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华回了车上,便趴着眯了眼。
此时如果有人经过,定会被这怪异的画面所吓到:黝黑的官道上,静寂的马车中映出昏黄的灯烛,熟睡的人群和马匹一动不动……
也幸好此时是深夜,没有人会这么晚了还在路上行走。
周华趴着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这才听到外面传来人语声。
不一会儿,旁边的秋儿和女师被人语声马匹声闹醒,秋儿掀了车帘,朝外看去,见车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那些侍卫都下了马,聚在前面的墨车前,也不知在干什么,不由皱了皱眉,想回头和周华说,但见周华睡得正香的样子,只好放下帘子,回身坐了,嘴里却低低嘀咕着:“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这车怎的停了?”女师也不搭话,稳稳地坐着。
前面那些侍卫正在向田武汇报检查的各处并无异常。周华心里暗暗吃惊自己的听力居然已如此之好,坐在这隔了帘的车里还能清楚地听到田武那温润的嗓音:“既然无损,等会儿便继续赶路吧。”本以为是因为夜晚官道空旷,可是刚才听了秋儿的嘀咕,才知是自己耳力过人。想了想,周华决定不再装睡,微微睁开了眼,状似迷茫地四顾了一下,这才用讶异的声音问道:“可是到了?”
“小姐,还没呢。也不知怎么停了。”回话的是秋儿,嘟嚷着,脸上有些不乐意,“不管发生了什么,怎么着,也得和我们说一声吧。”
秋儿话音刚落,周华却听见田武朝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
果然,不一会儿,田武掀开了车帘,温润地说了句:“刚才马受了点儿惊,不用担心,我们就起程了。”说完,朝几女露出了安抚的笑容,眼睛扫到周华的袜套上时顿了顿,见她的脚朝里一缩,又马上移开目光,说到:“如若需要什么,和驭夫说一声,他自会报来。”说完后,放下车帘离开了。
他不会是看到我袜套上的泥土了吧?周华暗自懊悔自己没有穿上鞋,但想了想,又觉得田武的神情不像是看出了什么。
“小姐,穿上鞋吧,如果进来的不是姑爷,看到小姐未着鞋的脚,却是不合适了。”女师开了口,点了点周华。
周华一囧,原来是这样,马上过去穿了鞋,在毯沿坐好。
没多久,车队又恢复了行进。
黎明时分,车队进了城。周华在秋儿的服侍下,于车内漱了口,净了面,秋儿又帮她梳好了发,觉得并无不妥后,周华在车内端端正正地坐好,压下了掀开帘子看热闹的心,等着待会儿入田府。
又走了有一会儿,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下。
车帘被掀开勾在了车梁的玉勾上,田武面容清爽地立于车前,看来早上也是好好洗漱过。
田武朝车内深深一揖后,说道:“田府到了,鲍小姐请移步。”说完,向周华伸出了右手。
因女师曾和周华提过,按照礼俗,自己需在新郎作揖后下车,随他进入田府,之后是室内,然后入席。便几步至车前,将小手伸入了田武的掌心。
田武右手握着周华的小手,左手轻轻扶着她的细腰,一把将她托了,在她稳稳落地后,却并未松手,反手紧握住周华,牵着她朝正对着的府门走去。
虽力竭镇定,但周华此刻却是紧张的,不说整齐树立在两旁的田府侍卫,还有府内甚是安静的气氛,这些无一不体现着田府的治军、治家有方,单是现在包裹着周华小手的大手所传递过来的那绵绵不绝的温暖气息,就让周华的小脸迅速地升温,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直跳。
走过前厅,又穿过了几道回廊,周华被田武领进了一个院落,这院落比起她在鲍府的那个小院,大了不知多少。院子里有棵古树,枝叶繁茂,正对院子的主屋外东侧,放置着三只大鼎。
两人进了主屋,田武松了手,玉般的嗓音在周华耳边响起:“筵席要黄昏时分才开始,你可以先吃点,累了就在这屋中休息,有事可以让侍女来找我。”说完,叫来了两个侍女,低声吩咐了一番。
周华朝田武福了福,柔声道:“谢谢。”夫主两字暂时说不出口,略过。
“你的侍女和女师,我会让人带过来。”看了周华一眼,田武又补充了一句,这才出了屋。
周华并不习惯其他人的服侍,屏退了侍女,也就安安静静地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秋儿和女师被人引了进来,一进门,秋儿便叽叽喳喳地说起来:“姑爷很是喜欢小姐呢,居然拉着小姐的手进了府。”周华一愣,难道按照礼俗不是这样么,不由看向女师。
女师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两人牵着手进府的事:“离筵席还有段时间,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周华点了点头,示意秋儿吩咐屋外那两个侍女,秋儿会意出了门。
此时,女师将一物塞入周华手中,低声道:“午休时分再看,你会用得着的。”周华一见,却是一方薄薄的绢,上面似乎描绘着什么,点了点头,将薄绢收入了袖中。
侍女摆进吃食后,周华招呼秋儿、女师一起吃了起来,秋儿本要推辞,被周华拍了桌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坐下,拿起了筷碟。
吃过东西,周华推说累了,让人打水洗浴后,到床上躺了下来。昨夜本就没有睡好,此时躺在垫得厚厚的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散发出淡淡清香的锦被,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醒来后,周华只觉得浑身舒爽。
本准备立刻唤秋儿进来,突然想到女师给的薄绢,便拿了出来。
只是摊开薄绢后,周华的脸唰的一下,通红。
这薄绢上所绘,不是别的,却是洞房花烛夜男女敦伦的图片,俗语“春宫”图。看着绢上绘得栩栩如生的人物,抛开内容不说,单说绘画技艺的话,倒也是值得收藏的珍品。
周华粗粗看了眼,便将薄绢叠好重新放入了袖中,用小手抚了抚发烫的脸庞,想到吕阳给田武吃的药,心里不由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