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课他是一鼓作气，两个多小时，中间没休息，也够累的，晚宴又吃了点酒，头脑晕乎乎，要悠着点，泡个澡，解解乏，他走进盥洗室，放满一缸水，刚把身体泡进去，厅里电话响了，真不是时候，当上院长，连个泡澡时间也不得安宁，让它响，不接！他仰靠浴缸后壁，双手撩水，尽享温热水波浸润带来的浑身舒畅，电话铃声不响了，对方在留言：“我是开渠……”闻听此声，卜晓得腾地跳出浴缸，披条浴巾跑到客厅把话筒抓到手里：“开渠，我在，你慢慢说。”
“晓得，郝秘书跟我说，你的这堂课，上得不错啊！”
卜晓得急忙间没反应过来：“哪个郝秘书？”
“郑书记的大秘书啊。”
卜晓得啊了一声：“郑书记有没有看电视？”
“郝秘书传的就是郑书记看电视时说的话，说我们办了件有意义的事，是在造就我们时代的新儒商。你这第一课，具有开创性。”
卜晓得兴奋：“报纸会不会发个消息？”
范开渠说：“那是当然的，我们报纸最大的老板是谁？书记有了话，报纸能不发消息？我有预见，下午的会，就把几家主要报纸的记者请到了。”
卜晓得意识到自己疏忽了，只盯住电视台的劳陆，报纸记者也来了，怎么没围上来采访，如果韦民生来，不会这样的，看来一个韦民生不够，得广交记者朋友，跟他们多套近乎，不能只认老面孔，要多结识新面孔。
“晓得，你不是要看畅园吗，下周开盘，到时人山人海，还是这个星期抽时间，我陪你去看看：明天下午怎么样？”
卜晓得想了想：“明天下午有个院务会。”
话筒那头犹豫：“这个星期别的时间我没空啊。”
卜晓得让步：“这样吧，我的会提早结束，我三点半到你公司。”
“那好，我在公司等你。”
第二天下午，卜晓得把院务会提早半小时，内容是讨论调整培训班的课程安排，齐智人说明调整方案要点是增加名家授课，减少本院教师课时，卜晓得环顾长长会议桌周围的院务委员们，插话说：“学员是奔着名校名院名教授来的，我去上了一课，大家很满意，我们不仅要把课程表上定下的名教授、专家都请到，还增加几位名家，这样学员就不会再有意见了。看似多支出费用，长远影响得大于失。”
齐智人继续汇报说，正联系的几位教授、名家，只有一位说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不能如约前来。卜晓得又一次插话：“这个人跟我有一面之缘，我亲自打个电话试试，问问是什么会议，他不能缺席，我们可以改时间。我们有这个诚意。”
院务委员们纷纷发言呼应：“卜院长也是名家，名家请名家，这样的诚意，人家不可能不来。”
卜晓得笑了：“但愿如此。”他再次环顾大家，“各位如果没有新的意见，今天会议就到这里结束。”
车子已经停在外面，卜晓得匆匆出门上车。
车子到达开渠集团总部门前，范开渠正好出门送客，看见卜晓得到了，忙迎过来说：“上去喝杯咖啡吧？”
卜晓得说改日吧，专时专用，今天专门看畅园。
范开渠说也好，上我的车吧。他扬扬手，那辆乌黑锃亮的车移到面前，卜晓得也不推辞，他让司机小苗先回，范开渠这车，宽敞舒适多了。
车子一路向西，穿过闹市拐弯进入僻静街区，矗立马路转角处的高大牌楼广告，美丽的畅园在向路人招手：畅园欢迎你！畅园是金！畅园是成功的标志身份的标志21世纪的标志！畅园只应天上有，而今下凡到人间！在畅园拥有一套寓所，你就幸福美满，不虚此生！卜晓得眼光扫过这篇广告语录牌，不禁笑道：“范董，你这广告太厉害了吧。我们这些住不进畅园的，岂不都成了虚度此生了？”
范开渠纠正说：“广告总是夸张的。但你不存在这个问题，我说过了，你去选一套，我只收成本价。”
卜晓得调侃：“大老板发慈悲，我也可以不虚度此生了！”
“不要说得这么可怜，你一旦登上校长宝座，副部级，还不配给你一座官邸？”
卜晓得说：“我可不敢这么想，校长这个官，名义大于实惠，跟党政部门的一把手根本不能相比，我们的官本位，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中国特色，同样级别，也得不到同样对待。”
