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适(1150-1223),字正则,学者称水心先生,出生于瑞安,后迁居永嘉(今温州鹿城区)。淳熙五年(1178)中榜眼,曾任建康知府兼沿江制置使,力主抗金,屡建奇功。他是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永嘉学派的集大成者,其事功学说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
嘉泰三年(1203)九月,时任泉州知州的叶适被朝廷召回临安(今杭州)。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进京后他的命运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不仅成为宰相韩侂胄的座上客,还受到宋宁宗的亲自召见,旋即被提任为兵部侍郎。
原来,此时金章宗完颜璟统治下的金国,时局动乱,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韩侂胄雄心勃勃,觉得这正是自己立功扬名的大好时机。于是,他竭力劝说宋宁宗,重新启用陈贾、辛弃疾等一批主战派官员,准备兴兵北伐、收复失土。叶适因一贯力主抗金,并在给皇上奏章中有“二陵之仇未报,故疆之半未复”之语,受到韩侂胄的赞赏而被委以重任。
然而就在叶适刚刚受命的关键时刻,忽然传来老父叶光祖在永嘉病故的消息,叶适悲痛万分,只得向朝廷申报丁忧,赶赴永嘉服丧吊孝去了。开禧二年(1206)二月,叶适服丧期满回到临安,韩侂胄很高兴,告诉他说;
“朝廷已下决心伐金,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水心先生来得正是时候啊!”
宁宗皇帝在廷和殿召见叶适,任命他为工部侍郎兼国用参计官,主管北伐物资的计划调配。叶适虽然力主抗金,却不赞成朝廷在没有经过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发动伐金战争。他对韩侂胄说:
“我朝已多年没有用兵,如今将帅庸懦,士卒又缺乏训练,虽然朝廷上下伐金呼声强烈,但战争非同儿戏,轻动妄发只能劳师糜饷、招致失败。”
为此,他竭力劝说韩侂胄先巩固后方,待时机成熟后再发动进攻。但韩侂胄立功心切,没有接受他的建议与警告。叶适转而又上书宁宗皇帝,提出“备成而后动,守定而后战”的战略主张。然而,尽管他披肝沥胆、恳恳论奏,同样未能引起宁宗的重视。
开禧二年(1206)五月,韩侂胄奏请宁宗下诏伐金,并打算改任叶适为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想借用叶适的文笔和名望,起草诏书号令天下。叶适并不赞成此次北伐的轻率之举,他曾反复劝说宋宁宗和韩侂胄,应预先在沿江设防,待“牢实自守”之后,再徐图进取。但这些具有真知灼见的军事建议,并没有被两位当权者所采纳。叶适深感焦虑苦闷,便以患病为由,坚辞不肯赴任拟诏。
宋军初战时曾取得一些胜利,韩侂胄沾沾自喜,结果贪功冒进,致使北伐各路兵马非败即溃,战争的形势急转直下。金兵转守为攻,分九路大军南下,入侵两淮,整个江南为之震动。
宋军全线败退,形势岌岌可危,宋宁宗和韩侂胄这才后悔当初不听叶适的劝阻。于是,当即任命叶适为宝谟阁待制知建康府兼沿江制置使,负责长江下游防守事宜,让他火速赶往前线去收拾残局。
