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丫早晨起来,见凤满一手锅铲一手水瓢,不知所措的站在浓烟滚滚的厨房门口。
木丫急忙上前向凤满道:“你干什么。”
“我,我想做早饭。”凤满噘了嘴道。
木丫失笑道:“我来吧。”
“不必,我做,这是我做侄儿的应尽的孝道。”凤满固执道,说着便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那浓烟滚滚的厨房。
木丫摇头笑笑,也不与他争。
一顿早饭直做到中午仍没着落,木丫饥肠辘辘的挨着,也不催促,直等到夕阳西下时,这顿早饭总是算做好了。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吃着。
“可还能吃?”凤满晶莹着目光期待木丫的夸奖。
不过是饭糊了些、肉生了些、汤咸了些、菜老了些,倒也不是不能下咽。
木丫点头道:“第一次做,算是不错了。”
听到木丫的夸奖,凤满点头道:“恩,我也觉得不错,不过下次会更好些。”
他这么说,便是要将这做饭的活揽下了。
饭虽不好吃,木丫心底却暖如盛夏。
十一岁前与他相处的那些年,都是她为他忙这忙那,他何曾未她做过什么,如今他却为她洗手作羹汤。
待吃罢饭,凤满起身收拾碗筷,木丫套上牛车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儿?”凤满纳闷道。
“去送炭。”木丫道——扒拉出凤满的那窑“一捧雪”便是烧给画宅那位命公子订的,如今炭烧好了,要给他送去。
“天都要黑了,送的什么炭?”凤满有点不安。
“这家主人戌时以后才会见客,去早了也收不到炭钱。”木丫道。与画宅买卖多年,木丫早就知道兄弟俩的习性,天黑才是将醒,银货交讫这种正经事最好等到戌时以后再谈。
“那,那我也要去。”凤满凑将过来。
“你去做什么?”木丫问道。
“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凤满道。
“又什么好不放心的,以往都是一个人走的。”木丫笑道。
“以往是以往,如今有了侄儿,就不叫姑姑一个人走了。”凤满坚持道。
木丫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好吧,夜里风凉,记得穿厚点儿。”
见木丫应了,凤满一张俊脸顿时灿如春花,哼着自编的小曲加衣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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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晃晃悠悠到画宅时,刚入亥时一刻。
木丫自车上取了两根“一捧雪”夹在腋下,带着凤满跟福管家上了风楼。
“见过命郎君”木丫问道。
“命儿还没回来。”画音笑道。
“我,我认错了。”木丫尴尬道。
木丫将两根作为样品的“一捧雪”捧至画音眼前,道:“音郎君先验验成**。”
画音推手拒绝道:“不急,这是命儿要的,还是等他回来验吧。”
“好。”木丫点头道。
“这位郎君好像不曾见过。”画音看到了跟着木丫一起来的凤满。
“这是我新收的伙计。”木丫道
“伙计?”画音上下打量过凤满,不禁失笑。这人穿着打扮是个伙计,可气势模样未免太过排场了些,“我瞧郎君也不似个俗人。敢问郎君高姓大名?”
“他叫刘满。”不等凤满回答,木丫抢白道————她不敢说出凤满的真名,怕无意间的泄露再招来长公主。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没有了话说,画音便提出为二人抚琴一曲,聊以打发时光。
“既涵盖人生一世的千般波折、万般变数,又隐喻那千万般变化不过是世代轮回中的无限重复。”一曲完毕,凤满评道。
“刘郎这般年纪便可勘透《长生》曲意,前途定然不限。”画音笑道。
画音夸奖自己年轻?凤满不解的打量着画音,他那模样也只大自己三两岁吧?
不,不是三两岁,那三两岁只是皮相,细看画音的眼神,清浅光亮掩映之下,竟是一片看不出年龄与经历的虚空。
凤满心中一凛。
“哟,柴禾精来了。”有人不客气道。
几人循声回头,见画命不知何时悄然上了风楼。
“命儿,不得无礼。”画音斥责道。
“见过命郎君。”木丫起身行礼。
画命瞧了瞧木丫,又瞧了瞧她身旁的凤满,提鼻子嗅了嗅,随即眉头一皱,转身下了风楼。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画命抽的什么风。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画命又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自怀中掏出一把酒壶,“嘭”的放在桌上。
“这位郎君怎么称呼?”画命问。
“我叫刘满。”凤满道。
“我瞧你顺眼,特取了珍藏特酿请你品尝。”画命道。
不等凤满应过,径自将他与木丫杯中的余酒泼了,重斟了两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我就免了。”正要给画音斟酒,却被他拦住,画命也不强予,只是诡黠一笑放下酒壶。
“来,二位,画某先干为敬了。”画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画命如此热情,凤满与木丫也不好推辞,只得拿起杯子尽数干了。
“奇香四溢,回味绵甜,果真好酒,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是哪家酒坊酿的?”凤满问道。
不等画命回答,木丫嘭的一声倒在地上,凤满心道不好,天灵一沉,也晕倒在地。
“闻人醉,画家药庐产的,只赠不售。”画命笑道。
闻人醉并不是酒,而是画命研制的迷药,色香味极类酒,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
画音揽过酒壶将自己的杯子斟满——自然不是闻人醉——又瞧了瞧晕过去的两个人,神情中倒也不带讶异。
画命不饮酒,更不好客,今日这般为举,定是有原因的。
眼见着画命凑上前去,先摸了摸凤满的后颈,又解开凤满的衣襟,在他的光裸的胸膛和小腹间仔细摸索着。
“贤弟,你何时添了这癖好?”虽知画命另有意图,画音还是忍不住打趣道,“眼光倒是不错。”
画命瞪了画音一眼道:“兄长瞧得上眼便让与你先。”,
“客气客气,君子不夺人所爱。”画音道。
画命无心与画音争口舌,指着凤满道:“这人已经死了。”
“死了?刚才喝的不是‘闻人醉’吗?”画音一惊,欲上前去探凤满鼻息。
“不是说现在死了,而是上次见他的时候,他是个死人。”画命道。
“你见过他?”画音道。
“约莫半个月前,我经过凤鸣山上的乌柞林,见他吊在树上,我将他放下时尸体还有余温。”画命道。
“那便是没有死。”画音道。
“死了,是我亲手葬的。”画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