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袁世凯要搞独裁。”
“搞独裁,他搞什么独裁了,说句实在话,大总统和孙先生之争不就在于《临时约法》吗,但是人家美国不也是总统制吗?而且成为了西方民主的楷模。”
“这,”宋耀如起身脱去外套和小帽,在11月底的东北,他额头上满是汗水:“要说总统制我本人是赞同的,毕竟美国的强大的发展速度在那里摆着没有任何人能够发对,但是正如孙先生所说,我们国家和美国不同,我们是有着三千年的封建专制历史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头上有一个皇帝,这个皇帝突然没有了,他们会不适应的。很多有权力yu望的人就会利用这一点,来称帝的。”
“哈哈,孙先生算错了一点,算上夏商周,我们专制的历史是四千多年。”徐树铮从屋角的盆架上取下毛巾递给宋耀如,“这一点早在上海我就跟孙先生讨论过这个问题,在实现民主三阶段上,我的提议就是每个阶段至少要达到十年以上,可是这个孙大炮非要跟我抬杠,说五年三阶段就能过度完,后来去了北京,又缩短了两年。他不跟人民留下来普及民主思想的时间,反而怪罪人民明智未开,习惯了头上有个皇帝。”
“可是现在袁世凯正一步步地走向专制,未来很可能会称帝的。”
“很可能,那就是还没一定呢,但是现在好像有人已经在日本有所动作了。”徐树铮笑着拿起一张纸读起来,“我自愿加入中华革命党,实行共和宗旨,服从领袖命令,永守此誓,生死以供,如有二心,甘受极刑。”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中华革命党的宣誓誓言。”宋耀如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我不但知道你们的誓言,而且还知道你们所有的党章,我真的很佩服孙先生,竟然能把个人集权主义和个人崇拜主义写入党章,要求全党必须也只能效忠于他个人,这就是以法兰西大革命中提出的自由平等博爱思想为奋斗目标的中华革命党吗?如果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孙先生当年为了革命,加盟洪门会党,好像还是这种誓言吧,应该是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徐树铮也不解释他是如何知道的这些,这一点徐树铮还是很佩服吴洋的,这么快就在日本建立起了分支机构,虽然有杨宇霆等留日学生从中穿针引线,还有国民党当年发展的党员实在是太多了,在向中华革命党转变的过程中,多几个特务也算正常。
“这,这一点孙先生做过解释,他说党是要有铁的纪律,党组织绝不能一盘散沙,这是我们通过无数次失败得出的结论,革命党是从国民党改组而来,国民党是从同盟会改组而来,论党员之多,声势之大莫过于革命党,可二次革命失败,其原因就是国民党组织之时,只求党员主意相同,不管何等样人,暗杀宋教仁的赵秉钧加入欢迎,各省都督要求加入,欢迎最终有了国民党员战绝大多数的国会,欢欣鼓舞国民党的胜利,结果,国民党理事暗杀了代理理事长,总理暗杀了宋教仁,二次革命的时候,十个国民党的都督,有八个不听指挥,患难之际,形同路人,袁世凯强迫参议院选他当正式大总统,而帮助他的参议院近半的议席就是国民党员。所以我们大家都能理解,毕竟加入中华革命党是我们自愿的,没有人强迫我们。”宋耀如笑了笑,算是他的反驳吧,“哦对了,我记得不错的话,先选后宪论就是出自又铮之手,当年可是共和功臣,是能和孙先生讨论民主实施方案的人呀?现在我可是已经在你手里了。”
“哈哈,查理,不,是亲家今天还想激我吗?民主共和是树铮坚持的,绝不改变,只是对孙先生个人崇拜思想有所不满。”徐树铮摆弄着手中的钢笔,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服从领袖命令,永守此誓,生死以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孙先生自己也承认了在组建同盟会和国民党时凡有错误,那他以后就不会犯错误,明知是错误,那党员还必须听从他的命令,不得违背。
如有二心,甘受极刑。中华革命党什么时候代替了法院,哦不对,法院只能给人判刑,好像现在各国基本上都没有了体罚之刑,极刑不会是说孙先生可以随意决定一个党员的生死吧,如果孙先生日后犯了点小错误,我是说如果,那下面的党员提出了反对意见,算不算有二心,是不是就要被杀头呢?”
虽然徐树铮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宋耀如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孙中山虽然是被公认的革命领袖,一代伟人,但是其一生也犯了不少的错误,徐树铮的反驳并不像党内讨论的时候,把目光集中在宣誓、按手印这些形式是否民主、平等,而是直指内容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上。
“这、这只是权益之计,革命成功之后,会有所改观的。”
“改观,哼,首义党员、协助党员、普通党员,元勋公民,有功公民、先进公民,而革命成功前不加入中华革命党的是不具备公民资格的。这个主意不错,如果现在还有一个政党或者个人,他有很强的军事实力,而且还有像孙先生那样大公无私、为民主革命奋斗一生的人,他在中国实现了真正的民主共和,却没有加入中华革命党,是不是连中华民国的公民都不能算,要被驱逐出境。西藏、新疆与内地隔着万里,许多小山村常年不与外面人接触,那中华革命党成功时候,是不是还要派兵找到他们然后再驱逐出境。坏啦,我们四万万同胞,至少有一万万不懂事的儿童,都驱逐出境的话,都赶到那里去呀,上太平洋填海。”
“又又铮,你这话太、太极端了。”宋耀如没有到自己的一个权宜之计,竟然会引来更大的责问。
“极端,一个把党员分成三六九等,党员和群众享受不同权力的党,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党,是罗马的贵族院吗,你们党内如何规定的外人管不了,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赞同可以不参加,但是不能把党的意志上升为国家意志。孙中山先生大公无私我相信,可是按照你们这个党章,就算建立起了美国那样的民主国家,也只能有你们这一个党,其他的连公民资格都没有,更没有竞选的资格了。”
“我们的意思是……”
“对了亲家公,这个首义党员可以凌驾于人民和普通党员之上,到底能给什么好处,是不是能像赵秉钧这样?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当徐树铮将话题有引到了宋教仁遇刺案的时候,宋耀如和思想彻底崩溃了,彻底地放弃了游说的想法:“又铮呀,谁都知道你的那张嘴厉害,可也没有必要死揪着不放吧?谁又没叫你加入中华革命党,我们党内的事情,咱俩在一起讨论这些干嘛,还是考虑一下两个小孩的事情了,结婚怎么办,婚后又该如何?”
徐树铮满意地笑了笑:“这个吗你就让霭龄和鹏武他两个自己商量去,婚礼吗,按照规矩肯定要在徐州男方家中了,当然也可以在上海补办一个,中式、西式让他们看着办,至于婚后,肯定要跟着鹏武了,至于地点,徐州、上海、奉天、美国都有产业,还用得着咱两个老头呀?”
“老头,我可没说自己老,你要是显自己太小的话,那就想办法改年龄吧?”宋耀如一看徐树铮有说有笑,全然没有刚才的气势,心中爽快了许多。
当宋耀如将奉天之行的具体情况如实地告诉孙中山后,孙中山却没有盯着可能叛党的那个人,而是一遍一遍地问道:“那个假设的人是他自己还是没有对袁世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