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中又平静地度过了五六日。
这天午后,周华在院中的树下铺了薄垫,趴在上面,懒洋洋地看着竹简。自鲍公那日走后,接着这几日,不断有衣着朴素的仆从,送来被褥、薄毯、家什以及新鲜的瓜果等物,秋儿都一一在屋中用上了。至于送来的蔬果,自然是进了三人的肚子。而最让周华欢喜的,莫过于,鲍公让人给她带了一些书简。这让她除了不断地习武外,也可有些别的消遣。
秋儿端了茶水,放在了周华的身侧。这茶叶,是鲍公让人捎来的,只有一包,说是进贡之物,却不知他是从何得来。周华见后虽也是十分宝贝,却没有留着,嘱咐秋儿每日泡上一壶。
“嘭嘭嘭……”重重的敲门声传入院中,秋儿快步走到门边。
这段时间,鲍府没少来人,因此主仆两人并不惊异。只是,这敲击声不若平日的小心,单是多了份不耐。
周华听着敲击声,执了水杯,浅抿一口,让那淡淡略带苦味的茶香,在口中缠绕生津。
“您找?”打开门,却是一陌生的面孔。秋儿看了看那击门作仆从打扮的人,衣着简单,质地却比鲍府的仆从要好很多。一抬眼,看见了踩着墩子下马车的贵妇,金珠玉佩,锦衣华服,袅娜地朝大门走来。
那仆从瞪着秋儿:“你这里住的可是鲍姜?”
好大的胆子,竟是直呼小姐之名。秋儿皱了皱眉,却懂的现在还不知何状况,不能轻易招惹人:“不知您想找的是哪位?”没有直接回话,反问道。
仆从似是没想到这偏小院中的人,居然不答自己的问话,常年耀武扬威惯了的他,不由怒目而视,刚要骂出声,却瞥见身边多了一道人影。偏头看了,马上弯腰朝着立在旁边的贵妇谄媚地一笑:“夫人,您怎的下来了,小人这就将里面的人唤出。这杂门小院的,不要污了您的鞋。您稍等……”
贵妇轻轻地一摆手,声音恁是诱人的绵软:“不得无礼。秋儿,我想找一下姐姐。”前一句是对那仆从说的,后一句自是对着秋儿。
秋儿凝神望去,这如水如狐娇媚动人的贵妇,可不正是鲍真。心里叹了句:美是美,却没有自家小姐那份端庄和贵气。
“吕夫人,您现在身份高贵,我们这儿小门窄户,您看是不是……”秋儿虽没有问周华,却知她定是不愿见此人的。再加上鲍公也曾让鲍庭传了话,远离吕府中人,包括鲍真在内。
“真儿许久没有见着姐姐了,只是想一见,姐姐都不愿么?”柔软无助的声音再次响起,声声让人怜惜。看着旁边那仆从一脸的鄙夷和盛气凌人,秋儿哪能这么就放人进去。要知道,虎现在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得了小姐的吩咐出门,此时并不在院中,现在院中只有小姐和自己两名女子。
正待要拒绝,却听身后带着一丝柔糯的清音:“妹妹若是不嫌姐姐住处粗鄙,便请入内吧。”秋儿只得错开身,弯腰迎了鲍真。
鲍真朝后面说了一句:“我与姐姐叙话,你们就不用跟着了。”声音恰恰能传到院内。
周华双眼微眯,放下了手中执着的水杯,起身朝前走了几步。
“姐姐,真儿许久没见姐姐,很是想念。”表情欲泣,鲍真步入院内后,用帕子掩了面,偷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眼中闪过厌恶、轻视、得意。
“妹妹别来无恙啊。”周华却是笑意盈盈,演戏么,最近无聊,便陪你一陪,看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思绪间,话却没有落下,“听说妹妹嫁给了公子为妻,姐姐先恭喜妹妹了。今日一见妹妹,光彩照人,日子应是过的很滋润了。”
鲍真拿下了帕子,面露娇羞:“姐姐说什么呢……夫主……夫主是很疼真儿不错啦,不过,这些又如何能说出来呢。”一边说,小脸还‘悄悄’晕上了红润。
你这不已经说出来了么?!看着面前媚丽的女子唱作俱佳的表演,周华有些想笑,不过,为了配合鲍真辛苦的演出,便也忍了。
“呵呵,那就恭喜妹妹了。”周华也是什么好听捡什么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妹妹如此姿色,世上哪位丈夫,能舍得不去疼,不去爱呢。”
“姐姐……”果然,鲍真一听这话,心中大喜,面上得意之色再也憋不住了。
“姐姐,你如何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呢?”鲍真状似关心地问道,“那田武以后就任姐姐住在此处么?姐姐你说,有什么需要,真儿一定帮着解决,就算是真儿做不到的,也会向夫主禀明。夫主为人仁厚,也很宠真儿,真儿向他提出的,他定不会拒绝。”
“是么?”周华敛了眼中的冷色,期期艾艾地说,“姐姐先谢过真儿妹妹了。不过,姐姐在这尚好,没有什么需要的,不劳妹妹和公子挂心了。”
鲍真一听,却有些急了:“姐姐说话何必如此见外,都是一家人。这样吧,姐姐,夫主在城中有一院,虽比不得吕府,但比姐姐现在的住处却是好了很多。姐姐今日就随我过去,以后在那儿居住吧。这样,姐姐不必受苦了,真儿心中也能踏实了。”
心中冷哼一声,周华柔柔却是无比坚定地说:“真儿妹妹,姐姐谢过你的好意了。但是,姐姐还是得住在这儿。不是姐姐不领情,姐姐这是为你考虑啊。妹妹你想,姐姐若住在了公子在外的院中,别人会怎么想。妹妹刚刚新婚,姐姐此举,又将妹妹放在了何处。妹妹不必多言,姐姐是不会过去的。”
又是劝阻了一番,仍然无果后,鲍真有些气恼了,声音也大了起来:“鲍姜,你不要不识好歹。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鲍府中,人人疼宠的鲍家小姐么?你已经不是了!你的夫主不要你了,我家夫主见你孤苦,念着以前的情意,好心收留,我才前来的。要不,你以为我会来这种地方!”
周华微微一乐,憋不住了吧。
纤纤手臂朝外一指,周华淡淡地说:“既是如此,鄙陋之室,就不留夫人了,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