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个人的世界:
狼。
啸苍天,
没日月,
孤单影只;
忍地寒,
耐绝境,
经熔炼,
将成大业。
.…
……
欧洲东南部,阿尔卑斯山脉,几百里连绵,三千里无尽。一片神秘的高山幽土,灰褐色的云杉是这里的唯一。
云杉树干粗糙,一只踏在柔软草地上的狼爪锋利无比,它眼里露出嗜血凶光,没有人敢于出现在这种生物的视线中。这是一匹无比沉重的巨狼,比狮子还要雄壮,每一块圆鼓鼓的肌肉都仿佛钢铁。
这匹巨狼的主人嘴里叼着手工木质烟斗,烟草金黄细碎混合香料,被火点燃,烟头杂而黑,随那人吸允的嘴发出金红亮光,他嘴唇厚实微微发紫,轻轻一吐,漂亮的烟圈柔柔弱弱,飘浮在空中,片刻后消散而去。
他的小腿紧紧绑着牛皮护腿,棕黄锃亮,小短靴漆黑如墨,整个人靠在树干边,无比惬意,一口一口慢慢吸着烟,好像在等待谁,又或者在寻找什么。牛仔帽檐下,一双眼珠懒散地夹在眼皮里,露出一点点黑亮的瞳孔,面目冷峻。
这个人肩膀仿佛岩石坚硬,他肩膀边巨狼探出半个漆黑油亮的脑袋,铜铃大的眼睛精悍发亮,似乎在征求主人的意见。
狼主人从嘴里取下烟斗,两指摩挲着下巴黑白交杂的胡渣。他在思索。
“你留下吧,我怕,我徒弟不是你对手,”说完他不禁想笑,抬手狠狠吸了口烟,在身后苍老的树皮上敲掉碎烟灰。
“走吧老伙计,去看看。”
这个牛仔样子的大汉说道。
一人一狼悄然消失,山岗无人但却美丽,只有那颗云杉下,短短草丛间,留下些许烟灰,一阵风吹过就会飘散。
……
白云儿一团团挤在天上,阳光明媚动人,整片山谷显得温和起来。
不和谐在山谷上方,山崖边没有杂草,赫然有一群狼,正蠢蠢欲动。
满山遍野看不清有多少只,但已经有不少黄灰色的狼影转入下到山谷的小道,一只只没入野草丛,不时在前方露出同伴的脑袋。
狼王骄傲而雄壮,立在山谷上方,俾睨天下,伺机而动。
谷下,清水河潺潺流动间,发出哗哗的声响,河水向前方滚滚流去,被岸边草尖划破水面。
岸边更远处,一片沙地燃着小堆篝火,火苗已经在无力扭动,只剩下最后一点蓝色火焰,天空中俯视可见翠绿草丛间一只只灰黄耳朵朝圆形沙地慢慢逼近,是狼!
雷天天正撅着屁股,左手撑在河岸边,膝盖半跪,右手在小溪里停留,咕咕咕咕的水泡或大或小,从水里冒出来,等到不再冒泡,他把手向上用力提起,一个两掌长,像火腿似的皮水袋滴着水被他提上来。雷天天迫不及待地对嘴大喝一口,清冽冰凉的一条冰线顺舌根穿过喉咙,整个人顿时一阵酥爽。
他哈的一声,用袖子抹把嘴,又撅起屁股把水袋装满。
将水袋挂在腰间皮带上,雷天天笑了笑,两颗虎牙随着笑容露出,显得一丝俏皮,又有一丝剽悍气。
他一把坐在火火炭堆边。
雷天天已经被狼群追了整整七十个小时,这是他的任务,还有两个小时任务才结束。
雷天天家在英国伦敦,有一对黑地发亮的桃花眼,额骨如刀削,眉毛长长像个三角形,这种眉不用手的话是没法做出一个“囧”的表情的,这可能说明他一辈子都不会“囧”吧。
雷天天不是在伦敦出生,却生活在伦敦,今年长到十六岁,在家里有一个孤零零的姐姐。他一想到姐姐就情不自禁脸现笑容,满是柔情,把下巴支颐在膝盖上,用一根树枝扒着火堆。
不久他们就会见面,每年师父只给他回家一次,每次他都兴奋地不得了,到今天他总共回过四次家,也就整整四年时间,今年是第五年。
雷天天叹了口气,想把胸中闷气吐出来,可惜他就是把肠子都吐出来也没用,闷闷不乐地向后躺在柔软的草丛里,把两手张开伸伸他健壮的腰肌。
人伸懒腰就爱打哈欠,一打哈欠就流眼泪,当泪水沁满眼睛,他模模糊糊瞧见山谷上一个灰黄的大影子,轻咦一声,用力眨眨眼挤掉泪,再看时那影子却没了。
雷天天感觉不对劲,猛地跳起来,四周满地长草摇曳,窸窣窸窣乱响,空气里却没有一丝风……
雷天天舔舔嘴,警惕的往后退几步,小心钻进身后草丛中。
几分钟后,什么东西从草丛里转出半个脑袋,一匹目露凶光的山狼!可惜它的眼再犀利也什么都瞧不见,小小的圆沙地中央只剩下几颗通红的木炭与灰烬,雷天天早已不见,这匹狼笔直的鼻梁顿时皱在一起,低声咆哮,在这里闻来闻去,突然是发现什么,凶光一凝,没入草从里去了。
雷天天小心穿行在草丛里,耳边稀稀疏疏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把他包围在中央。
雷天天只感觉无数柔软的像发丝似的草刮着脸,刮着手背,他已经快穿出山谷,回头眺望山谷里边,他怔住了,眼睛忽然圆睁,撒腿没命奔跑,自顾自骂着:“亚麻跌!”
