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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波涛暗涌

群苑小区。

群苑小区是群龙聚集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大都非富即贵,或是在官场商场上有所业绩,或是在学术钻研上有所成就。

群苑小区的入口戒备森严,主事的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大叔,名叫钱也。思维死板而刻薄,本着不打扰高官贵族休息的原则,自己不认识的人如没有他人的引见一律不得入内,立志不放入一只蚊子,不为群苑小区高贵的空气添染。

晚上七点。初秋的夜色早早地降临在这座北方的城市。

钱也穿着笔挺的正装坐在门卫室,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伸勉强凑足几两肌肉的胳膊,准备迎接漫长而难熬的夜晚。

一个身影步履匆匆、旁若无人地走进群苑小区的大门。钱也正襟危坐、刚欲阻拦,待凝眸看去,但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到口的呵斥只得生生地咽了下去。

浓郁的夜色悄然间覆盖向每一户人家。

钥匙插进锁头,门应声而开。室内的光线无孔不入地投射而出,照得过道都瞬间亮堂了起来。门静静地关上,宽敞的过道重新笼罩在楼外幽暗的月色之中。

“回来啦?可巧刚做完饭你便回来了,洗洗手过来一起吃吧!”脚步声由远及近,李玉兰随手将围裙解下,叫住了一进门就向书房而去的女儿,一把接过女儿身上的书包便先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女儿推进了洗手间后,扭头扬声道,“当家的,准备吃饭了!琪琪今天回来的早,大家一起吃吧!”

纷琪洗完手来到餐桌的时候,热气腾腾的菜肴已经上桌,母亲正好拿着三双碗筷走出厨房,纷琪抬手想要去帮忙,却被母亲躲了过去。李玉兰笑得眯了眼:“终于可以让我在饭前摆三双碗筷上桌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跟我抢!”说着便抽出一把椅子来将女儿拉过来坐下,“每天上学累了吧,你坐下来歇歇不要动手,我来就行!好不容易你回来早了一次,让我好好伺候伺候你!”

纷琪被母亲略带埋怨的疼惜给逗乐了,安静地坐着,看着母亲将三双碗筷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餐桌上,一股温暖由心底蔓延而来。旁人怎能想象得到,眼前这个和煦地做着家务的妇女,正是在外界一向以凶神恶煞著称的李玉兰李董事,建华高中如今的崛起便有她的一份功劳。

“如果不是竞赛报名被刷,她能回来得那么早吗?”一道沉闷的声音忽的响起,纷琪满眼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不过旋即便若无其事地起身进厨房倒水。

一个中年人穿着西裤和白衬衫来到餐桌前,拖椅坐下。正规的装扮衬着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庄严。李玉兰赶忙上前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眼镜和尚未看完的报纸,仔细地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随后转身为丈夫小心翼翼地将白衬衫的袖子卷至肘处,动作细致而熟练。

男人对于女人的照顾并为觉得有丝毫的不妥,反而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身为警察局的局长,每天没少被人奉承伺候过,早已习以为常了。再说了就连这个家都是他一手撑起来的,如果没有他,眼前的女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哪来的机会发挥她那些经济头脑,现在这个社会,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可又有多少人真正上位的呢?

男人冷哼了一声说:“也真是没用,两年一次的竞赛机会就这样没了。”纷琪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听到男人充斥着不满的话语,端着水杯的手一抖,一杯水险些洒在了地上,“报名之前我还好言好语地问你需不需要我们给你托个关系什么的,当时你一口说不需要,你肯定能进的,结果呢,不是被刷下来了吗,真是枉费我们一片苦心!”男人越说越气,声调也逐渐抬高了些。

纷琪稳了稳手中的水杯,静静地走到男人的面前,将水杯放在餐桌上,慢慢地推了过去:“爸,先喝口水吧!”语调平稳中带着些微僵硬。

男人斜瞅了一眼女儿坚毅的脸颊,没有动。李玉兰紧跟着将纷琪重新推过去坐下,想要化解眼前的冷场:“不想喝就不喝了,我们先吃饭啊!纷琪回来也有一会儿了,赶紧吃完就赶紧看书,节约时间。”李玉兰看着自己的丈夫还没有动筷子,也没有说话,便忙活着朝丈夫碗里夹菜,“当家的,快点儿吃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太晚吃对胃不好!琪琪,你也吃!快点儿吃啊!”说着又给纷琪碗里夹菜,忙活了一轮才开始坐下吃自己的。

