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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入蓬莱

已经到了雷州城内。

这是大燕最东的地方,三面临海,煞是凉爽。出了这城,过了漫海后便是蓬莱了。蓬莱是一个近乎于神迹的地方,然而去的人十有八九命丧黄泉。每天傍晚时分一些具备灵智的海豚会出现在雷州城的“望返”码头,搭载那些想要去蓬莱的人。

靠着一些用普通药草换来的微薄盘缠行走至今,全身上下可谓是褴褛至极,好在修并不食用人类饮食节省了一大笔开支,然而它仅靠我身上的魂力存活这件事,让我又狠狠担心了自己一把。不过这也让原本就捉襟见肘的我暗自庆幸,至少,我也是被需要的。

“想什么呢?”一道软糯的声音突地把我一惊。

“你醒了?!”这么多天来修醒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不得不惊讶。看着眼前这只,嗯,可以说是憨态可掬眼里却有一抹慵懒却又邪魅至极的光亮流转的肥猫,便控制不住地心生欢喜。

察觉到我的情绪,修却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怎么了?”我有些忐忑,作为私生子的我向来被人讨厌也十分敏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一般存在的修,竟开始患得患失了。

“别多想,”修看着我便是一个欠揍的坏笑,“我还舍不得你这个魂力供体呢!”

==人果然不能伤春悲秋啊!

正欲辩驳,修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人来了。”

此刻离海豚出现还有一段时间,“望返”码头上渐渐聚集了一些人。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普通人,可是他们双眼黯淡无光,仿若行尸走肉一般。另一小部分人身上则有一股精纯的魂力波动,想必那就是术士了。不过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一个着一袭白衣的男人,这人正背对着我和另一名男子说话,不知怎的我总感觉他的背影有点熟悉。

正欲进一步打量,脑海中响起修的声音,“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好色,盯着别的男子都走不动了。”那声音里似乎还有一丝不满。

面上一红,我立即辩驳道,“我哪有!”

立即引来一片探寻的目光。

我这才记起修跟我说过一般的妖兽是不能说话的,只有等级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和人进行沟通,然而这种妖怪少之又少,若是在人世间现世必然引起轰动,所以它才跟我元神传音。

可是我刚刚做了什么!修一脸无辜地扮着它的胖猫,徒留我一人面对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不知所措。

“这么小的孩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难道她也是术者?不会吧,这么小的术者?”

“这么小赶着去蓬莱送死吗?我看她连漫海都过不了。”

......

手足无措,万分尴尬之时一道带着些许清冽意味的声音传来,“是你?”

没想到我竟能在雷州城碰见花南隐。

他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浓如墨舞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翦瞳中波光流潋,顾盼生辉,完美的鼻梁下薄唇轻抿,正默默打量着我。

不小心瞥见自己褴褛不堪的衣裙,面色可疑地红了红。

“你怎么在这?”他走近我问道。

清冽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一袭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大半心神险些被掠去,只好支支吾吾道,“我,我去蓬莱找人。”

修曾告诉我在蓬莱生活的都是血族四大家族的人,蓬莱对外宣称是一个充满天材地宝的修炼圣地,事实上却是血族的大本营。

花南隐看我的目光幽深了几许,我不想理解其中的深意,便索性装作浑然不觉。

“待会跟着我走,记住了。”被那双波光流转的翦瞳注视着,还未听清便急忙点了头。

“啧啧,真是禁不起诱惑。”脑海里修那欠揍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正准备无视却听它道,“这小子不简单,他是血族的人。”

......

那抹出尘的白色身影此刻摄住了我的全部视线,海风微扬,他的三千发丝和绣着银色祥云的衣角同时翻飞,竟有一种临仙之感。只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是血族的人呢?我实在无法把他和那些人形怪物联系在一起。

脚底的海豚倏然一翻。

“小心!”

千钧一发之刻我迅速把又在肩头陷入沉睡状态的修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却因此被掀飞了去!

与此同时一只巨型触角向我袭来!

僵硬的转过头去。天,我看到了什么?!居然是一只额顶长有三只眼睛的海怪,满嘴森绿的尖牙,伴随着呼吸嘴中还吐出一团团黑色的雾气,整片海域已被鲨鱼笼罩。那些海豚此刻也不再温驯,变得狰狞可怖。它们竟是一伙的!

眼看我就要跌入那怪物口中,那具有腐蚀性的黑色雾气灼伤了我的皮肤,刺痛地眼睛都睁不开来。一道白色剑气陡然袭来,硬是把那怪物的黑气给逼了回去!许是受了惊吓,那怪物哀嚎一声便松开触手,我和修骤然降落!

没有了支撑点就要坠入深海中的鲨鱼群中之时,腰上忽地一紧。却是花南隐揽住了我,后背紧挨着他结实有力的胸膛,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平缓而苍劲的心跳声!