谷上山崖之巅,大公狼对天狼啸,一圈圈音浪层层叠来,啸声好像在发号进攻的命令,雷天天脚步不停直冲向谷口,身后无边际的草丛里嗖嗖两匹山狼张牙低啸掠出,紧随其后,几十匹狼势如奔马,呼啸抢前。
耳旁回荡呜呜狼啸,里奥大叫一声,瞪起双眼朝前全速奔跑,一时间如燕掠长湖,脚后烟尘激飞十人高。与狼群瞬时拉开,耳后的呼啸渐渐远去,雷天天回头瞧见狼群已只剩零星几只还在紧追不舍,心里长吐了口气,脚步不慢,朝前面大步流星快速狂奔。
突然,狼啸声又渐渐旺盛,雷天天心里一突,眼见山谷出口的亮光处,几十条狼影影绰绰,迎面冲来。山谷上方俯瞰而下,狼群密密麻麻冲进山谷,雷天天身后的草丛里不断有狼冲出。哧地急刹住脚,雷天天眼见前后都有狼群已经没有生路,抬头眯眼往山谷上看去,蓝天就像一条一掌宽的裂缝,两侧山壁全是灰黄的泥层,垂直九十度上下怕有三百米。
雷天天舔着嘴唇,眼前几匹狼都跳到他耳朵边了,嘴里猩红的大湿舌头几乎舔到他的脸颊,他猛地弯腰蹲下一脚朝天踢中一匹刚冲过来的狼,正中它柔软的肚皮,那狼嗷一声狗打鸣滚到一边,后边几十条狼前仆后继,状况紧急,容不得马虎,雷天天发狠,闷声大喝一声,跳上一边的山壁,展开一套高超轻功——壁虎游墙功!手指猛地扣在坚硬的山壁上,溅起一滩灰尘,疼的雷天天泪眼蒙蒙,咬咬牙腾身而上。往下一看,几十匹狼猛然向他屁股咬来,他赶紧手上加力,两腿摇摆间如壁虎般爬了上去,一大群狼簇拥着挤在下边,一只只口流蛤喇目露凶光。
雷天天打了个寒战,真是好险,抬头就继续往上爬去。
本来凭雷天天的功力爬上去是要费些力的,可是在向上大概快十米时,山壁坡度一下变缓许多,但也有七十几度的样子,山谷里呜呜的风声夹杂群狼低啸,好几次雷天天都快摔下去,稳住身形后又咬着牙拼命地爬。
花了小半个小时,雷天天才爬了一半,抬头一看天,他差点吓晕过去。
只见山崖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颗颗目露凶光的狼头,它们拥挤着不敢下来,排成不整齐的一排,一对对绿眼睛往下盯着雷天天,流着口水。而山下的狼群聚集了更多,密密麻麻挤成一堆,整片山谷都挤满了,山谷回荡一片狼的咆哮声,说不出的渗人。
雷天天顿时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手指扣进山壁的硬干泥里,两只脚几乎就是没地方踩的,就是脚尖硬生生顶住。眼看手指都开始抽筋,摔下去一定会摔成一滩肉泥的,雷天天欲哭无泪,尝试着平行往左边爬,地下的狼瞬间一股脑跟着他往左走,头顶上的狼也是一样。
雷天天低头朝下面看去,一匹匹黑黑的狼像一只只蚂蚁,继续向上爬了几米,那一排狼立在崖顶虎视眈眈,不时抬爪子挠挠地面上的灰尘。他终于没敢往上再爬。
现在被堵在中间,身体悬空没有立足之处,感觉浑身难受,一个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险,雷天天刚才一鼓作气想要爬上山崖,没想到被山崖上的狼打断,这下气一泄,顿时没了力气。
如果趴在这再坚持一个多小时等到任务结束,他师父一定会来接他,雷天天不禁向山谷外看去,那里群山连绵一片野林。他一下打消这个念头,就算师父在这恐怕也救不了他。
雷天天突然灵光一闪,抬头往头顶上眯眼看,上面的小石头灰尘不时落下来,山崖上一排狼群还在那,他小心扭头看向另一边山崖,果然,另一边没狼。
雷天天计算着山谷两边山壁的距离,看起来不远,他甚至感觉一伸脚就能碰到对面的山壁。
手指已经在发麻,雷天天不能等下去了,心一横,准备直接跳到另一边。他向下看了眼,深吸口气,汗水已经湿透衣服,在心里默数:“万,吐,睡!”
