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家为……安固太守。有任、杜两家各失牛，后得一牛，两家俱认，州郡久不决。益州②长史韩伯峻曰：“于安固少年聪察，可令决之。”仲文曰：“此易解耳。”乃令二家各驱牛群至，乃放所认者，牛遂向任氏群中。又使人微伤其牛，任氏嗟惋，杜氏自若。仲文遂诃诘杜氏，服罪而去。始州刺史屈突尚，宇文护③之党也，先坐事下狱，无敢绳者。仲文至郡，穷之，遂竟其狱。蜀中语曰：“明断无双有于公，不避强御有次武。”
《北史·于仲文传》
【注释】
①“后就”句：《周易》，本称《易》，儒家称之为《易经》。是古代用蓍草卜卦以断吉凶的书，含有一定的哲学思想。《三礼》，即《周礼》《仪礼》《礼记》。
②益州：州名，治所在今四川成都。
③宇文护：北周权臣，生年不详。卒于公元572年。鲜卑族。执北周大权期间，专断国政，后被人杀。
【译文】
于仲文，字次武，自幼聪明、繁捷，……后来跟随博士李详学习《周易》、《三礼》，基本上通晓大义。成人后，卓越豪迈，胸存大志，气质和调，英雄盖世。
离开家开始为……安固太守。有任、杜两家各丢失一头牛，后来找到一头，两家都认领，州郡很长时间也没能解决。益州长史韩伯峻说：“于仲文少年时就聪于判察，可以让他来解决这个问题。”于仲文说：“这个问题容易解决。”于是，就命二家各赶驱自家的牛群来，把两家都认领的那头牛放出去，那头牛便向任氏的牛群中走去。又让人对牛造成微小的伤害，任氏看到后嗟叹而惋惜，可杜氏如同没发生什么事似的。于仲文就训斥了杜氏，将他治罪后放他回去。始州刺史屈突尚是宇文护的党羽，已经犯罪而判他入狱，而没有人敢将他绳之以法。于仲文到达始州后，就追究了这一案件，于是就将屈突尚逮进监狱。当时，蜀中有俗语说：“明断无双有于功，不避强御有次武。”
源怀执法奉公不挠
又诏(源怀)为使持节，加侍中、行台，巡行北边六镇，……赈给贫乏，兼采风谣，考论殿最①，事之得失，先决后闻。自京师迁洛，边朔遥远，加以连年旱俭，百姓困弊。怀衔命抚导，存恤有方，便宜运转，有无通济。时后父于劲势倾朝野，劲兄子祚与怀宿昔通婚，时为沃野镇②将，颇有受纳。怀将入镇，祚郊迎道左，怀不与相闻，即劾祚免官。怀朔镇③将元尼须与怀少旧，亦贪秽狼藉。置酒请怀，曰：“命之长短，由卿之口，岂可不相宽贷?”怀曰：“今日之集，乃是源怀与故人饮酒之坐，非鞫狱④之所也。明日公庭，始为使人检镇将罪状之处。”尼须挥泪而已，无以对之。既而怀表劾尼须。其奉公不挠，皆此类也。
《北史·源怀传》
【注释】
①殿最：古代考棱政绩、军功划分的等级，上等为最，下等为殿。
②沃野镇：北魏边镇，故址在今内蒙古五原东北乌加河北。
③怀朔镇：北魏边镇，故址在今内蒙古固阳西南。
④鞫(jū)狱：审理案件。鞫，审讯。
【译文】
又下诏命源怀为使持节，加封侍中、行台，巡行北方边镇六镇，……对贫乏者给以赈济，并采集民间风俗、歌谣，考核和议论军政吏员的功绩，对于事情的得失，可先作出决定，然后再上报朝廷。自从京师迁到洛阳后，北方边镇遥远，加上连年旱灾，百姓困苦不堪，凋敝日甚。源怀奉命出使加以安抚，因慰问、救济得当，有利于物资运输和转送，调济有无。当时，皇后的父亲于劲势倾朝野，他的兄弟的儿子于祚与源怀家有婚姻之亲，那时是沃野镇的将领，大肆收纳贿赂。源怀要到沃野镇时，于祚来到镇郊外的道旁迎接，源怀不让于祚知道，就弹劾于祚，于祚因此而被罢官。怀朔镇将领元尼须与源怀自幼相知，也贪污受贿。元尼须摆设酒席宴请源怀，说：“我性命的长短，都出于你的一句话，难道不能宽恕我吗?”源怀说：“今天相聚，是源怀与故人饮酒的地方，不是审案的场所，明天在公庭上，才是让人检查你作为镇将罪状的地方。”元尼须只是以手抹泪，无话可答。不久，源怀就上表弹劾元尼须。源怀执行公事都是这样，从不曲怯。
宋世景整肃吏治
(宋世景)后为伏波将军，行①荥阳太守。郑氏豪横，号为难制。济州②刺史郑尚弟远庆，先为苑陵令，多所受纳，百姓息之。而世景下车，召而诫之。远庆行意自若，世景绳之以法。远庆惧，弃官亡走。于是，属县畏威，莫不改肃。终日坐于厅事③，未尝休息。人间之事，巨细必知，发奸擿伏④，有若神明。尝有一吏，休满还郡，食人鸡豚。又有一干⑤，受人一帽，又食二鸡。世景叱而告之，吏、干叩头伏罪。于是上下震悚，莫敢犯禁。
《北史·宋世景传》
【注释】
