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边的呼气暖暖的,雷天天吓得大叫一声就地滚了三圈,余光似乎看见一嘴沾满黏糊糊唾液的尖利黄牙,和一对充满灵性的绿眼睛。
手里木棍撑着身体半跪,雷天天拧起眉头盯着身前空空如也的林子,阳光一丝一丝透过树叶洒进来,光柱里,在空中飘扬的灰尘似乎有着生命一般,这片林子还是一股安静祥和,除了喘粗气的雷天天,和他的喘气声外,似乎再没有别的东西。
难道是幻觉?
他记起师父说过,人有六觉,视觉,味觉,听觉,嗅觉,触觉,除此之外还有第六感,所谓的超感官知觉,又称心觉,能够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习武之人必须注重训练心觉,只有能预感到危险才能不被敌人所伤害。有点像蜘蛛侠的蜘蛛感应。
雷天天摇摇脑袋,他根本不相信心觉什么的。
低头沉下脸,他知道这群狼一定会追到这来,因为这是他师父对他的考验,三天内,在狼群追逐下逃生挑战极限,以达到功力进步。
抬头仔细观察四周,并没发现有狼的踪影。
蹲下身子,闭眼思考,他实在跑不动,腿都抽筋好几回了。
此时,雷天天所在的林子外,几只山狼追踪而来,在小溪边,山石上,后腿强健的筋肉支撑着它们,尾巴蓬松摇曳摆动,脚步轻快的大公狼低啸两声,剔透的绿眼睛里映出一个拿着大木棍的人类。
狼群很快包围了这片树林中那位少年……
……
满山遍野青翠艳丽,山头终年不化的积雪晃得人眼疼。狼主人理理衣领,嘴里叼着烟斗。
“最后一天,为师也要回家啦——”
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东方,烟斗闪着阳光。
手臂粗的灰色木棍携带破风的力量戛然而止,雷天天甩开手里的棍子,握住末端,他在林子里把棍耍得虎虎生风,猛地把棍子插在土里,人就像飘起来的旗帜,双脚并拢蹬地踢在树上,整个人呼地蹿出去像个球似的凌空翻滚,一下稳稳地立在枯死的几棵长满蘑菇绿油油的树干上,树边,五颜六色的野花杂草,瓢虫,蚂蚁,青蛙,毒蛇什么的。
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雷天天都能嗅到浓烈的腥味,他淡淡的眉毛拧在一起,打了一套棍法目的是强打精神,不什么时候黑眼圈赫然染在他双眼周围,强烈的困意在两天前就烟丝似的一直驱散不去,但他坚持下来了,同样他的对手——那群疯狼也一样——三天不眠不休,只能喝水,且间断性的急速奔跑,高强度锻炼着意志力的日子,雷天天自傲,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挑战,正因为了不起,才显得狼这种生物的坚韧。
“来了吗?”
林子里呜呜的声响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大,就像立体回声一样,闪着绿光的眼睛,直立的耳朵,湿润的黑鼻子,露在外的尖牙。
雷天天猛向这边看来,单手把棍子平举,犀利的眼扫射过去,在枯木上探出左脚,准备与狼群肉搏。
头顶上,一只只麻雀接连蹿走,趴在树干上红黑间接的毒蜘蛛抬起细细的长满绒毛的脚,这些预示着风暴来袭前夕。
锋锐的狼爪抓在地面上,后腿的筋肉陡然隆起,一匹狼快如闪电!大公狼更快,全速奔跑四爪如飞!雷天天张大嘴巴,声音还没发出,棍子已经当头砸向大公狼一颗脸毛炸立的脑袋。
“嘿!呀!死吧——”
“啪!喀喇!就——”
棍子折断,一头从雷天天头顶旋转着弹了出去。
人说狼是铜头铁骨麻杆腰,一点也不假,雷天天握着剩下半跟棍子,咽口唾沫。
“唉……”雷天天叹气。
“宝贝儿……听我说……”
“你先把嘴闭上……不要流口水啊,喂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雷天天反脚狠狠地踢开咬在屁股上的大狼,撒腿就跑,屁股疼地发烫,感觉自己的臀部轻飘飘的,不会被咬没了吧!雷天天心里一惊,在林子里左右狂奔,手不忘往屁股上摸去,不经意间瞥见那匹强壮的公狼大嘴就在他手边,连呼出的气都能感觉到。吓得赶紧抽手加速跑。
