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忠和常小刚虚惊一场，使他们更加深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喝酒喝出生产力”的民间谚语。
五
转眼，陈建忠到南湖区担任书记一年多了，他看到各项工作基本上走入正轨，心情轻松了许多，在周鑫金的安排下，以考察的名义第一次踏上了出国之路。
第一站是到香港作短暂停留，周鑫金安排了豪华的五星级宾馆让陈建忠入住，在宴会上还专门叫公司的董事们来作陪。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美酒咖啡，陪的是风情万种的靓女，并带陈建忠游览了香港著名的景点。在赌马场还试着赌了一把，竟然赢了，陈建忠感到兴奋不已。
周鑫金把陈建忠带到自己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家，举行了一次丰盛的家宴。周鑫金的老婆儿子也十分热情，他们知道，在最困难的时候陈建忠伸出援助之手，现在又如此关照周鑫金，简直是他们家的恩人。在周家，陈建忠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
陈建忠和周鑫金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到了美国的旧金山。在“考察”中，他们到纽约参观“红灯区”；在夏威夷看脱衣舞；还到拉斯韦加斯体验了老虎机。虽然是第一次踏上异国他乡，陈建忠似乎没有感到陌生，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其实已是心仪已久。
在这次“考察”中，令陈建忠颇感惊奇的是，在纽约参观红灯区时，这些金发蓝眼白皮肤的外国妞们竟然冲着他们用中文大声呼唤：“中国人，有发票！”“中国人，有发票！”陈建忠感到莫名其妙，忙问周鑫金，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些去红灯区见识的同胞基本上是国内一些党政部门或国有企业的负责人，他们在享用异国情调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己伟大的祖国母亲，更不忘让祖国母亲买单，于是伸手向妓女们要发票。开始美国妓女感到非常的困惑，但慢慢地她们悟出点门道来了，原来这是“中国特色”——当官的习惯公家买单，在异国他乡也不例外。她们知道，这些主儿不喜欢花自己的钱，没有发票回去报销，再漂亮的洋妞也不上。于是她们想方设法搞来了印刷精美的发票，而且请来汉学家给她们培训，“中国人，有发票！”成了她们的必修课，作为招揽中国客人的至尊宝典。这句宝典的确是屡试不爽，着实吸引了大批的中国客人。周鑫金还给陈建忠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个精于此道的官儿在行事完毕后爽极了，甩手就给了洋妞5000美金。与他同行的同伴责怪他不该如此慷慨，这个官儿说道：“不能让外国人看不起咱中国人！”当然有发票开，无须自己掏腰包，可以慷国人的慨。
陈建忠听罢心里痒痒的，周鑫金看出了他的心思，专门为他挑选了一名白人少女供其逍遥。这名白人女孩那高挑的身材，迷人的脸蛋，高高的鼻梁，洁白的肌肤，特别是那西方人特有的超大肥硕的双乳和性感的臀部，热烈放荡的淫笑，把陈建忠搞得近乎神魂颠倒。但一想到自己毕竟是共产党员，区委书记，似乎又有些犹豫；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怕染上艾滋病，想打退堂鼓。“陈书记，你怎么这么不开放，‘哪里的天空不下雨，哪里的男人不抠女’，这是在美国，怕什么，谁管谁呀，如果怕有病，‘穿靴戴帽’不就行了嘛！”在周鑫金的煽动下，陈建忠把女孩揽入皇宫般的房间。这金碧辉煌的房间的确与众不同，只见一张价值5000美元的日本“炮床”摆在中央，房屋顶部及四周均用透明玻璃镶嵌，十分别致，床上动作完全可以从任何角度自我欣赏，这“先进文化”使人不能不佩服美国人的聪明才智。第一次开“洋荤”，加上如此浪漫的环境，陈建忠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和满足。
