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风露清香,我微睁眼帘,恰看见窗外几只小家雀儿在那梧桐树桠上扑棱着翅膀追逐嬉戏。穿着妥当后,我站在窗前,梧桐甚是高大,我虽是站在客栈二楼的客房内,却也得仰视着那浓密的枝叶。
晨光丝缕落下,一阵秋风过,梧桐低吟,片片落叶优美滑下,我不禁想起昨夜梦里的那一树树雪白,随风舞落,涤荡山间的清凉。
少年明媚的笑容依稀就在眼前,阳光穿过枝枝叶叶零碎的打在他的面上,他屈身站在一棵高大的梨树上,正伸手够一枝开的烂漫丰满的花枝。我就站在树下仰望着他,心中甜蜜异常。
他忽而俯身喊道“丹朱,接好了。”
我便急急抻着衣襟向那花枝坠落的方向跑去。
对着窗外梧桐我咧嘴笑了笑,觉得昨夜的梦很美,山腰一片梨树迎春,似雪的花瓣随着三月春风舞动飘落,黯香缱绻。
收回神,晨光已大好,看来今日亦是一个展晴晴的好天气。
甫一打开房门,我便被吓了一跳,谁曾想门外会戳着一根淡青色的柱子,还好我没撞上。抬头,那柱子正一脸踌躇的看着我,见我诧异的望了他一眼,目光便开始闪烁不定,半晌,我忍不住问了句“昊兄,一大早的,找我可是有事?”
昊胥咬了咬唇,哀哀望着我道“云郸不欺我,贤弟真的折回来了。”
一大早的就为说这句话站在门口当柱子?我怜悯的看了看他的头,将他让进屋内,暗叹他昨日醉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挨了我一手刀,居然还能这么一早就醒来,委实不是个凡人。
我走到桌边,倒了碗茶水递与他,他接过后眼神又分外的闪烁了起来,我试探的问了句“昊兄,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他撂下茶碗,竟冲着我灿然一笑,笑的那叫一个山花烂漫。
我小声问道“你这是作甚?”一大早的居然比老白还吓人。
昊胥敛了笑,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递与我道“这是贤弟昨夜落下的,我已洗净。”
我瞟了眼,正是昨晚我给他擦额上汗的那方帕子,真是的,一个帕子而已,丢了便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洗净了还给我。
我方要伸手去接,谁料他猛地一收手,急忙道“哎呀,这里还没洗净,贤弟,待我再洗好后还你。”一面说一面急急又将帕子揣回了怀里。
我愣了一下,甩手道“无妨的,一个帕子而已,污了扔了便是,何必费这闲事。”心下却有些疑惑,怎的今日昊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我与昊胥正尴尬的两两相望时,云郸适时的出现了,一脸喜气的捧着个锦盒。
昊胥一招手,云郸便走到了我面前。
“贤弟看看可喜欢?”
我询问的望了云郸一眼,云郸嘿嘿傻笑,附着我的耳边小声道“公子莫见怪,我家殿下奋然觉醒了。”说的我更是一头雾水。
也罢,听他那口气,许是要送我什么,我随手掀开那锦盒,一瞬间耀目的光彩夺射而出,满屋子似充满了天边的云霞烟气般,晃得人睁不开眼。
不待多想,我一巴掌又将那盒子盖住,慌忙深吸了两口气,方才满屋子的霞光竟压的我喘不过气,此时一颗心还在怦怦的跳个不停。
我瞥了眼昊胥,他一双狭长的眼眸正满面期许的将我望着,再看看云郸,云郸亦是一脸好奇。
我心下大怒,神仙忒不地道,他们定晓得内里那东西气势骇人,居然让我去掀那盒子。
还不待我发火,昊胥疑惑道“怎的?贤弟这般急忙忙将它掩住,可是不喜欢?”
