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我学成一身功夫,便加入当时臭名昭著的刺客公会——“猫王”。
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年轻人哪里知道,当面临生存时,哪有别的时间考虑道德,享受,光明正大一类的所谓君子,又所谓高雅,又所谓一切不齿于别人行径的自命清高。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一个前辈指导下进行的,事后吐了很久。
而佣金少得可怜,但那个时代能混口饭吃已经是很不容易,我有功夫底子,学的很快,我杀人的技术愈来愈高,我随之能接到更高层次的任务,佣金更多。
我的钱越多,心越冷,我开始带徒弟,并像当初那位前辈教我的那样教他们还有她们。
等到我三十岁时,已经是公会高层,我的徒弟是年轻一辈最强的刺客。我的人生似乎已达到巅峰。
但好日子终会到头。
公会教条极严,刺客的身份是绝对机密,为保证信誉,每位接单刺客必须以完成目标为重,在限定要求内完成任务,否则便不再是公会一员。而历来公会的人想要出会,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死。
我曾经奉命追杀过叛逃刺客,我教育我的徒弟们背叛是可耻的,所有背叛工会的人都得死,死的干干净净。而为人师表的我更是对叛徒毫不留情。
对于功夫,我这样理解,功夫,就是杀人技,无论用手指,掌,拳,肘,撞,踢,踏,点,皆可杀人,这是第一等境界,而用剑,这是第二等,其余兵器包括火枪都归第三等,甚至这不算得功夫。
我自认为本身已算是大师,对于刺客的真谛我是深以为然。
公会随着火器时代来临在退化,刺客们都老了,我这一门,以三十六天罡星为代号,我的代号叫天罪,本来我几十年来名字已很少用,国人思想顽固,最重姓氏,依稀记得当年他们喊我小庞,于是我就姓庞,叫庞天罪。
我有两个徒弟,也算不上徒弟,和我年纪相差不大,一个是女孩子,叫天巧,一个坏坏的男的,叫天魁。
我很欣赏天魁,对他本门的功夫很佩服,也教了他些我的功夫道。
天巧很可爱,功夫也不弱,我们三人意气相投,很要好,当然,我还有个很好的朋友,也就是这本书主角的父亲,这先不说他。
“猫王”终于快不行了,会长将我们——也就是身为公会三大王级刺客的我和天魁还有天巧,带到雷皇山,便将一个各大门派共同传承千年的秘密告诉了我们。
会长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年轻时时候的功力恐怕比我还高,他对我们说的大秘密,几乎颠覆我世界观的秘密,虽然遥远的未来这些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但那时的我怎么能理解。就犹如古人不懂手机,原始人不懂得肉除了可以烤着吃,还可以煮着吃。
原来组织的存在是因为一个巨大的使命,等待着古今功夫最高强的大师诞生。
这是一个传说了上千年的预言,没有几个人会注意,似乎随时会被遗忘,实际上“猫王”的首脑一直不敢忘记这个预言。预言中说,在这个年代,耶稣诞生后的第二十世纪,一百年间一定会有恶魔降世,只有最强的功夫大师才能拯救世界。
会长在我们离开雷皇山后就一直没有出来,雷皇山这个名字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知道是哪个北京人取的。
我们生活还是一样。
我知道天魁一直喜欢天巧,天巧对他很好,对我竟然异乎寻常的冰冷,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冰冷终于变成了恨,深深地恨。
直到,那件事。
会长死后几年,天魁为了争夺会长,不惜拉帮结派对抗我,可是我的门徒遍布天下,工会里的长老,十个里,九个是我徒弟,他拿我没办法。
所有一切都是上天注定,我最后不欲领导公会,和大家的关系变得疏远了,于是和雷徳为常常一块玩,雷德为就是上边说的,我的好朋友。
雷德为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君子以德为先。我却觉得他长得就是一个土匪。
我变得不像刺客。
所有人开始以为我变成了老头,天巧和原来一样对我冷冰冰的。我管他们呢,我开始喜欢喝茶,下棋,去钓鱼,开始向往和平,不喜欢打打杀杀,只是,偶尔想想。
那天,那个神秘的男人来到公会总坛,要杀一个人,佣金很高,高到那种国民生产总值的地步。
我没有发现天魁竟然很冷静,不像他以前那样,好像死去了一样东西,我曾经欣赏的东西。
那个男人要杀的人竟然是雷德为!
我怎么能让他死,但公会有规矩一但接了任务就必须完成,天魁接了这个任务。我知道天魁一直很恨我,因为他喜欢天巧,而所有人都知道天巧喜欢我。这个所有人却不包括我。
我来到北京,雷德为见到我好像很惊讶。他知道了有人要害他的事。
我把他们一家送出国去,他太太才二十几岁,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儿和刚一个月的男婴,我帮他们在他们家,一座四合院里拍照留影。
雷德为上船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我已经知道他想说的,他甩给我一个小烟斗,我当时真哭了。
很快,公会知道我的事,他们终于要杀我,我的徒弟们没有一个敢和我动手,他们根本不敢看我。
天魁站出来,我又和他打了场,这回他打不过我了。
我明白江湖上已经没有我立足之处,我,走了,不想再回去。天巧还是冷冷地,她找到我,对我流了通眼泪,也走了。
我没有走远,天魁以公会会长的身份命令所有人追杀我,我的徒弟们对于背叛有很深的怨念,悔不该当初,悔不该,悔不该。
可世上又有谁?敢杀我!
天魁带上天巧,他要与我决战。我突然意识到天魁为什么恨我了,我看向天巧,天巧还是冷冰冰的。原来她是爱我的。
这一战不可免,他们怎么打得过我,说到底,天魁只是个孩子,我能看懂他。我却看不懂天巧,确实,男人想看懂女人简直是不可能。
哪一战,天巧死了,天魁也死了,我也死了。
不知道多久后,我才醒来,我被人救了,救我的是我未来的老婆。我终于可以放心,不再困惑。我正是四十岁,不惑之年。
我们有了女儿,在海南开始新生活。
直到雷德为去世的消息。
来的时候我想了很多,这些年我也知道了许多东西。我决定收一个关门弟子。
于是我便来到英国,找到当年雷德为的女儿和儿子,那女孩真不错,她弟弟堪堪十岁。
我与她们两兄妹说了,想教她俩功夫,姐姐却说不,她有自己的人生。我只是一笑。
弟弟本来就不上学,就跟我了。
我就在英国呆了几年。
就这样,所有的所有,都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