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的不讲情面,廖春晖的院子里已经有了些许的落叶,廖春晖在家双休,他洗了洗尘封几个月的长袖运动服,挂在院子里的晾衣架上,看着晾衣架衣服上滴滴答答的水落在地上的树叶上,他似乎联想到同样在家双休的王朋晾书的情景,想着想着,廖春晖情不自禁的笑了。
礼拜一,廖春晖依然早早出门,他吹着口哨,一路撒欢,正想着怎么没遇到学霸陈冲时,前面一转弯,看到王朋就在前面。
廖春晖用丹田气“嗨”了两声,王朋回头看,然后停车等着。
廖春晖追上了王朋。
王朋这次背了书包,那书包显然许久没有背过,在王朋的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书包鼓得厉害,像是将要临盆的肚子。
廖春晖好奇的问:“你们班没课程表吗?”
王朋回答:“有啊!”
廖春晖介绍经验:“那你就光拿今天需要的书就行!”
王朋提高了语调:“这就是今天的!”
廖春晖不解:“咋这么多?”
王朋忽然知道了廖春晖问的是什么,又降低了语调:“不多,厚!”
边说着,边从书包里把一本书艰难地掏出来……
廖春晖看了那本可怜的书一眼,笑了十年……
那本书显然被水狠狠的泡过,又被王朋暴力的晒过,甚至用吹风机吹过,每一页都布满创伤,历经坎坷。它们囧着、皱着、厚着。一本书有原先的五倍厚,像一本《现代汉语词典》。那本书被王朋捧在手里,像是捧着够五口人吃两天的煎饼。
到了学校门口,王朋不好意思的把书包朝身后藏了藏。
廖春晖暗想:“藏吧,等你上课时把书掏出来,别把老师惊着!”
王朋忽然不安:“我学生卡呢,我学生卡呢?”左右转身地找。
廖春晖拿余光一扫:“这不是嘛!”
廖春晖指了指王朋自行车的闸线,王朋的学生卡就静静的夹在他自己的自行车闸线上。
由此便可见,廖春晖一缕平静,王朋些许紧张。
到校后,廖春晖发现王讷还没有到,班里大多数的同学都到了,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廖春晖暗自感叹王讷“卡点”的水平。
第一节课上《语文》,教语文的正是班主任翟老师。翟老师早早的来到教室。九七微四的教室正对着学校大门口,学校门口发生的事情在九七微四的班里一览无余。
翟老师安排廖春晖帮忙去她的办公室拿新的作业本。
廖春晖回到教室门口恰巧看到王讷在学校门口,值周的同学胸挂彩带和王讷在纠结,翟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廖春晖看到王讷正在值周同学拿的本子上签字。
王讷一脸抱歉地推着自行车进到校园,翟老师用一脸愤怒相迎。
翟老师开口问:“扣分了吗?”
王讷抱歉:“嗯……”
翟老师继续问:“为什么?”
王讷继续抱歉:“忘带学生卡了!”
翟老师愤怒着:“礼拜五咋强调的?”
王讷浑身抱歉。
翟老师越说越气:“回去拿!”
王讷收拾起抱歉,讷讷地给自行车掉头,这次掉头他用了汽车移库的所有技巧和时间,缓缓地推着自行车出校门。
过了一会儿,廖春晖估计王讷走远了,凑到翟老师的脸前:“翟老师,王讷家挺远的!”
翟老师也刚好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远?”
廖春晖怯怯地回答:“我回家大概四十分钟,他比我还要多大概二十分钟。”
翟老师随后一脸的无奈,摇着头开始上课。
后来,王讷卡在中午放学铃敲响前一秒进了学校大门……
中午,廖春晖和王讷都没有回家,原因有二,一是因为王讷的体力有些不支了,二是因为天上又飘起了濛濛细雨。俩人第一次在学校附近吃饭,倒也惬意,王讷透支了体力,满脸的狼吞虎咽。
下午第一节课上英语,打过第一遍铃了,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教室里的喧哗有点窃窃私语着,像是秋收后卖场里的麻雀在偷食。
徐新亮突然打破这和谐的噪音,亮着嗓子喊:“杨柳,杨柳!”