我本想说那金晃晃直闪人眼,我连是何物什都没看清,如何说喜欢不喜欢。但话到嘴边,却想到万一他又打开让我仔细观瞧可怎么办,便硬生生敛起眉眼,叹了句“忒扎眼了些。”
云郸顿时蔫了下来,委屈道“我就说了,哪那么容易就记起来,害我一大早白白跑了趟天界。”
昊胥道“不过是件衣裳,用天边云霞裁成,贤弟若不喜欢就算了。”
我心下不免将神仙的审美唏嘘了一番,倘若真穿了这样的衣裳走在街上,还不跟昴日星君一般晃的人不可直视。
昊胥拉起我的手笑道“贤弟,今日天气正好,愚兄初来此地还不曾好好逛逛,不若我们去街上走走?”
于是我便硬着头皮的带着他两个上了街。谁让我是凡人呢?这地主之谊总是要尽的。
路上我与昊胥道“昊兄,实不相瞒,小弟也是初来这里,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昊兄多多包涵。”心里却将自己骂了个通透,本想来凡界避避难,顺道也好好的游玩一番,如今拖着两个神仙油瓶,还要装成个凡人,我昨个那般到底是何苦来着?
一路上昊胥甚是热情的携了我的手,进进出出各家商铺,完全瞧不出前两日的模样,一忽会拉着我进绸缎庄,问我都喜欢什么样的花色,一忽会又携了我去折扇行,要送我把折扇,我心道也就那猴子喜欢挥着把扇子装风骚,便婉拒了,谁料他又拉着我踱入一间木艺屋,张嘴便问“可有上好的桃木梳?”,那掌柜的看了一眼我们携着的双手,笑的跟蜜似的,顺嘴道“有的,有的,公子爷这边请。”
我疑惑道“昊兄,你买梳子作甚?”左右他是神仙,衣衫发式顺手就可以变幻,再不济,神仙也不会缺把凡人的梳子吧。
昊胥甚是温和的深深看了我一眼,便松了我的手,自去挑梳子了。
掌柜的站在一旁,斜着眼眯眯昊胥,再瞅瞅我,口中禁不住小声啧啧“好一对剔透玲珑人儿!”。
云郸亦在一旁笑嘻嘻的瞅了瞅我,再看向昊胥时,眼光颇为赞赏。
少顷,昊胥拎了一对月牙弯的桃木梳过来,做工极为精致,上还刻有整枝桃花,只是需两只木梳并作一起方能将整枝桃花显出,每只木梳上都系有红绳,昊胥将其中一只绽满桃花的配在了我的腰间,又将另一只刻有枝干的悬于自己腰间,甚是美满的携了我一道出了铺子。
云郸在后面与那掌柜结了帐后便喜滋滋的跟在了我们的身后。
甫一出铺子,我便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可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思忖了一会,也便作罢。
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驻足观瞧我和昊胥的人亦是多了起来,有人点头赞叹,有人摇头唏嘘,我不甚明白的回望向他们,他们有的立时收回目光,有的会冲我淡淡一笑,还有的眼中贼光精闪,看得我一个接一个哆嗦。
忽而昊胥拉着我又往一处奔去,从今一早他便拉着我奔来奔去,我已是习了惯,便任随着他牵扯。
走到一处卖早点的小摊前,昊胥伸手一指那小锅中咕嘟咕嘟正煮着的一枚枚红壳的蛋问道“贤弟快看!”
我顺着看了去,只听他问道“可觉得眼熟?”
“哈哈,不过一锅子茶蛋,这位公子说话倒有些意趣,难不成茶蛋还分哪个眼熟,哪个不眼熟?”有人从我身后笑着说道。
我身上一个激灵,这声音好熟,熟的扎耳。
旋即转身,僵在了原地。
“乖徒儿,怎的见到为师这般高兴,连礼数都忘了?”
“你……你?”我颤抖着声音,“你……怎知我在这里?”
“哦,为师不过途径此地,见这里有人好生扎眼,想瞧不见都难。”说罢,瞥了眼一旁的昊胥,又温和的对我道“既然见到了,自然要与徒儿你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