范开渠说：“我们将来会跟国际接轨的，我去过美国一所名校，校长官邸是一所绿荫环绕的别墅，不过像白宫一样，下台了就得从那里滚蛋。当然，我们国情不同，即使官邸不能住了，还会给你配一所规格不低的房子，这叫生活待遇不变。”
卜晓得摇头：“这是为那些老家伙们安排的，他们是建国的有功之臣，我们这些人，可就新人新办法啰。”
范开渠不同意：“我们怎么样啊，你忘记你讲课讲的话了，如今当代英雄可就是我们，新人新办法你说得不错，不过当中得加两个字：自有。新人自有新办法。老兄及早拥有一套自己满意的产权房，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卜晓得自嘲：“也就可以不虚此生了。”
车进畅园大门，宽阔林荫道两侧，员工列队迎候，男的一式深色西装，女的白衫蓝裙，齐向小车行注目礼，车子减速，范开渠推开顶篷立起，向迎候的队列频频挥手，就差没有喊“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卜晓得坐在下面，心头别有一股滋味，范开渠真成了小国之君，这片领地上的主人啦。他问范开渠，这个畅园，竟有这么一支仪仗队？
范开渠说：“会所的、物业的、销售的，都来了，我告诉他们，今天有我的老同学、大文化人来参观。”
卜晓得点头：“我今天跟着你这个大老板过了一把瘾。”范开渠提醒说：“你以后的机会多的是，学校开运动会，校长站在主席台上，看着运动员方队从台下通过，跟那场面一比，今天就是小儿科了。”
卜晓得仿佛也真成了校长，想象展开了翅膀，小车变成主席台，两旁的员工队列幻化成了壮观的运动员方队，步伐整齐地从面前走过，高呼着“锻炼身体，建设祖国”，他频频挥手回应着全场欢呼：“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小车停稳，他才从想象中醒来。
范开渠向迎候上来的主管介绍：“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大文化人卜晓得教授，光临畅园，是畅园的荣幸，给你一个小时，领我们好好看一看。”
主管请示：“我们这里有多种户型，三室户、四室户、五室户，请问卜教授先从哪里看起？”
卜晓得想了想：“就从当中的四室户看起吧。”
四室户一排小高层，坐落在园区中部，周围被大片绿化地带包围，已栽种的树苗星星点点，主管说，不要多久，这里就是鸟语花香，绿荫蔽日了。一条清溪从中流过，犹如引人进入瑶林仙境。卜晓得被带进室内，站在占了客厅半面墙壁的落地窗前，室外风光无限。住学校宿舍，两小间等于两只密封罐头，让人窒息。搬进改善型住宅，面积增加了，厨卫还是局促，没有通风的窗户，这个四室户，南北通风，室室有窗，休息的日子，坐在阳台上观景、吹风、晒太阳，一定心旷神怡，文思涌动。不必再看了，能买下这套房，心满意足，真的不虚此生了。
范开渠让他别把话说死：“过一段日子，你就不满足了，你开派对，你把人召集来家开会，这点地方就不够了，不要紧，那时我把别墅群造起来了，我再优惠你一套。”
“别墅？”卜晓得一笑，“我就不存这个奢望了。”
范开渠鼓动说：“水涨船高。别墅价格要翻倍，阁下工资、版税到时候也会翻倍，买套别墅绰绰有余。”
卜晓得说：“我工资、版税上涨的速度万万赶不上你盖房子发财上涨的速度，你计划中的别墅，按当下市场价，预订一套如何？。”
范开渠笑了：“晓得，你来搞房地产，成绩不会比我差。”
卜晓得连连摇手：“不敢不敢，我哪能有你这通天法道，你有夫人老爷子后盾，谁敢不买账？我头衔再多，当不了饭吃，我要去拿地，恐怕肥肉到不了我手。知难而退，我就不作这方面打算了。你啊，鸿运当头，事业越搞越大，高楼之后造别墅，别墅之后，是不是还有新的宏图大略？”
范开渠说：“老兄不必谦虚，我们俩各有各的领地、各有各的优势，你是大教授大文化人，三天两头媒体上说这说那，话语权大得很，我是大老板大开发商，在圈子内也算响当当，影响力不是一点点。但是社会对我们这些人的价值，认识有严重误差，好像我们只是造造楼、卖卖房子，一门心思逐利的商人，错了！我是有远大抱负的。我的下一步是涉足文化产业，要搞一个可以与迪斯尼比美的超大项目，搞成了，我范某人在这个时代要留下自己的足迹。”