在回国途中，陈建忠在飞机上回顾起这次出国之行，心里颇有感触，似乎觉得只有花花世界的美国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将来倘若能成为一名美国公民那该多好。他想到可爱的儿子陈磊，将来一定要让他到美国留学，作为自己出去的跳板，日后才能过上神仙般的生活。他把自己想让儿子将来留学美国的想法告诉周鑫金，周鑫金表示支持。但周鑫金告诉他：“申请移民或到美国读书是要一定的资金保证的，你作为共产党的干部，打的是皇家工，如果在大陆银行存钱太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不如你在香港银行开个账户把钱存进去，以后作为儿子出国读书之用，我们亲如兄弟，如果不介意的话可用我的住址在银行开户。”陈建忠表示感谢，待回去征求一下李佩珍的意见再定。
回国后，陈建忠把想在香港银行开户存钱为儿子将来出国之用的想法告诉李佩珍，李佩珍表示赞同。不久，周鑫金回香港办事，李佩珍跟其前往，出于对周鑫金的高度信任，李佩珍利用周鑫金在香港湾仔的住址作为户头通讯地址，在香港汇丰银行开了一个账户。回到江城后，为了避免自己大额存款引起他人注意，李佩珍将周鑫金送给陈建忠的钱，分多次交给回港办事的周鑫金存入她在香港汇丰银行开设的户头。此后，李佩珍的胆子越来越大，断断续续地把别人送给陈建忠的红包和好处费存进这个账户，心想这样可以高枕无忧了，谁会想到她在香港汇丰银行会有存款呢。
白娥在张为民家当保姆一年多了，为了姑丈的升迁她作出了极大的牺牲，也可以称得上是姑丈一家的“功臣”，但保姆人生的辛酸苦辣只有她自己清楚。自从被张为民占有后，她内心深处感到十分后悔，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官场的祭品。平时见到张为民她总有一种怯生生的感觉，不敢正视他一眼。张为民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尽管有时也会有再一次占有的念头，但看到白娥那颗琢磨不透的心，只好作罢。尤其是害怕妻子黄文惠万一知道了大闹天宫，后果不堪设想。担心时间长了出岔子，他几次向黄文惠提出让白娥出去工作，黄文惠认为白娥勤快懂事，说等小外孙大一点再说。
不过，白娥在张家还是长了不少见识的，深感当官有权有势是多么的好。来访者必是大包小包地拿着“进门笑”，什么金银首饰、名烟、名酒、名茶、人参、鲍鱼、燕窝、冬虫夏草都只不过是小菜一碟，那种大大小小的“炸药包”才让人惊奇。有一回，一个县委书记来访，白娥似懂非懂地听到张为民与那位县委书记谈到副市长的位子问题。原来，江城市一位副市长准备调到省城，这位县委书记看到有机会，就带了一箱苹果专门来“汇报工作”。客人走后，张为民叫白娥把苹果搬到储藏室去。她把箱子抱起来，感到沉甸甸的，出于好奇，她偷偷打开箱子瞧了一眼，“哎哟，我的天！”她差点叫出声来，哪里是苹果，原来全是一捆一捆的人民币！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的白娥简直傻了眼。过了几天，她把另外一些人送来的东西拿到储藏室，发觉那个箱子不见了，只见那些堆积似小山的名烟名酒名茶和土特产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其实，张家取得的这些“成就”黄文惠是功不可没的。
