娘伸出双手,点点阳光洒落在手上,暖暖的好似还在万花初开的春天,车外马匹的嘶吼声,叫骂声透过那层严实的车帘,传入她耳中。突然听到一声马叫,车就像怒江中的小舟随着人流往前奔去,车里的柳娘那梳的一丝不茍的发髻早已散乱,贴在额中的花细也早就不知去向。
随着一声嘶吼,车停了下来,帘子被人揭起,柳娘费力的坐直了身子,那手还扶着高耸的发髻,大概是不愿被人瞧到这么狼狈的样子,却没料到帘外的人这么快就揭开了帘子。揭帘的手腕散发出丝丝幽香,那不就是王府的二夫人,柳娘踩着小登子下了马车,一抬头门前写着“王府”两个大字。
这回可不是被父亲请回门主持家事,身后没有丫头跟随,柳娘被穿着一身嫩绿的丫头扶着,踏进了门栏。进了王家,柳娘便看到大大小小的丫头侍女跑前跑后,她走进院中后,那位着嫩绿色衣服的侍女便放开柳娘,朝她福了个身便脆生生的说了一句:“陈少夫人,绿儿先去给您沏壶茶,少夫人先坐着。”她说完便像只粉蝶一般飞出柳娘的视线。
她走后,柳娘转身走进院子,推开正房大门,手掌上就染上一声灰尘,推开门果真如她所料,这屋子里一股霉味,想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了,柳娘蹲下把登子扶起,伸出衣中的锦帕准备把上面的灰尘擦去,那帕子停在了半空,柳娘收起帕子,急匆匆绕过屏风往房里看去,看了一眼后,又到院中其他地方看了一遍,她脸色不变,眼里的瞳孔却在不停收缩。
她几个月前才在这院中住下,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不能积下这么多的灰尘,那东倒西歪的桌椅根本就是有人动过,她看着手上的镯子,对马上临近的机会开始有了怀疑,她怀疑她是不是可以从中找到一线机会,看着天空中那抹如血的夕阳,听着院外呼喊声,她发现,她身后早就没有退路。
柳娘走到院门前,见院外人群如抢食的鱼儿一般穿梭不停,见没有人看向这边,她悄悄的把院门合上,匆匆的把那点朱色的正装退下,里面是一身黑色,再把头上那套头面取下来,只留一支骨钗。这时院外开始传来微弱的嘈杂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柳娘看着腕上那抹艳红,心里挣扎一下便把它退了下来,用帕子裹进衣服中,用束胸的白布缠在身上。
等她忙完这些,院门处便听见砰的一声,柳娘紧紧的抱着双膝,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柳娘紧张的屏住呼吸,她以为她已经足够成熟,可以面对任何事情,没想到害怕的感觉却从心里生出,原来她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勇敢。
桌椅倒地的声音不断传入耳底,其中杂着娇弱的哭泣声,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针一样刺入她心里,伴随而来的是越来越重恐惧。不用看,她也晓得外面是何等的人间地狱,也许是她已经习惯了恐惧,她居然能冷静的分析那些哭咽声。
这些哭喊声不是娇娇弱弱就是如牛般嚎叫,想来是几个老妈子和小丫头,听着几声怪声怪腔的声音,柳娘听得几声惨叫,鼻尖闻到几丝血腥味,这点血腥味连羊腥气都掩盖不了,听着那中气十足的哭声,想来这伙贼人只是弄伤了她们的皮肉。
随着一阵变调的喊骂声,柳娘听见脚步声传出,与刚才不同的时,这回伴着哭哭泣泣的声音,这脚步声越来越小,柳娘下半shen早就没有知觉,这时外面没有声音便想起来,脑海中突然想起武侠片里的一个情节,便用手抓着柜门,等了许久,当柳娘以为真的没事准备出来时,听到一声轻微的脚步,这脚步在空荡荡的屋里分外明显,等这声音消失一会,柳娘忙从床底下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小心的来到房门口的,那院门早就大开,听见那哭喊声好似离这很远,她才躲躲闪闪的跑到花园中的假石中。
花园中那些为点缀景色而设的假山湖石正好给她做掩护,她本打算慢慢移出去的,却看到那零散散的侍女哭喊着在前面不远处奔跑,身后跟着一个人高马大身披皮草的壮汉,那些虽然是侍女,却根本没做过什么粗活,那些自有粗使婆子,个个都只用擦擦灰尘,扫扫落花,怎么可能跑得过那些人,他们像猫抓老鼠一般,戏弄着她们。
见这场面,柳娘就悄悄的回到假山众中,那里有个隐藏的小洞,那是那些丫头们拜月神求婚姻的。也许是她运气好,虽然一路上心惊肉跳,可还是平安到达目的地,那洞口被香火熏的乌黑,柳娘提着裙角钻进去,脚一踩上去,便一层香灰浮了上来,呛的她喉咙发痒,这一咳,人是轻松了,可是一定会被外面那些人抓到,她只能自己紧紧的捂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