速度他很擅长,左右两边的树影急速向后倒退去,十几匹山狼包抄过来,脚步极快!前面竟然迎面又冲出十几匹,雷天天大叫一声,整个人扑向前去,一把抱住迎面的大树,借冲力未尽,两条腿啪地踢飞一只山狼,那狼嗷的晕倒口吐白沫,雷天天随后人甩向半空,大公狼在后边张大嘴扑过来,雷天天在空中眼一亮,趁机扭腰大喝,自转身体,双脚朝它猛蹬,大公狼被踢中鼻子,一下子被蹬落,雷天天借力跳到另一颗树上,顿时无狼可挡,双脚在树林间连跳,灵猴般窜到树枝上,稳住身型俯视群狼。
但愿狼不会爬树,雷天天心想。就见一群灰黄灰黄的大狼逐渐聚集,在树下低吼。雷天天坐在树枝上揉大腿拿这群狼没办法。
突然,他揉腿的手停住,一个头戴牛仔帽,叼着烟斗的男人突然平平出现在树干上,整个人像一根筷子插在那,漆黑的人影挡住阳光,雷天天迷茫地扬起起头向上看,那人黑色的脑袋后面刺目的光线让他眼睛一花,感觉屁股下的树枝一沉,那人就笔直地站在他面前。
“师父——”雷天天睁眼见到那男人惊喜地叫道。
庞天罪见到徒弟也很是喜悦,但脸上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冷哼道:“你真是胆大啊!那么高你也敢爬。”
雷天天听出师父语气里的关心,心中一暖,嘴里道:“这些畜生太恶心,死追我。”
庞天罪手没动,叼着的烟头向上一抬,从嘴里漏出一团烟气,静静看着坐在脚边的雷天天,手伸进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水袋和一包油纸包住的东西,把两样东西丢给雷天天。雷天天双手接住,那竟然是他丢掉的水袋,打开油纸包住硬邦邦的东西,里面是一大块熏肉干。
“吃吧,丢三落四。”庞天罪轻轻笑了声。
雷天天傻笑着抬头摸摸脑袋,笑着笑着,把水袋和肉干抱在怀里,单手取出怀表,打开看,时间刚好七十二小时。
“你过关了,今年的修炼结束,明天放假。”
雷天天放好怀表,抬头问:“你呢?”
“我,回中国。”
“什么时候我也去中国瞧瞧。”
“会有机会的,好好练功。”
庞天罪转身,远远看去,林子里成堆的野狼散在四周焦躁不安,低声咆哮。
雷天天把肉干撕成两瓣,抬手递一半给庞天罪,也低头瞧地上的群狼,那一对对吊睛大眼直勾勾盯住他。庞天罪接过肉干,把烟斗取下,咬了一口肉。
“你的轻功,棍法,刀法,腿法,拳法,掌法基础都练得差不多扎实了,现在该靠你自己,去摸索功夫的道法,成就自己的功夫道。也就是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气!”
“气?”雷天天皱眉重复这个字。
庞天罪两口吞了肉干,把牛仔帽摘下,他一头黑亮的短发垂在锋利的额头,把烟斗递给雷天天,牛仔帽摁在雷天天头顶上。
“帮我保管。”
庞天罪纵身跃下树枝,轰的砸在落叶满地的泥地上,一圈无形的气浪卷起枯叶荡开去,几只最近的狼忍不住后退,气浪极缓慢,缓缓靠近一匹狼,那狼随之毛发激飞,眼皮鼓胀,瞬间弹飞出去。
雷天天一只手拿着烟斗,另一只手扶开帽檐,往下看着,惊得长张大嘴巴。
“静下心……感悟……”
“感悟……太极……神环……”
庞天罪闭上眼睛,伸出绑着牛皮护腿的左脚在落叶堆里划过,两只手掌做出奇异的手势,他额前的碎发无风自动。
雷天天突然叫道:“师父!小心!””
只听一声急促的狼啸,林子里数不清的狼朝庞天罪急冲而去,几匹最强壮的公狼当先扑上去,雷天天甚至看得清狼嘴里黄黄的尖牙。
庞天罪依然闭眼不动,等狼嘴迎面而来,他突然缓缓伸出手掌,所有狼的动作仿佛也慢了下来,手掌穿透似乎粘稠的空气,没有碰到狼的身体,狼却面目扭曲地倒飞出去。一时间一匹匹狼前仆后继,后面的群狼顿时一拥而上,后面咬不到的拼命往前扑,树下的狼群组成一朵巨大的菊花。庞天罪手掌翻飞的影子顿时被狼群掩埋。
雷天天眼见树下堆成小山的狼,不禁心跳加速,猛听铮铮铮铮地的声音,仿佛一台巨大的机器运转,是从树下传来的。
“师父?”
雷天天手里的烟斗还在往上冒烟,树下突然轰的一声,庞天罪手掌中间一个晶莹的小环急速旋转着,气浪一时掀飞几十匹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