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早稻田大学在日本国内创办了第一个全英文授课式的学部——国际教养学部,英文叫做SchoolofInternationalLiberalStudies,简称SILS。使用英文的“LiberalStudies”,其实是借鉴了欧美大学教育体系中的特色——即学生进入学部后不立即划分专业,而是在大学三年级后才根据个人的成绩以及兴趣自主选择专业。所以,SILS开设的课程可以说是包罗万象,从数理化,到文史哲,再加上所有的课程都完全用英语讲授,所以几乎可以看成是早稻田大学中的一个“校中校”。
当然,选择这样的办学方式,也可以看出早稻田校方对于SILS学部的重视程度,尽可能地招揽不同专业、不同背景的国际学生充实SILS学部的国际化开放氛围。这样一来,早稻田在SILS学部上的投入也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开设的课程涉及多个专业领域,而所有的课程又都要求是全英文教学,所以SILS学部的所有任课教授中,大概只有不到一半是具有英美等海外留学经验的日本教授,而另外一半则都是校方在向全世界范围内公开招聘的。
再来看SILS学部的学生组成,也明显可以看出校方在“国际化”的打造上大动了一番脑筋。SILS的办学宗旨是“透过广泛的教养教育及与世界各地学生的交流,培育拥有积极致力于全球性问题的远大志向,与朝向具备伦理观、国际竞争力、人性魅力的境界展翅飞翔的地球市民”。SILS的学生依次分成SP1~SP4四种:SP1是以日语为母语的学生,SP2是非以日语为母语的正式早大在籍的学生,SP3和SP4分别是短期的交换留学生。
SP1和SP2两种学生是正式的四年制学部学生,SP3和SP4学生的流动性就要强很多,各种交换留学生项目短则半年到一年。
全方位的国际化氛围
SILS学部的创立在日本各大学中是破天荒第一家,学部自从创立,如何扩大国际影响力,在世界范围内招收学生也是校方需要考虑的问题之一。
早大在这方面可谓是不遗余力——特别是在拓展校际交换留学生项目上。
我在早稻田大学留学的2006年,尽管SILS才创立两年多,但是SILS已经和世界范围内的几十所大学建立了留学生派遣的双边协议,其中有中国的北大和复旦两所大学,其他世界知名的学府还包括美国的加州大学、哥伦比亚大学、芝加哥大学,英国的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等。特别巧的是,后来在哈佛的东亚系读书时,竟然也遇到了几个曾经在早稻田大学交换留学的韩国和美国学生,一方面感叹世界之小,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早大在国际化拓展方面取得的突出成绩,因为SILS尤其强调以积极培育学生们成为国际机构和外资企业,或至研究所继续深造的优秀人才为目标。
打造这样一个全新的全英文授课式院系,所需要的不仅仅是资金、师资、生源,更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套设置建设。为了配合SILS学部的建设发展,早稻田校方特意扩大了既有的日本语教育研究中心,为的是能为SILS学部的国际学生及超过4000名的早大在籍外国学生提供完整、系统的日语课程培训。
此外,校方也鼓励一系列学生组织的发展。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早稻田国际学生俱乐部(WasedaInternationalClub-WIC),该组织的核心宗旨就是要拉近日本学生和国际学生的距离,为日本学生创造更多与国际学生接触的机会,也为国际学生提供更多融入日本社会和文化的机会——恰恰这些事情是校方无法直接参与或插手的,而由各式各样的学生组织恰如其分地进行了分担和组织。正是有了这种种配套机构的积极参与,国际学生和日本学生之间的文化隔阂也能够得以逐渐弥合,一个虚幻和空泛的“国际化”
得以脚踏实地地体现出来。
日本职场上的“异文化交流能力”
日本人能够在国际化氛围建设上领先中国人一大步,更不用提那些全开放式的欧美顶尖大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距,答案还是要从更深层次的教育理念上去寻找。
实事求是地说,日本的大学尤其重视学生“交流能力”的锻炼和培养,其重视程度就相当于中国的大学看重学生的“学习能力”一样,其中又尤以“异文化交流能力”为甚。“异文化交流能力”作为一个特定词组,在日本的职场也是一个高频词汇,可见日本社会对于这类人才的需求度之高。