安顿好我之后花南隐并没有继续加入战局,盯着怀里的修看了几眼,没有说什么。

我下意思地搂紧了修,他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不多时,整片海域已经被肃理干净,一丝血腥味也没有。

同行的人已有不少葬身鱼腹,其中以那些普通人为甚,全军覆没。那些术者较为狼狈,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大小不一的伤口,花南隐一行人却一点事也没有,衣角都不曾沾染半分。

这里,便是被称为“神迹”的蓬莱了。

整个蓬莱都笼罩在一片朦胧雾霭之中,看不分明。九千仞天,登梯得路;三万里海,破浪乘风。香雾迷蒙,祥云掩拥,蓬莱仙岛清虚洞,琼花玉树露华浓。却笑他,红尘碧海,几许恩爱苗,多少痴情种,离合悲欢,枉作相思梦。参不透,镜花水月,毕竟总成空......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蓬莱的城门口,只见它檐角飞翘,钩心斗角,延至天边,瓦上碧绿,焕发魅然,俨然危楼,囷囷焉拔地而起,棱角似一笔白描,凌空潇洒。奇的是往里看偌大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

花南隐一行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穿过那扇城门后更是全部消失无踪!

心头一急,正欲进门一探究竟,修却一把拉住我传音道,“这是往生门,人类若是靠近,必将尸骨无存,你......”

霎时耳畔传来几声惨叫。

只见那几个率先进门的术士在接触到门的一瞬间身体“轰”地一声炸开,血肉横飞。

有几滴血飞溅到我脸上,左眼便腾地灼烧起来。

不好!

体内压抑已久的血欲在全身上下沸腾,理智就快被吞没。

“小心!”

身子陡然向前冲去,猝不及防的我就这样被吸入城中!

......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略微睁开紧闭的双眼,却发现自己如坠梦中!上好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累积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穹顶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一个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正一脸敌意地看着我,一只手还保持着变拳为掌的姿势,想必刚才便是她强力把我纳入城中。阳光透过镂空的花窗撒落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肌肤如玉,身材窈窕。凌云髻后留出些许墨发自然披散,随风舞动,几只莹润的碧色珠花更是平添一股灵动之感。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我不由看得呆了去。

修却在我怀里忽地一动。

急忙收回视线,发现大殿里还有好些人在。正殿上方端坐着一名年逾五十的老者,一股无形的威严之气从他身上散发而出,锋利至极的眼神在我和修身上一扫而过。

手中怀抱修的力度不由加紧了一些,便听他问道,“你是哪个家族的人?”

血族并不似人类一般拥立帝制,他们更遵循一种古老的族长体系,族中共有大大小小近百个家族,其中以四大家族为尊,这一代的血族族长乃是四大家族之首凌氏一族的凌允老爷子。整个血族内所有人都被划分入特定的一族,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比如凌、花、白、宫四族生来便是凌驾于各族之上的存在,毫不夸张地说是血族中的贵族阶层,其炼化之力比普通血族要强上许多,更重要的是他们中有许多人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够修炼魂力的特殊体质,而这种体制在其余家族内是非常少见的,在苏、齐、萧三大奴隶家族内更是到了绝迹的地步。

这名老者浑身上下散发的强大威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看来是四大家族哪位德高望重的人物。想起修曾对我说的话,只好把修放在一旁,双手交叠伏下身子硬着头皮道,“小辈乃是白家的白蔷。”

静默无声。

四周的气氛有些诡异,所有人皆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盯出一个洞来似的。鬓角不停渗出冷汗,一颗心怦怦直跳。

就在我差点以为自己将要被拆穿之时,一旁沉默已久的花南隐终于开口,“她的确是白家的人。”

暗自松一口气,那名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却反驳道,“南哥哥,你怎么能帮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话,你......”却在花南隐的淡然一瞥下堪堪止住了话头。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在白家见过她呢?嗯?花大公子?”一名身着紫衣的陌生男子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一双风流倜傥的桃花眼里隐隐带着一丝敌意。

一缕淡雅的兰芝香气袭来,那人踱步至我身旁,伸出一手捏住我的下巴道,“咦,这么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怎么可能是我们白家的人,花南隐,你几个意思?”

血族是四族中最注重血统的一族,四大家族更是明令禁止其后人与四大家族之外的人联姻,为的便是保持血统的纯正性,这也是四大家族内部人才辈出的根源所在,毕竟在血族中各大家族是以实力来排名的,且四大家族的人多容貌俊美,气质非凡。而血族中其他家族从血统上就不被认可,偶尔出现不世之材却难以为继,地位上的低人一等便不在话下,其中奴隶家族最甚,不仅天资拙劣,相貌更是丑陋不堪。

下巴生疼,心底却泛起一丝苦涩,自己的相貌不能暴露,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了。

就在自己一个劲地胡思乱想之际,那紫衣男子竟是一掌朝我心房袭来!那双墨色眼眸骤然化银,满含戾气。

此时紫衣男子离我最近,他这一掌下来我根本躲不过。花南隐似乎没想到他会动手,飞身前来却已是慢了一步!生死关头左眼似乎就要炸裂了一般!躁动感涌上来,眼前的男人突地变得透明,我所能看见的只剩血管和那颗搏动的心脏!脑海里那赤蔷的声音蓦地响起“撕碎他!”

一旁的修倏然睁开双眼,身形在一瞬间化作我刚见到它时的模样,遍体通银,琥珀色的眸子盯紧那紫衣男子,额间红光大盛,一把便把那人震飞了出去!

“给我滚!”

大殿中除了几名老者外,其他人几乎是立即起身把我和修包围起来,一双双异色眼眸统统转变成让人遍体生寒的银白色,尖锐的獠牙隐隐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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