“谢谢妈!”纷琪慢慢地拿起自己的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扒着饭菜。

男人这才动起筷子来,动作优雅而利索。边吃边悠悠地说:“你们班主任就是教数学的吧,好像叫什么葵永睿,虽然刚从师范毕业没多久,可教学却是一把好手!”从男人的话语中可以明显看出,他对纷琪那个未谋过几次面的班主任颇为赞赏,“当初之所以把你送到他的班上而没有送到隔壁刘立的班上就是想着,刘立虽然早已声名远扬,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教龄了,可他班里的学生大都很强势,怕你和他们在一起学习会有压力,才想着让你去葵永睿的班上,教学氛围会轻松一些,而且有时教龄并不代表一切,我相信葵永睿的实力不会比刘立差多少,那个年轻老师,只要给他时间,他会做得更好!”说到后来,话语又染上了些许愤慨,“我们如此为你着想,你却不领情,就不会更努力一点吗?不要做什么什么不行,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李玉兰看餐桌形势又在下滑,便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当家的,你就少说几句吧!”慈爱的目光看着纷琪,女儿的努力她可是一点一滴看在眼里的,“你自家女儿你不知道吗?琪琪想要依靠自己的实力获得成功,还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你的一句认可吗?”

“你呀!不要太惯着她了!”男人说到此处,火气烧得越发旺了起来,“就是你一味的溺爱将她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在学校和同学发生一点争端,你就颠颠地跑去给她出头,听说上次你还当着校长的面打了人家女生一巴掌,你一个堂堂董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是她先打我的……”纷琪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即埋下头继续不声不响地扒着饭菜。

“你还有理了,她为什么打你?你不会自己解决吗?”男人顿觉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大大地喝了一口,“自己的事情自己都解决不了,就想着靠家人了是不是?以后发生个什么事儿都让我们给你出头,那你就甭想有出息了!”

“当家的……”李玉兰看着自己的女儿安静地埋头吃饭,仿若与世隔绝一般,可微微颤抖的肩膀又泄露了她此刻不平的心境,李玉兰有些不忍心了。

“你别劝我!”男人大吼一声,“我只看结果,不管是之前学校那点事儿,还是这次竞赛的事儿,我向来只看结果!”男人犀利的眸子对着女儿,“你想让我认可你,可以,做出点真正的成绩给我看看!!我看不到你的成果,便认定你是没有努力!”男人看着妻子为难的神色,觉得说得差不多了,气也下去了些,便提起筷子接着吃饭。

“我吃饱了……爸妈,你们慢慢吃。”纷琪飞快地将碗里的饭扒完,起身便向客厅走去,步伐平稳中带着逃离的慌乱。

抓起沙发上的书包,纷琪转身便走进书房。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听见父亲的声音透过房间的阻隔沉重地传来:“她是该好好反省反省!”门应声而关。

书房里漆黑一片。纷琪来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灯光刺眼地照射着,在光线的笼罩下,可见书桌上满满地都是各类习题册,每一本的边缘都有着些许破旧,可见主人翻看的次数之多。

纷琪将书包放在桌上,打开拉链,抽出了几张满满批着大红“优”字的试卷。握着试卷边缘的手颤抖地僵硬着。拉开抽屉,纷琪放任这几张试卷与抽屉中厚厚的纸张融为一体。看着眼前沉甸甸的一沓,纷琪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不知道我的‘优’要积累到几千个,才能算真正的成功呢?”