班里连麻雀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歪着头看徐新亮……
杨柳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头,目光瞥向徐新亮,一脸厌恶地问:“干嘛,干嘛?”
徐新亮压低了声音,用大家都能听到的悄悄话的方式嘘到:“你大姨妈来了!”
此时,教室鸦雀无声了两分钟。
所有女生几乎都红着脸,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在错愕,有的在偷笑。
李凯跳起来调侃道:“你咋知道的?”
王朝火上浇油:“知道也别说出来,这样我们大家不都知道了!”
杨柳脸涨得通红,想要反驳,一回头看到班里男生奇怪的目光,又把涨得通红的脸埋的更深了。
徐新亮一脸坏笑地解释:“真的,真的,你们看窗外!”
只见窗外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朝九七微四班级走了过来,左手拿着一把伞,右手擎着一把伞。右手的伞是给自己遮雨的。她走上台阶,把右手擎着的伞放平,把伞上的雨水在地上空了空,两只伞都交到自己的左手,然后,用右手敲了敲九七微四的门。
老师还没有来,坐在最前面的赵娜走出座位,打开教室门。
女士彬彬有礼:“同学,帮忙把这把伞交给杨柳,行吗?谢谢!”
赵娜接过伞……
后来大家才明白,徐新亮和杨柳来自同一所初中,之前也是同班。所以,徐新亮对杨柳的情况了如指掌。据说,杨柳老家是东北的,现在跟着她大姨一块儿生活,但这种恶作剧是徐新亮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作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刚才确实是杨柳的大姨妈来了!
一场闹剧过后,铃响了,英语老师进门后,费力地迈上讲台。
老师像一位奶奶,好似到了快退休的年纪,身体看似也不太好,发福得厉害,廖春晖只用了中医里的“望”便能诊断,英语老师应该患有糖尿病。
英语老师环视了一下四周:“class begin!”
廖春晖赶紧抢:“stand up。”
大家目光看着廖春晖,反应了一会儿,稀稀拉拉地站了起来。
英语老师紧接着:“good afternoon class。”
大家继续稀稀拉拉地回答:“good afternoon teacher。”
英语老师条件反射般重复着:“sit down please。”
一套程序完毕,英语老师转换成夹杂着张店口音的普通话:“班长不错,英语不错!”
大家都在起义:“什么班长,我们班还没选班长呢!”
英语老师顿时发觉她刚才竟然表扬了一个恶作剧,但“表扬”已出口,就犹如礼品已送出手,明知是送错了,也只得硬生生的认下。
老师扶了扶讲桌,貌似休息了一会儿,继续着:“来,咱们点一下名啊,我也认识一下大家!”
说着,打开花名册:“袁晓……好,站起来”
“好吧,请坐,下一位……”
念到十八名,廖春晖在期待着……
“王……王……嗯……”
王讷早已站了起来,咪着眼,咬着牙,在拼命期待蹦出那个字,那神态像极了期待从屁股里使劲憋出的一个屁。
“王内!”
王讷顿时泄了屁……
大家集体反应异常,但谁也没告诉老师那个字念什么。
英语老师急着纠正:“王……王……王纳?”
王讷彻底泄瘪了,不再期待,自顾自的坐下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大声告诉:“王讷!”
英语老师学到了新知识,在花名册上标注着什么,廖春晖想:“标的一定是英语音标。”
点完了名,正式上课……
英语老师开讲:“为了检验一下大家的英语水平,我用英语念一段文章,然后,提几个问题,咱先不讲课本,我先测试一下大家的英语水平啊!”
说着,转换了英语模式。
廖春晖不懂英语,也不知道英语老师的英语里夹杂着哪里口音。只是一头雾水,不过听语调,英语老师最后提了几个问题,但不知道提的是什么。
英语演讲完毕,大家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英语老师被逼无奈,转换成张店普通话模式:“有没有人听懂,有没有人能回答刚才的问题?”