既然“异文化交流能力”被广泛地视为一种不可多得的素质和能力,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日本的高校肯不惜血本强化自身学校的国际化建设。
在日本人的普遍印象中,早稻田大学学生的学习成绩未必最为突出,但是早大学生活泼、开放的性格和出色的人际交流能力往往成为早大毕业生在职场上打拼的看家本领。
国际化经营须“用心”
同处亚洲文化圈,中国和日本两国在对外来文化的吸收、排斥方面还是具有不少相似之处,在大学走向“国际化”的过程中也遇到类似的困难和压力。平心而论,以日本人的排外性而言,在早稻田大学创建这样一个全英文学部所要遭遇的种种困难和阻力可能不会比北大小——在日本生活过的人都知道,仅仅从英文的普及率来说,日本年轻一代的平均英文水平恐怕比中国年轻一代还要差上不少。不过最终的结果证明,早大的“国际化”
运营模式要远远比北大成功得多,这一点可以从多方获得印证——国际学生的口碑,国际学生数量,国际影响力拓展等。
如前所述,所谓“国际化”,其实不在于硬性的、干巴巴的数据堆积,比如有多少国际学生,来自多少个国家,比例占到多少等,而关键是在于这所学校在推行“国际化”的过程中是否“用心”。而所谓“用心”与否,其实鉴别起来并不难,如果能像早稻田大学的SILS学部那样,国际学生和日本学生可以融洽地融合为一个整体,那无疑是校方的各项促进“国际化”的软性措施见效所致;而如果仅仅是像在国内大学那样,除去必要的教务行政之外,国际学生的生活氛围,以及国际学生和中国学生之间的互动环节都处于“无政府状态”下,结果导致了中国学生和国际学生彼此之间虽为同门,但在课堂之外却几乎没有交集,这样的“国际化”只是流于形式罢了。
“国际化”之美国篇——“多样化”理念
大学建设的国际化、开放化,在世界范围内已经形成一股潮流。国内的大学近年来也开始引进各种权威的评分体系,更加看重在大学排名榜上的位次。不过国内大学虽然在学术成果这些硬性指标上“大跃进”式赶超国外一流名校,但是在国际化建设这些难于直接量化的权重标准上,和国外一流名校依然相差甚远。
绝非妄自菲薄,更不是崇洋媚外,国内大学在走向国际化的道路上的确还存在种种问题和不足,甚至是对于“国际化”这个词的理解还仅仅是停留在概念上,执着于数据统计出来的国际学生数量、覆盖国家范围等,而忽视了“兼容并包”的校园气氛建设,而这才是衡量国际学生与本地学生能否有机融合的最关键性指标。
回到“国际学生”的话题,相信在几乎任何一所中国的大学校园里,校方都会在外事部门告示榜、宣传栏上用各种醒目的文字和照片昭示出自己学校的外事工作是多么多么突出。但实际上在很多国内的大学校园里,中国学生看待外国学生还是如同看“西洋镜”一般。生活没有交集暂且不说,即使有过零星些许的接触,也大多抱有“非我族类”的先入为主的观念,互相无法融入对方的生活,成为真正的朋友。
如果说日本的国际化教育理念偏重于“文化交流力”的培养,那美国大学的国际化建设就是基于一个词——“多样化”(diversi?cation)。
美国社会本身就是一个高度多元化和多样化的社会,其中囊括了宗教、文化、种族等多种元素彼此之间的共存和融合,因此,多样化也是美国人嘴边经常可以听到的几个高频率使用的褒义词之一。从政府机构、公司到非营利组织,美国社会的一切组织机构都渗透着多样化的思想,在大学校园中当然也不会例外。
按照美国人的理念,多样化的程度往往直接决定了这个机构、组织的工作效率以及发展活力,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国大学排名系统都会把国际学生的数量和招收比例作为大学排名重要的参考指标——这显然和中国人单一重视学术成果的评价体系大相径庭。
正因为如此,高度多样化的学生构成成为美国高校的一大亮点。其实美国大学学生的国际化分布情况,就多多少少有些类似于国内大学在招生时必须考虑到不同省份、不同民族的名额分配。在美国大学的各院系中,国际学生都要占到一定比例,其中又会细分为比如亚裔学生、拉美裔学生的详细比例等。即使是哈佛的亚洲研究中心,也有不少来自拉美和欧洲的国际学生,同样,即使是在哈佛的神学院或者是中东研究中心这些看似和东亚国家的学生丝毫不相关的院系和专业,也会每隔几年相对小规模地招收亚洲学生,为的也是为该领域的研究带来全新的思路和视角。
最终回到国际化的课题,可以看到,不管是在国际化程度高度发达的美国校园,还是在正大踏步向前的日本大学校园,两者的“国际化”进程都可以从他们各自的教育理念方针中找到对应。大学校园作为人生迈入社会的前奏,所需要锻炼培养的自然不仅仅是学习能力,中国学生历来的弱势项目——交流能力、合作能力、开放健康的性格等更应该被列入大学为学生量身定做,着重培养的几项基本素质。这方面,日本和美国的大学已经为国内的大学提供了良好的范例。
大学的开放性和社会服务功能
谈了“国际化”,这里想谈一谈“开放性”的话题。