左腿一抽,没敢跳过去,倒是吓得雷天天差点重心不稳。
突然头顶上一个黑黑的大东西直落下来,他抬头猛见一匹狼携带巨大的力量从上面被它的同伴挤了下来,嗷叫一声直坠而下,正向雷天天砸来。
雷天天没来的及反应,一团带着腥味的重物嗖地擦着他脸落下,这时雷天天不知怎么鬼使神猜,竟然伸手想去救那匹狼的命,他知道这一匹狼从快五十米高空落下,几百斤的体重加上落下的冲击,力量之大足够压断他的手骨。但雷天天还是伸手在空中一抓。
抓中!
只在一瞬间,一股巨力扯断了雷天天的肩膀,他感觉手里紧紧攥着一条狼腿,整个人直直地掉下山崖。手臂剧痛刺激之下,雷天天浑身一震,双脚在山壁上用尽力气一蹬,整个人朝另一边山壁跳去,一串血花淋在五十米的高空中,阳光下雷天天黑色的身影一下子扑在另一边的山壁上。
额头猛地砸在山壁的硬泥上,手指准确扣进泥层,雷天天脑袋一晕,用力甩掉满头的黄色土灰,看向另一只手。
那只手无力地垂下,雷天天用力控制它,却感觉有力使不出。但那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狼腿,钢针般硬的黑毛扎着手掌。
但,就只是一条狼腿。
那匹狼的尸首已经落入谷下的狼堆里,像掉进绞肉机。
雷天天忍着疼,巨大的力量直接扯断狼腿,所幸他臂力惊人没有受太重的伤。丢掉扯下来的狼腿,感觉肩膀上的筋肉可能全断了,雷天天咬住牙根,深吸一口气往上用力爬。
终于是爬上山巅,雷天天仰面倒在太阳底下,张嘴大口呼吸,手指伤横累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疲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怀表,打开。
表盖上是他姐姐的照片,和他长得很像。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训练才结束。
收好怀表,雷天天扭头看对面的山崖上的狼群朝他咬牙切齿,焦躁地用爪子划着地面。
雷天天在过去七十个小时里都像刚刚那样疲于奔命,狼群越聚越多,整片阿尔卑斯的狼好像都被他师父招来追他,疲惫感像以往一样袭来。雷天天不敢休息,爬起来眼望视野之内群山环绕,这边山崖杂草不生,斜斜向下全是黑色的大石头。
远处竟然还有几匹狼!正好看见雷天天,突然开始发足狂奔,冲向这边,雷天天长叹,转身就跑。山下是一片长得不太茂盛的山毛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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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进树林,狠狠地甩开身前的的树枝,雷天天下意识回头看看,身后林子里除了高大的山毛榉和大丛墨绿的灌木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有该死的蚊子,一只麻雀掠过树梢,整个林子一股安静祥和的味道。
他想拿水冲冲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一摸皮带,刚刚跑地急,竟然把水袋不知道掉哪了。
林子里的山毛榉长地很空,地面高高低低长满绿苔藓,灌木丛生,整个林子里充斥着泥土和树木的独特气味。
雷天天抬头眯眼,深吸口气,脚上发力,猛地单脚蹬向面前一颗粗壮的山毛榉,借力向后一翻,整个人环抱住另一棵树,那棵树长着滑溜溜的湿苔藓和一些野菌之类的,雷天天猛力一夹才稳住,心里骂声脏,手掌向树干一招排云掌狠力推去,双脚再并拢快蹬,刷的跳到到极高处,一根分叉的山毛榉树枝下,看准双手抓住,全身向上猛甩一百八十度,“卡拉,卡拉”树枝手臂粗,却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被轻松折断。雷天天蹬的落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两眼直冒金星,抬手瞧瞧折下的粗树枝,嘿嘿笑起来。
这时,雷天天突然两眼一瞪,感觉脸颊边阵阵腥风,顿时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