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公不置可否,既未点头,也没有摇头:“丹儿,你只说,田武的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周华一听,轻轻点了点头,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地说:“曾祖父,丹儿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田武曾问过我,是否愿意他参比。”
“然后呢?”鲍公似有些不信,好像田武不应该会拿这种问题来问一个女子,虽然这名女子是自己疼宠的曾孙女。
“然后,然后我便说‘不要参加’,他就答应了。不过,曾祖父,丹儿之所以说‘不要参加’,却也是因为看出他想要我如此说,我才顺着话接的。当时,丹儿并不知这比试的玄机。”周华本就不欲说出田武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可是想到若让鲍公产生田武因自己的一句话,便放弃了比试的想法,那也不妥。所以,考虑后,透露出来的信息便是:田武诱着自己说出的那答案。如此,鲍公顶多认为,田武或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故意透露出来的假消息。即使是真的,那么,田武也必不是因为自己这名女子的一句话,而放弃的比试,其中定有其他内情。
果然,鲍公一听此言,心下放松了不少,面上又露出了一丝好笑:“丹儿,你让我怎么说呢。若是田武参赛的话,你觉着,大王可会放过你?”
周华摇了摇头,却是低语道:“曾祖父不必担心丹儿,丹儿自有方法。”
听了周华的话,鲍公点了点头,没再追究到底。加上心中此时已认定,田武当时不过戏言尔,这次比试,他不可能不参加的,也没了开始的焦灼,只是环顾了一下简陋的房子,叹了口气:“丹儿,既然你不愿回府,我也不勉强了。只是若有什么需要,你自可让秋儿或虎前来。家中还有事,曾祖父就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待比试开赛之际,曾祖父会想办法,让你离开齐国。”鲍公竟是打算不再让周华留在齐国了。
周华柔顺地点了点头,倾身一福:“丹儿一切听从曾祖父的。”
“恩,好孩子,委屈你了。”鲍公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门边,刚要抬脚,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面色有些复杂地说,“丹儿,鲍真已经嫁给了吕阳。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必强求。”
“丹儿明白,曾祖父放心。”周华心中一乐,看来,鲍公对自己仍有些担心啊。只怕这次出逃,他认为个中因素也有吕阳的一份吧。
点了点头,鲍公出了屋,周华在后面也跟了上去。
“秋儿,你和虎,定要好生照顾小姐,知道么?”在院中,鲍公又吩咐了几句,才离开。走时,不由回头有些怜惜地看了看自己从小带大的宝贝孩儿。
“小姐,鲍庭留下了一包金,说是老爷给我们准备的用度。”秋儿看着周华平静的面色,又加了一句,“他还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回府告诉老爷。”
周华见秋儿的神色,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因为鲍公虽已离开,可自己并未跟着回鲍府,秋儿觉着这是鲍公的意思。
其实,鲍公虽说了让回府的话,但他却是觉得此时,周华是不宜回府的。周华也明白这一点,当然,刚好自己也并不愿意将一身的麻烦带过去。毕竟,自己已经借用了这鲍小姐的身体,活着,便是上天的恩赐了,何必再搭上鲍府之人。
“秋儿,你将这些金和我们带来的放在一起,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能会离开齐国。”淡然地说完这一句后,周华却是走向了虎,朝他低语起来。
秋儿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小姐刚才说,要离开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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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今日鲍公去了夫人的住处。”仍是昨日那身影,立在田武面前,微微低着头,汇报着,“鲍公离开后,夫人并未随他回鲍府,仍在那租的小屋中住着。鲍公带着的小管事鲍庭,给夫人的侍女留下了一包金。鲍公和夫人曾进了夫人住的屋子,密谈了半个时辰。因属下害怕夫人察觉,不敢上前,便没能探到两人所谈内容。”顿了一会儿,抬头却见田武温和的目光望着自己,声音也是平静无澜:“还有话?说吧。”
“是。”身影似乎是在组织措辞,只是看了田武,终究还是将原话道了出来,“将将出门的时候,属下听到鲍公说了一句话,这话是‘丹儿,鲍真已经嫁给了吕阳。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必强求’。”周华竟是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几乎全在田武的掌控之中。
“好的,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田武挥了挥手,面上毫无异色,只是在身影即将消失的刹那,吩咐了一句,“保护好夫人,不要让人有机会伤到她。”
“是!”
田武摩挲着书案上那一幅绘在薄绢上的图案,脸上的线条无比温柔:洁白的绢上跃出两只很可爱的小鸭子,几条波浪纹勾勒出粼粼水光……
游湖前一日,田武沐浴后回屋。
“夫人,你画的这是什么?有些像湖中的野鸭子。”田武进门便看到周华将什么收起,不由好奇地长手一伸,拎了过来。
“什么野鸭子?这个叫做鸳鸯。鸳鸯戏水,夫主懂不懂啊?”周华甚是嗔怪地跑过去捏了那绢,展开。
“鸳鸯,是爱情的代言人。就是寓意着两人感情浓厚……”说道此处,周华似乎察觉到了不妥,小脸如晚霞般,红润了起来,“总之,也算是鸭子的一种吧,但是不是我们平时指的那种鸭就是了。”越说越有些害臊纷乱,干脆住了嘴,有些委屈的盯着田武。
“呵呵……”田武低低笑着,将周华搂入怀中,发现并无挣扎之状,心下更是开心,“夫人是在用这个,寓意我们夫妻二人么?”
周华此时哪还能出声,脸热得都不敢从田武怀中露出来了,声音小小地抗议道:“哪有,才,才不是……”完全一副小女儿娇羞地模样,让田武心悸不已。
……
看着绢上那对被周华称为“鸳鸯”的可爱动物,田武的嘴边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这笑并不若他平日总带着的那副温润如玉似春风拂过,但其实内里却与每个人保持着该有的距离的笑,那笑,直达眼底。
“夫人,该是我们见面的时候了!”田武左手仍是抚着绢上的墨迹轮廓,面色平静,右手却从窗前一并不明显的夹缝中,抽出一根刻写了字句的竹签,滑入了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