卜晓得赞叹说：“一听就是大手笔，你实力雄厚，事业越搞越大啦，你什么时候启动？”
范开渠带着深思的神情说：“这个项目我酝酿已久，所需资金量巨大，筹措起来不那么容易，现在还说不上准确的时间。”
卜晓得听说过空手套白狼的故事，便说：“你有关系，还怕从银行拿不到贷款？”
范开渠笑道：“光靠银行贷款，这是初级阶段，现在要公司上市发股票，到资本市场去融资。贷款是要还的，到时还不出，变成坏账，企业破产，拖累国家，上市融资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
卜晓得不解：“股票跌了，买股票的人不也要退股把钱赎回去吗？”
范开渠笑：“你听到过一句广告词没有：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这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了就买了，哪有赎回之理。盈亏自负，亏了只能认亏，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不过也是有赢家的，而且有只赢不亏的，所有人都亏，这个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卜晓得特别对一句话感兴趣：“还有只赢不亏的？”
“对，股权投资。”
卜晓得迷瞪着眼，闹不明白。
范开渠解释道：“说简单点，我要发股票，先要找一批股东投资，这叫原始股，一元一股，你投资30万，你名下就有30万股，一旦上市，发行价就是10元20元一股，市场再疯炒一波，变成上百元一股，你的本金就翻成300万甚至3000万，你不就赚大钱了？”
“就没有赔的时候？”
“没有，绝对没有，赔的是中小散户。现在全国股民过亿，算它一个亿，股市的规律是一个赚两个平七个赔，七千万户头每个户头平均赔十万，对每个户头来说数额不大，能够承受，但这加起来就是七千亿，税收有了，证券公司的吃饭钱有了，你上市公司也尽可以折腾了。好的公司拿到融资可以大发展，把企业做大。差的公司拿到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那些原始股东股本翻了几十倍几百倍，锁定期一过，还不套现走人？千万富翁亿万富翁便是如此这般地制造出来的。”
卜晓得承认自己孤陋寡闻：“怪不得，许多企业都争着上市！”
范开渠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粥少僧多，全国几十万家企业，上市的不过千百家，能挤进这个行列，你想想该得有怎样的能耐。我已经进行两年多，找有关机构包装，一次不行，二次三次，报表要做得十全十美，挑不出毛病，北京我就去了几趟，托关系通路子，嘴唇磨破几层皮啊！”
卜晓得问：“公关花费不少吧？”
“说出来吓你一跳，光是包装推荐的费用，就是八位数。”
卜晓得扳着指头一算：“这么多，上千万啊！”
范开渠让他不要大惊小怪：“几千万算什么，我们将来融到手的资金可是几十个亿啊。要是从银行贷款，利息是多少？”
卜晓得一脸钦佩之情：“开渠，凭你现在的局面，你的能量、关系，你一定能顺利上市，我预祝你成功。”
范开渠挺了挺腰：“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达目的，决不休止。等我上市有点儿眉目，你如果有兴趣，可以给你一点原始股。”
“我怕没这笔资金。”
“可以少买点，别墅就别预订了，拿这笔钱买原始股，到公司上市你卖掉股票套现，我保证你能买到一套别墅。眼下，你看中的这套四室户，成本价给你，如何？”
“要多少钱？”
“市价90万，打个对折，你出45万。”
卜晓得挠头：“我一下拿不出这么多。”
范开渠很爽快：“你首付再打个对折，可以了吧！回去跟夫人商量商量。”
“宋昭在美国啊。”
“嘿，打个电话去问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