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幼学(1154-1217),字行之,瑞安新城(今莘塍)人,南宋爱国名臣。少负文名,年十八夺礼部会试第一名,居官清正,忧国忧民,敢于仗义执言,后累官至兵部尚书。曾师从陈傅良,为永嘉学派继承者。
南宋乾道八年(1172)正月,春节刚过,京城临安(今杭州)余官巷内悬灯结彩,仍沉浸在佳节喜庆之中。这里是朝廷礼部贡院所在地,三年一届的春闱科考即将在此举行。连日来,前往这里察看试场的考生络绎不绝。
这一天早晨,蔡幼学随老师陈傅良来到余官巷的贡院前。原来,他俩也将参加本届会试,现特地抽空过来转转,好熟识一下试场周边的环境。陈傅良是当代名士,入过京师太学,以文章著称于世,几位认识他的考生忙过来向他施礼打招呼。
“君举(陈傅良字)兄,敢问这位后生也是来京赴考的,怎么这么年轻?”一位考生打量了蔡幼学一眼,好奇地询问。
“他姓蔡名幼学,字行之,年方十八,是敝人门生,我俩同来参加会试。”陈傅良含笑作答。
“哦,原来他就是此次省试推为首选,备受吕祖谦大人赞赏的蔡行之,没想到这么年轻,真乃后生可畏啊!”
“都说名师出高徒,看来此次会试,你们师徒两人定可同登黄榜……”旁边的几位考生都随声附和。
考生们钦羡的目光和赞美的话语,使蔡幼学感到有些不自在。陈傅良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推说自己还有事,带着幼学先行告辞。蔡幼学与陈傅良果然被那些考生言中,在日后举行的礼部会试中,他俩双双得中,蔡幼学更是“文过其师”,荣登榜首,夺得会元。接下来只要经过殿试,便可金榜题名,进士及第了。
殿试亦称廷试,由皇帝亲自或指派大臣主持。应试者都是会试取录的贡士,在殿廷上接受皇帝亲发策问的考试,一般均可及第进士,只不过前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必须由皇帝钦定。
蔡幼学年仅18岁,就在全国成千上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夺得礼部会试魁首,实属罕见,一时间名声鹊起,誉满京城。加上当朝芮华、吕祖谦等大臣的赏识举荐,结果连孝宗皇帝也知其大名,准备通过殿试,将他置于首列。
但此时外戚张说正受孝宗皇帝宠信,独揽朝政,专权用事,而宰相虞允文、梁克家等又随波逐流,附和张说,不敢与之抗争。蔡幼学年少气盛,早已对此深感不满,准备趁孝宗策士廷对之际,直言上书,坦陈利害。
对此,陈傅良也颇有同感,认为外戚专权,弊窦丛生,凡士大夫都该秉公执言,申明正义。不过他提醒幼学,廷对策论,毕竟是向皇帝提建议,在言辞上还要多加斟酌,有的地方点到即止,不可过于偏激。
然而在廷对时,蔡幼学嫉恶如仇的秉性,还是让他直言不讳地讲了心中的真话实话。他向孝宗慨然上书说:
“陛下即位之始,冀太平旦暮至。奈何今十年,风俗日坏,将难扶持;纪纲日乱将难整齐;人心日摇,将难收拾;吏慢兵骄、财匮民困,将难拯救……”接着,他又以西汉外戚专权的史实为据,指责宰相虞允文、梁克家“或以虚誉惑听,自许立功;或以缄默容身,不能持正”。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今陛下使夷子预兵柄,其人无一才可取,宰相忍与同列,曾不为耻……”
虽然蔡幼学的廷试策论,文采飞扬、字字铿锵,且又切中时弊,但孝宗阅毕却大为不悦。“使夷子预兵柄”,明摆着是指责自己让连襟张说执掌兵权。这还不够,竟扯上两位当朝宰相。孝宗平日间听惯了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辞,哪容得下这种专门挑刺找碴的策论?宰相虞允文更是恨恨连声:“这个乳臭未干的蔡幼学,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他究竟还想不想入仕为官了!”
幸亏朝中有几位正直大臣,出面为蔡幼学说话开脱。加之,孝宗从心底里还是钦佩幼学才华的,所以才没深加追究。
结果廷试黄榜出来后,幼学非但没有置于首列、留京重用,反而屈降下第,被派往江西广德军担任教授去了。陈傅良遭际也差不多,朝廷只授予他迪功郎、泰州州学教授。他没有赴任,而是回乡重操旧业,继续教书了。陈傅良很替幼学鸣不平,但他坚信是金子终究会发光,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迟早总会有大展宏图的一天。
时隔数年,蔡幼学果然因政绩突出,被调入京师,但他依然不改直言本色。上任伊始,就向孝宗进言:“如今靖康大耻未雪,境土未复,陛下英明神武,本可以大有作为,都是那些苟且妥协的议论,萎靡不振的习气,影响了陛下的心志……”这一次,蔡幼学所提建议,孝宗总算听得入心入耳,表示完全赞同。
绍熙五年(1194),宋宁宗即位,诏求天下直言之士。蔡幼学乘机上奏,进一步向皇帝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他说:“陛下欲尽为君之道,其要有三:事亲、任贤、宽民,而其本莫先于讲学。比年小人谋倾君子,为安靖和平之说以排之。故大臣当兴治,而以生事自疑;近臣当效忠,而以忤旨摈弃,其极至于九重深拱,而群臣尽废;多士盈庭,而一筹不吐,自非圣学日新,求贤如不及,何以作天下之才!”
蔡幼学的这番话,博得宁宗赞赏,尤其是“多士盈庭,而一筹不吐”这一句,竟成了当时广为传诵的名言。有人考证,成语“一筹莫展”即源出于此。如属实,那么自先秦至宋,源自温州先贤之口的成语,这恐怕是绝无仅有了。
蔡幼学一贯力主抗金。当时,南宋每年都要向金屈辱纳贡。后来,金遭蒙古攻击,南宋无法按时交贡。金国便气势汹汹,意欲出兵侵犯南宋边境强行索讨。面对金国的挑衅,朝廷大臣意见分歧,莫衷一是。
蔡幼学力排众议,上奏说:“玉帛之使未还,而侵秩之师奄至,且肆其侮慢,形之文辞。天怒人愤,可不伸大义以破其谋乎?”这番话语掷地有声,使满朝文武都为之振奋。宁宗毅然下诏与金绝交。
宋宁宗对蔡幼学越来越器重,后来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幼学审时度势,竭力向朝廷建议:“固本根以弭外虞,示意向以定众志,公汲引以合材谋,审怀附以一南北。”可惜这些具有真知灼见的政治主张未等付诸实施,他就不幸辞世了。宁宗皇帝为痛失这位忠直不阿的良臣而惋惜不已,特赐谥号“文懿”。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蔡幼学不避权贵、直言廷对的故事,千百年来一直流传至今,为后人所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