建康(今南京)位于长江南岸,是捍卫南宋京都临安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叶适临危受命,不顾疾病缠身,急匆匆地赶到建康任职。此时,金兵已在江北屯兵十万,强敌压境,人心惶惶。加之南宋长期偏安东南,不思进取,造成千里江防守备松弛的被动状况。金兵入侵两淮地区后,江北百姓纷纷渡江南逃,时局动荡,一片混乱。面对这一切,叶适始终镇定自若,冷静而又果断地进行防卫和安抚。一边派人安排船只,筹集钱粮,收容、周济难民;一边调兵遣将,招募义勇,积极组织抗金的军事力量。
为了击退江北敌人,叶适选拔二百名精壮义勇组成敢死队,配合官军,由厉仲方、徐纬两将率领,星夜乘小船渡过长江,偷袭金营。敢死队分成两支,一支由徐纬指挥,在芦苇中设伏;另一支由熟识地形的厉仲方带领,在夜色掩护下摸向敌营。厉仲方趁金兵酣睡之际,突然冲入军营,挥刀乱砍,直杀得金兵鬼哭狼嚎。得手后,他们又将追兵引向芦苇荡。这时,埋伏的宋军乱箭齐发,金兵纷纷中箭倒地。箭射完后,宋军又挥刀砍杀敌人。金兵在夜间摸不清宋军底细,不敢再追,只得退回营寨。
叶适又命石跋、定山一带的守军也如法炮制,用这种偷营劫寨的方法,不断骚扰金军,前后数十次,连连告捷,杀得金兵晕头转向,惶惶不可终日。同时,叶适又派遣石斌贤、夏侯成等将领,统兵分路出击,先后破定山之敌,解和州之困,所向披靡,迫使金兵从六合、滁州一带全线退却。此时传来楚州受困、军情危急的消息,叶适急令厉仲方率精兵一万,星夜驰援。援军与坚守城池的毕再遇里应外合,击败金兵,使楚州转危为安,从而迅速扭转战局,确保了长江防线的安全。
开禧三年(1207)初春,在叶适所率抗金将士奋勇抵抗下,金兵退至下蔡一带,宋、金之间军事态势开始趋于平衡。金兵撤退后,叶适因功晋升为宝文阁待诏兼江淮置制使,负责筹划江北的军事防务。为防止金兵再度入侵,他趁热打铁,开始实施筹划已久的“江北守江”的方略,并在两淮地区雷厉风行地推行“屯田”和“建立堡坞”两项军事防御措施。
自宋金开战以来,金兵南下烧杀掳掠,两淮残破,哀鸿遍野,造成三十多万人无家可归。叶适下令在江北地势险要处建立堡坞,将流散的两淮难民安顿下来,“令其依山阻水,自相保聚”,春夏耕种,秋冬入堡,“其间有强壮者,稍加劝募,给以弓弩,教以习射”,一旦遇战事,便配合官军同守御敌。这种寓兵于民的“屯田”措施,不仅有利于两淮地区农业生产的恢复,而且大大加强了南宋在江北的防卫力量,真正起到“安集两淮,以捍江南”的作用。
叶适在江北主持修建的堡坞有四十七处,其中位于建康对岸的定山、瓜步、石跋等三处的规模最大。它们东西绵延三百里,南北纵深三四十里,首尾联络,缓急相援,成为建康江北前哨的天然屏障。平时,各处堡坞由一将率五百士兵守卫,金兵来犯时,则调集官兵两千、义勇两千共同把守,凭险御敌。有了这些军事据点,金兵就不能像过去那样长驱江边,与宋军共长江之险了。而宋军则可以南北遥相呼应,使金兵腹背受敌,处于两难境地。叶适经过半年多时间的苦心经营,总算使南宋的边防有了一定的起色。
然而,就在叶适在前方与金兵浴血奋战,为筹划边防守备废寝忘食、操劳奔波之际,临安南宋朝廷中,一批投降派的官员诱杀了韩侂胄,向金国乞和了。不久,御史中丞雷孝友上书弹劾叶适附和韩侂胄用兵,朝廷以所谓“阿附权臣,盗名罔上”的罪名,将叶适罢官。
由于南宋统治者的昏庸无道,致使叶适有功不赏,无辜受罚,这无疑是南宋政治史上的一大悲剧。尽管如此,叶适在开禧北伐和建康保卫战中,所表现出来的独到见解和指挥才能,却不能不令人叹服。这一切足以与他在政治、思想、学术上的成就相互媲美而永载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