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巳节那天的遭遇,周华清醒地意识到,如果要保护好自己,并且不让身边的人受伤害,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使自己变强。因此,周华现在除了每天去看看虎的伤势,并吩咐仆从换着花样把自己所知的补血养气的食材,都做了个遍地给虎进行食补外,便是静心练着“炁术”。
因为脑中非常急切地希望自己变得强大,周华每天练习的时间增长了一倍。开始只是单纯的根据“炁术”法进行吐纳的掌握,直到某天,周华忽然想到,如果将自己前世所学的武学配上这呼吸之法,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呢。这么想着,便开始琢磨着这么练了起来。果然,在招式变幻之际加上合适的吐纳呼吸,一套拳下来,周华不仅觉着每一式之间比以往流畅了很多,待到打完,浑身的毛孔也似张开了般贪婪地呼吸着天地间的灵气,身上从头皮到指尖,畅快无比。
自这天过后,周华便开始有意识地在自己伸展的每一招每一式中配以“炁术”之法。
其实,由于虎的伤口进行了及时的消毒,而且消毒后周华将那一罐珍贵的止血药几乎全给抹上了,再加上第二日吕阳看过之后又使人捎来了一些药草和药膏,虎的伤势可说是恢复得比较快的,上巳节过后半个月,虎的伤口便已结疤了。然而周华一想到那张触目惊心的血淋淋的背,愣是压着让虎等伤口的疤掉痂才能下床。就这样,虎在周华的强制要求下,又躺了七八天,这才下床走动。
待虎一恢复,周华便又重新步入了上巳节前的作息时间。
不知虎心中是不是也受了上巳节那天遭遇的影响,上午在书房里间看武学书籍时越发认真了,且和周华商量后,每天下午便跟着周华至桃林习武。虽然两人练的内容不同,但这丝毫不影响各自练完后,又一起进行的武艺切磋,也就是周华所谓的实战式对练。
转眼间,自桃林中一别后,周华已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没有见着吕阳了。
那天被吕阳救醒时,周华见着了吕阳衣襟中,竟露出一块镶嵌着穿枝花草及鹿首的鸡子般大小孔雀蓝宝石。
书房里室左侧书架中“齐”之书简,有一卷曾标注:齐人卞氏得蓝宝璞于缘陵山中,奉而献之,景公悦,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三宝,色似雀翎,状如鸡子。景公惊其色,遂令匠人饰以金石花草,雕琢鹿首,以为项饰,予之三子。
大意便是:齐国人卞氏在缘陵某山中发现了一块蓝宝石矿石,将它献给了齐景公,景公很高兴,就让切割原石统称“玉人”的专业人士来打理,玉人从这蓝宝矿石中弄出了三块颜色似孔雀翎,大小如鸡蛋的宝石。齐景公惊叹宝石的光彩,让工匠用金片等贵金属打磨雕镂花草及鹿首镶嵌住宝石,做成了项链,送给了他的三个儿子。
阳光下,那艳艳的绿中泛蓝,篮中带紫的光华无不提醒着周华,面前的吕阳,便是书简中那得了三块蓝宝石其中之一的齐景公的儿子。
当时,周华心情很是复杂的。原本只是身手不凡的大夫,虽然对鲍小姐情意深重,但大夫的身份,对鲍府的影响,甚至对联姻这事并不会扇起多大的风。但如果是公子吕,齐景公之子,那就大不一样了。如果不是明了以吕阳的身手随时可以置自己于死地,周华都要怀疑当初鲍小姐的遇害和这桃花眼是有牵扯的了。正因为亲身体验过那让人无处避闪的骇人的速度,周华才相信了桃花眼对鲍小姐确确实实是真心付出的。
上巳节那天的落水,自己明明白白是被人设陷了。笛嵘的邀战,做过手脚的竹桥,自己的落水,无一不是早就安排。周华清楚地记得,那天和鲍公说起自己曾在比试中落水后被虎救起时,鲍公那一句后怕之语:“丹儿,幸好虎跟着你。你自小便不会水,若不是虎善水,将你及时救起,只怕现在曾祖父……”却原来,暗中的人连鲍小姐不会水这点也算计了。只是对方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占据了鲍小姐身体的自己却是会游泳的。
虽受陷落水,但后来又发现吕阳的真实身份,周华心里也不惧了,便想趁着身边有高手在,也有身份高贵之人在,对方定忌惮一二,不敢放开手脚,那么,自己细细观察,或许接下来有机会查到什么。只是,那笛嵘入水后,人便消失了,后来的歌舞也没有异动。周华消了心思,天色一晚,知道自己的不利会被放大,便想着还是回吧。
却没有想到,在路上行进时,看着静寂无人的林子,忽的意识到,自己本出府机会就少,既然对方要进行秘密击杀,且笛嵘已经失手的情况下,此时的树林可是刚刚好啊。月黑风高夜,密林击杀时……不想被自己料了个真切。
听着埋伏的弓手射出的利矢声,看着五人近吕阳般诡秘神速的身法及那黑衣人完全不在乎自身性命的一击,答案在周华心中跃跃而出。
那缠住吕阳的三人却是尽了全力的,这点周华并不怀疑。虽然自己离高手的境界还有很远距离,但毕竟习武二十多年,高手之间对招,有无杀气,一看便知。若不是黑衣人境界均不及吕阳,周华相信,那夜,吕阳必会命丧黑衣人剑下。最后走的那两黑衣人,并不是因为吕阳是公子而弃了攻击,自知无法打过吕阳是其一,目标已失,攻击吕阳毫无意义是其二,若再恋战,被吕阳发现身份的可能极大是其三。这些,却是周华后来才想到的,
见吕阳第二日来鲍府,周华也在犹豫着要不要摊牌。
直到出门前再次看到虎身上的伤那一刻,她才下定了决心。
因着太久居于鲍府,淡漠了有人要鲍小姐死这个意识,大意地将自己摆在对方面前,让对方有机可趁,若不是虎,自己已经再次身亡了。而又因着自己想当然的抉择,将自己、虎、吕阳置于危险境地,虎为了护全自己而深受重伤,一度徘徊在生死边缘。
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周华不想这样轻易地失去;好不容易结识的朋友(虽然“朋友”二字仅是周华自己认为),周华也不愿因为自己而使之命悬一刻。因此,周华要变强,除了加强练习获得武学上更精进的修为,也要使自己的思虑更加周全和谨慎。
于是,周华在桃林中引着吕阳,找出了答案。
她在赌。
自桃林和吕阳交谈一个半月之后,这天,鲍公在中午时分唤了周华一起用饭,膳中,鲍公夹了一筷子菜,久久未放入口中,看着自吃得津津有味的周华,终是低低说了句:“丹儿,晚上提前一个时辰来书房,有人要见你。”
“恩。”周华低眉顺眼地轻轻应了,也没有看鲍公似是无奈似是苦恼又似是疑惑的神色。
饭后步入桃林,周华发出了这一个半月以来真正出自内心的笑。
这笑极浅极淡,映着满目的桃花,却媚人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