人们常说：“想清闲，到妇联”，可身为妇联主席的黄文惠却是个大忙人。她很会生活，爱美食，尤喜生猛海鲜，对于来找张为民办事的人，她都要“把把关”，看能不能接见，一旦觉得可以接见，基本上是在餐桌上谈，餐桌俨然成了她的“第二办公室”，吃饭似乎成了她的重要任务，不排队你还不一定能请得到她。
黄文惠常带白娥前往饭局，当然每宴必有山珍海味。席间，黄文惠边品尝佳肴，边详细倾听请求人的“汇报”。“放心吧，我会转告老张的。”这是黄文惠在餐桌上最爱说的一句话。山珍海味品尝完毕，主客心照不宣的重要节目才真正开始。为了迎接这一时刻，黄文惠甚至叫白娥带着大小不一的包装袋，当诚惶诚恐的请托人将少则几万元、多则几十万元的“礼品”摆放在她面前时，她交代白娥用包装袋包好扔进自己的车后备厢，然后让早已在停车场等候的司机开车，扬长而去。回到家中，她把“战利品”叫白娥拿到储藏室放好，并反复叮咛其不要乱说。晚上躺在床上，黄文惠不断给张为民吹“枕头风”，张为民基本上也言听计从。一时间，很多人找张为民办事，总爱先去拜访黄文惠，先看黄文惠的态度，时间长了，她获得了“江城第一书记”的雅号。
江城市政局办公大楼和政务办证大厅的承建竞争很激烈，不少承包商趋之若鹜找市政局局长徐方林意欲承揽，徐方林在甄别上颇费脑筋。临江建筑公司刚成立不久，为了揽到第一笔生意，老板汪雄几次约徐方林吃饭都被婉拒了。徐方林心想，许多有经验的大公司我还懒得理，你这种初生牛犊也来凑热闹，没门儿！善于投机钻营的汪雄知道黄文惠的分量，通过关系，找到了黄文惠的结拜姐妹约黄文惠出来吃饭，并送18万元厚礼。回到家中，黄文惠叫张为民给徐方林打招呼，张为民随即拨通了徐方林的手机：“方林啊，你们局那两个工程久拖不决的，干脆给汪雄做算啦。”张为民刚打完电话，黄文惠就马上把这一信息告诉汪雄：“汪老板，老张已与徐局长打招呼了，你明天去找徐局长就OK啦。”让汪雄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他还未来得及去找徐方林，徐方林就主动打电话给他了。他不由感叹道：真是当官的歪歪嘴，当兵的跑断腿，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最终，临江建筑公司获得了两个项目的承包权。
金城房地产开发公司意欲获得江城市两宗土地的开发权，公司老总金筑成将15万元送给黄文惠，黄文惠回家后一阵“枕头风”，结果一路绿灯，金筑成很快如愿以偿。此后，在黄文惠的“斡旋”下，金城房地产开发公司又先后获得了江城市临江片区居民搬迁安置项目的安置房建设工程和江城市江滨城街旧房改造项目，黄文惠又有20万元进账。餐桌上，平时不怎么喝酒的黄文惠，经不住一表人才、英俊帅气的金筑成油嘴滑舌的甜言蜜语相劝，破例喝了几杯法国葡萄酒，不胜酒力的黄文惠酒后大出狂言：“在江城没有老娘办不成的事！”事后被张为民知道了，张为民对黄文惠训斥了一番，叫她以后讲话注意点。江山也多次在市委民主生活会上有针对性地提醒：“要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己的门。”任凭张为民如何告诫，但过后黄文惠依然是我行我素，这让张为民颇伤脑筋。
随着黄文惠的名气越来越大，找的人也越来越多，女儿张小曼戏称：
“老妈，你整天忙忙碌碌的，快成外交部长啦，别把身体累坏了！”
“我还不是为你们好，我这把老骨头能吃得用得多少！”黄文惠没好气地说。
不久，丰业建筑公司老板潘家旺通过黄文惠的弟弟黄文强找上门来，说自己想承揽江城民政大厦、金三角游泳馆的装修工程以及江城市区灯光亮化工程，叫姐姐与姐夫打个招呼。见是内弟所求，张为民哪敢推辞。他叫秘书通知民政局长蔡光辉、体育局长张中锋和市政局长徐方林到临江宾馆吃饭，来个时尚的“现场办公”，当场拍板，叫三局长“关照关照”潘家旺。三局长心领神会，结果不费吹灰之力，潘家旺就拿到了几个工程的承包权。潘家旺十分感激，送来30万元感谢费，黄文惠除自己留下10万元外，其余20万元全部给了黄文强。