脑海中又回想起几天前在葵永睿的办公室看竞赛名单的情景,她看着那份名单时候的震惊与失落估计在那名年轻教师的眼里是十分可笑的吧。尹逸尘、顾思雨、王亦她自愧不如,那是竞赛的老手了,只要有机会学校定会派出他们几个;单秋慧、郭风她也可以理解,虽然没有尹逸尘他们的名声,但也紧随其后,分毫不让。

纷琪一向认为,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虽然自己在年级里也算拔尖,追随的人也算不少,可自己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会和年级里数一数二的人比肩同齐。可是……羿风是什么意思,明明比自己还差,为什么能获得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可以和这些人走在一起,凭什么?

“羿风!!”纷琪咬牙切齿地叫着那个貌似注定与她作对的名字,满腔的不甘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汹涌地叫嚣着。手掌奋力地握住抽屉的边沿,纤细的手心被粗糙地木头磨出一道红痕都浑然不觉。

“羿风……羿风…………”

晚上十点。建华高中。

寂静的校园里少有人迹。只剩教学楼二楼转角教室的灯光仍旧坚持不懈地照射着,为幽暗的校园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都被各自的家长接走了,偌大的教室转眼只剩下了单薄的几个人影。

刘老师毕竟年级大了,就算外表展现得再强势,折腾久了,体力还是一点点透支着。捞过讲桌上重要的几本书,将其余的一股脑塞到讲桌下面去,如此大致地收拾了一番之后,刘老师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顺带哀悼一下自己犯了多年的颈椎病,晃了晃老腰,走下讲台:“逸尘,你走的时候把灯关上,关门的时候记得不要锁旁边的窗子,”刘老师说着,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这个教室的钥匙丢了,下次开门的时候还要从窗户那儿探手进去开,所以窗户千万别从里面锁死了。”

“没问题,老师放心吧!”尹逸尘利索地应着,“刘老师您就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也辛苦了一天了!”

刘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喊道:“王亦!”

“有!”王亦刷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回道。

刘老师被他的音调震得一哆嗦,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个小兔崽子:“我命令你陪同逸尘一起护送两个女生回家,如果待会儿她们家里没人来接的话。如果你胆敢擅离职守,军法处置!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长官!”王亦抬手行了个非常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那就好……”刘老师嘟嚷着离开了。其实思雨他还不担心,毕竟她和逸尘家都住在群苑小区,可羿风,刘老师想着便打了个寒颤,多年的从教经验让他潜意识地觉得这不会是个容易应付的学生,不过如果她出了什么岔子,葵永睿那小子不跟他这个老头子拼命才怪,“唉……”悠长的叹息声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教室里静悄悄地只剩下四个人的身影。一股莫名的气氛在缓缓地蔓延着。

王亦率先在这尴尬的氛围中保持不下去了,刷刷几下便将桌上的资料甩手扔进书包,捞起书包背带,单肩一挎,再潇洒地一甩头发,摆出个自认为最帅最酷的pose,冲着自己身旁的顾思雨说:“美女,不知我是否有幸送你一程啊?”

“没有。”顾思雨抬眼又悄悄地望了一眼尹逸尘,从今天开始他大概就不会再和自己一起回去了吧,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让他更为重视的人,想到这里,顾思雨的声音不经意间沾着点点伤感,“我可以自己回去。”说完飞快地将书包一收拾,起身便走,不过脚步却没有想象中的匆忙,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思雨今天也太过反常了,王亦细想着,她不是一向都和逸尘走一起吗,今天自己回去不说,看逸尘好像也没有什么要挽留的意思,莫不是逸尘和思雨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王亦想着他始终猜不到答案的问题,心中隐隐地有着一些不快。

尹逸尘却并没有觉察到这些,此时的他满眼满心皆是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看着她安静地仿若无人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看着她仿佛生活在自己世界里一般平静地挎上书包,看着她礼貌性地冲自己点了点头说“我先走了,再见”,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尹逸尘这才回过神来,刚想叫住羿风和她一起走,便听见一声尖叫从教室外面传来,是顾思雨。

王亦最先反应过来,大喊着“思雨别怕,我来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就冲了出去,凌乱的脚步声出卖了他心中难掩的焦急与担忧。

夜,绵延间,拉得更加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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