教室一片寂静……
英语老师环顾四周,把目光落在廖春晖的身上。
英语老师锁定了廖春晖:“刚才那位‘班长’,你英语不错嘛!你起来回答啊!一定得说话,而且一定得说英语,好,stand up, please。”
廖春晖暗暗想:“这是要给我穿小鞋啊!”
想着,站了起来,用标准的伦敦音和标准的伦敦人说话的表情答道:“sorry, I don’t know!”
说完还不忘模仿伦敦人说话时的耸肩,把手一摊,重复道:“I m sorry。”
英语老师原本想给廖春晖穿双小鞋,没想到廖春晖完全按她的要求做到了,小鞋做小了,没穿进去。
英语老师看了看量身定做的“小鞋”,甩手扔出门外。
此后,英语老师和廖春晖便化干戈为玉帛了。
今天是礼拜一,按照传统,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是班会。
对于刚开学的第一次班会实在没什么可“烩”的。
会上,翟老师只任命了一系列的人事制度,袁晓坐实了班里的学习委员,廖春晖一点不感意外。之前廖春晖的好奇心曾促使他见缝插针地和袁晓聊过,据袁晓说,他考了530多分,都够了淄博十一中的分数线了,之所以来张店一职专是听说张店一职专的生活惬意。当然,这是赚了便宜卖乖的说法,据和他同所学校的徐新亮解释,袁晓在班里胡作非为,什么都干,就是不学习,考了高分,只是因为他离中考前一个月突击了一下,而一个月前他还排班里的倒数,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报了张店一职专。廖春晖笃定如果袁晓知道他发愤图强一个月,能够到淄博十一中的分数线,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张店一职专的,因为生活本就是这样,什么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此时,廖春晖也对袁晓的大脑结构产生了无限遐想。
稍有意外的是王讷,翟老师宣布,王讷担任班里的物理课代表,王讷一脸的木然,一脸的木讷,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更有些意外的是音乐课代表,翟老师念了一个名字,说好听点,名不见经传,说不客气点,根本不认识。廖春晖刻意留意那个女孩子,在他的脑海里,翻阅着……始终找不到她的身影,他定睛看,似乎什么都看不清,印象中那个女孩黑黑的。廖春晖原本想:“音乐课代表优雅点得是架钢琴吧,再不也得是只吉他,就算古典点也得是只琵琶,再刚烈点像只架子鼓也成,哪想到,是只“埙”!”
最让廖春晖想不到到是,翟老师宣布:“我们九七微四的班长,廖春晖同学!”
廖春晖没反应过来,他拼命让自己的大脑反应,反应了五分钟,仍然没反应过来……
廖春晖拼命在自己心里走思绪,他走到了王讷忘带学生卡时的殷勤,他走到了和英语老师反目时的机警,他甚至觉得这几位老师都是翟老师安插的眼线,廖春晖没有荣誉和使命感,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出卖的汉奸,浑身透着不情愿。
翟老师一如既往地语气明了,思路清晰,没什么烩的一锅菜都让她烩的津津有味,廖春晖也在思索,思索后的结果是——一定要辞职。他在等待机会,哪知无缝插针,只好把自己心里跳跃的小兔按捺着。
放学后,王朋依然在第三个窗户处探脑袋,廖春晖和班里同学基本都已熟络,百无聊赖,他喊了杨柳一声:“杨柳!”
杨柳对廖春晖并无敌意,也乐意把自己的玩笑赠予:“啥事,亲爱的班长?”
廖春晖指了指第三个窗户处的脑袋:“那人找你!”
杨柳一脸的坦然,也看的出这是廖春晖的一个玩笑,但她并不在意,几步走到了第三个窗户边,问道:“你找我啊?”
王朋叶公好龙般地往后缩脑袋,满脸通红:“啊?……啊!……啊?”
没“啊”玩,杨柳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背包,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