在黄文惠的帮助下，老同学金箔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江明辉，顺利获得了金苑小区、青山别墅山庄的规划手续。在酒足饭饱、其他陪同人员走后，江明辉拿着事先准备好的10万元现金交给黄文惠，说道：“这是给你和张书记的一点小意思。”“老同学嘛，客气什么。”黄文惠边说边叫已买得驾照的白娥打开车门，将江明辉送的钱放进专门用来收钱的包装袋装好，然后握手告别。
见老同学见钱眼开，江明辉为在市财政局当科长的女儿江灿的官位升迁操心起来。他决定用钱为女儿买一个财政局副局长的位置。由于担心在餐桌上人多嘴杂，泄露其为女儿跑官买官的秘密，于是他在电话里约黄文惠晚上八时在临江宾馆见面，说有要事求见。黄文惠知道有戏，叫白娥开车前往。江明辉提前在宾馆门前恭候，黄文惠的车刚停稳，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提着装有10万元现金的手提袋坐到黄文惠的车上，然后讲明来意。黄文惠见了钱，说道：“老同学，怎么好意思总是收你的钱，侄女想提拔，我跟老张说一声不就得了。”话虽这样说，钱还是照收不误。回到家，黄文惠在张为民面前直夸江明辉“很会来事儿”。第二天，张为民交代杨忠诚派人去“考察”操作。在市委常委会上，江山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江灿年纪太轻，经验不足，应该暂缓考虑。张为民又以培养妇女干部为名，使江灿的提拔得以通过。就这样，江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有职有权的财政局副局长。一天，张为民去检查财税工作，市财政局一位姓陈的资深会计师也是陪同人员之一，他对江灿这种任命很不服气，斗胆对张为民说：“张书记，像江灿这样的‘黄毛丫头’当副局长能行吗？”谁知张为民堂而皇之地答道：“老陈啊，林彪21岁当军团长，你能说他不行吗？”这位会计师被问得无以言对。
白娥在张家，尽管低声下气，但小小的年纪，却学到不少在外面难以学到的东西。有一回一个叫朱启能的包工头想承揽一个水利工程，辗转找到张为民家。由于黄文惠出差了，碍于面子张为民还是礼节性接见了他。朱启能小心翼翼地讲明来意，张为民摆起官腔：“这个问题嘛，研究研究再说吧。”朱启能认为市委书记亲自接见他，而且还说要“研究研究”，肯定有戏。第二天晚上，他打电话过来，是白娥接的电话，他问张书记是否在家，说想过来拜访一下，其实是想来送礼。张为民有个习惯，回到家就关手机，而且楼上卧室不装电话，原因是担心找的人太多，不得安宁。当时张为民正在房间看报纸，白娥叫他听电话，张为民接完电话后很不高兴。原来，这个水利工程黄省长情妇张宝珠的哥哥想承揽，几天前已打过招呼，张为民尽管五十大几，但往上爬的欲望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即便是得不到提拔重用，哪怕是解决个副省级的级别也好，所以他哪里敢得罪省长。其实，朱启能没听出张为民的弦外之音，一般来说，张为民讲这个问题“可以考虑考虑”，说明可能会有戏，如果讲这个问题还要“研究研究”，那么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希望了，等于下了逐客令。张为民放下电话，像老师上课一样对白娥说道：
“以后有电话来找，首先要问打电话的是什么人。如果是省里的领导找，就讲我下乡了，这表明我深入基层，领导会觉得这个同志不错；如果是局长或书记县长这一类找可以告诉他们我在家，只要我在家，他们有事就不会空手来；如果是一般的人或上访的群众，你就叫他们到市委办公室去，市委办会安排的，到时我会考虑见还是不见，懂吗？”
“如果遇到急事怎么办？”
“遇到急事，你告诉我，我自然会打电话过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