留学美国期间回国一次,正好参加了在北京的大学同学聚会。同学们本来打算另外找个时间回北大看看,马上被一个仍然在北大读博的同学叫停了。原因是,现在北大校门门卫检查严格,不像学生样的统统都会被要求查北大学生证。虽然说凭校友证也可以进入校园,不过老同学们天南海北地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谁也不会想起来还刻意带上校友卡在身边。为了避免麻烦,再说本来就是校友返校,来回盘查再惹来一肚子不爽,所以索性计划作罢。
难进的北大校门
2004年刚刚考进北大的时候,北大的门卫审查制度还没有那么严,最多只是在新生进校的繁忙期会限制校外车辆的进出。不过从这之后北大校方对于校外人员进校参观游览的限制条款就变得越来越严。每年“五一”、“十一”长假期间是各地旅行团或者家长带学生“北大清华一日游”的集中时间段,印象中是2007年的“十一”长假或者2008年的“五一”长假期间,北大就曾经“封校”,不允许校外参观游览人员进入校内。当时还在网上还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一时间骂北大“傲慢无礼”
的口水充斥网络。
不过北大倒是并未就此向舆论妥协,校园管理制度越发严格,直到我毕业离开北大,都是禁止校外旅行团进入校园。后来听说如果门卫怀疑你不像北大学生样,还会义正辞严地要求你出示学生证——这在我上学的时候还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无论是大学的“国际化”,还是“开放性”,都是一个颇为宏观抽象的概念,即使长篇大论也不为过,不过那不是我的初衷。只想从“服务社会”
这个具体的角度,撷取些国内和国外大学校园生活的点滴片段,做出一个横向对比。话又说回来,些许细微之处,反而更加容易表现出一个“开放性”
的轮廓,也更容易帮助认清国内大学与外国的大学相比较,究竟哪些地方的开放程度还不够。
没有围墙的美式敞开布局
就从大学校园的围墙说起。美国的大学都是没有围墙的,这在中国人看来不免会有些不可思议——没有围墙,没有护栏,怎么界定大学的范围?
其实在美国,从来不会有人认为大学校园需要一个准确的划定。甚至夸张一点说,美国的大学没有“校园”的概念,有的只是校方“资产”的概念,比如哪一栋楼属于学校,哪一栋楼不属于学校等。所谓美国大学的“开放性”
即以地域上的“开放”为先。
古老的哈佛在这方面就颇为典型。整个哈佛大学的分布构造分成内外两部分,居于哈佛大学校园最核心的称作HarvardYard(哈佛庭园),也叫作OldYard。哈佛庭园内的建筑完全保留了几个世纪之前的风貌,全部是哈佛风格的代表性建筑——红色砖房(HarvardCrimson)。哈佛庭园内基本上以本科生的宿舍和教学楼为主,一般来说,狭义上的所谓“哈佛校园”
都是指哈佛庭园,而哈佛庭园本身是有围墙的。
但真正意义上的哈佛校园远远不止于此,虽然哈佛庭园全部由围墙围成,但是以庭园为核心向四周铺开,分别分布有哈佛法学院、商学院、肯尼迪政府管理学院、设计学院、教育学院和神学院,这些学院的占地面积则要远远超过哈佛庭园本身,在构造上是完全开放的,对校园不熟悉的新生来说,不知不觉就迷路走出了校园范围更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美国大学很有意思的一个特点是,大学校园的正中心往往是一片繁华的市区,或是一个小镇,这对于国内的学生来说就更难以想象了。比如在哈佛,其实最较真起来,哈佛大学的中心不是哈佛庭园,而是庭园旁边的哈佛广场(HarvardSquare),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地铁站,站名就叫作HarvardSquare,周边的几条街区都是繁华的小型商业街,大多数都不是校方的资产。再比如,离哈佛10分钟车程的麻省理工学院(MIT)校园,实际上是沿CentralSquare和KendallSquare这两个地铁站延伸开来的长条状建筑群。
在更多相对偏远地区的美国大学,大学校园的地理中心,往往就是一个小镇。
对比国内的大学,一般都是商业街区围绕在大学围墙之外,而美国大学就正好相反,往往是校园围绕在热闹繁华的小街区四周——这种校园规划设计的差异也决定了国内的大学大多是用围墙把校区和校外分隔开来。显然,校园和非校园的界限模糊化,城镇和大学融为一体是美国大学的特点。
校园即公园
哈佛庭园虽然有围墙、有铁门,不过却从来没见过校方以影响校内教学秩序的名义拒绝外人的进入。原因就是至少在美国,大学不仅肩负了教育功能,也承担了服务社会的功能,这自然就需要大学采取“对外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