①行：兼代官职。大官兼管小官的事，称行。
②济州：州名，治所在埜坤城(今山东荏平西南)。
③厅事：即“听事”，厅堂。
④擿(tì)伏：揭发隐私的事。
⑤干：办事人员。
【译文】
宋世景后来任伏波将军，兼代荥阳太守。郑氏强横，自号“难制”。济州刺史郑尚的弟弟郑远庆，以前任苑陵令时，收受了的贿赂很多，老百姓们都厌恶他。宋世景下车，召见并告诫他。郑远庆仍然是自以为是，行动自若，宋世景依法律来惩罚他。郑远庆害怕，于是弃官逃走。从此，他所属的县官吏们都敬畏他的威望，从事都很严肃。宋世景整天坐在厅堂里，从未休息过。凡是发生的事情，不论大小，他都肯定知道，揭发奸人隐秘的事，好像神仙似的明了。曾经有一个小吏，任职期满后返回荥阳郡，吃了人的鸡肉。又有一个办事人员，收了别人的一顶帽子和吃了两只鸡。宋世景叱咤了二人并宣布罪状，这两人连连磕头服罪。从此，郡内的大小官吏都为之震惊，不敢违反禁令。
长孙毁宅
(长孙)道生廉约，身为三司①，而衣不华饰，食不兼味，一熊皮鄣泥②，数十年不易，时人比之晏婴③。第宅卑陋，出镇后，其子弟颇更修缮，起堂庑④。道生还，叹曰：“昔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强寇尚游魂漠北，吾岂可安坐华美也!”乃切责子第，令毁其宅。
《北史·长孙道生传》
【注释】
①三司：一般指司徒、司马、司空，同宰相之职。文中的长孙氏身兼司空。
②鄣泥：亦作“障泥”。因垫在马鞍下，垂于马背两旁以挡泥土。故有此名。
③晏婴：春秋时齐国大夫，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500年。字仲平，夷维(今山东高密)人，历齐灵公、庄公、景公三世卿，崇尚兼爱、非乐、节用、非厚葬久丧等，类多出墨子。
④堂庑：堂下四周之屋。
【译文】
长孙道生廉洁而俭约，虽是三司显职，而所穿的衣服不饰以华美，食不二味，所用的一副熊皮马鞯，数十年不换，当时的人们把他比为晏婴。所住的房屋，低矮而简陋。有一次出征后，家里的人把房屋全部修缮了一番，并建起了堂庑。长孙道生回来后，感叹道：“昔日霍去病认为匈奴没灭，无以为家。今天强大的敌人在北方边境游荡未平，我怎么能安心住这样华美的房子。”于足，就把子弟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命令他们把所建的房屋毁掉。
高遵刑亡
(高)遵性不廉清。在中书时，每假归山东，必借备骡马，将从百余，屯逼人家，不得丝缣①满意，则诟詈②不去。旬月之间，缣布千数，郡邑苦之。既莅方岳③，本意未弭，选召僚吏，多所取纳。又其妻明氏，家在齐州，母弟舅甥，共相凭属，争取货利。严暴，非理杀害甚多。贪酷之响，帝颇闻之。及车驾幸邺，遵自州来朝。会有赦宥，遵临还州，请辞。帝于行宫引见诮让之。遵自陈无负。帝厉声曰：“若无迁都赦，必无高遵矣!又卿非唯贪婪，又虐于刑法。”谓：“何如济阴王，犹不免于法；卿何人，而为此行!自今宜自谨约。”还州，仍不悛革④。齐州人孟僧振至洛讼遵，诏廷尉少卿邓述空鞫，皆如所诉。先，沙门⑤道登过遵。遵以道登荷眷⑥于孝文，多奉以货，深托仗之。道登屡因言次，申启救遵，帝不省纳，遂诏述赐遵死。时遵子元荣诣洛讼冤，犹恃道登，不时还赴。道登知事决，方乃遣之。遵恨其妻，不与诀，别处沐浴，引椒而死。
《北史·高遵传》
【注释】
①缣(jiān)：双丝的细绢。
②诟詈(ɡòulì)：辱骂。
③方岳：指地方州郡。也指州郡长官，如刺史、太守等。
④悛(quān)革：悔改。
⑤沙门：对出家的佛教徒的总称。
⑥荷眷：受到宠爱。
【译文】
高遵本性不廉洁清正。在中书省时，每次休假回山东，一定要备借骡马，随从的有一百多人，住宿在百姓家，逼取丝缣，如不满意，就辱骂而不离去。不出旬月，所得的缣布数千，山东郡邑深受其害。以后又做了地方长官，搜括财物的本性还没改变，选举和征召官吏、僚属，大多决定于所纳财物的多少。他的妻子明氏，家在齐州，她的亲戚们都以她作为后台，到处争抢货利。高遵性情残暴，冤杀人有很多。贪婪和残酷的名声，孝文帝早有耳闻。等到孝文帝迁都邺城，高遵从齐州来到邺城参加庆祝，遇到孝文帝大赦罪犯。高遵要回齐州时，来向孝文帝辞行。孝文帝在行宫里会见并谴责他。高遵自述无罪，孝文帝厉声说：“如果不是迁都大赦，肯定没有高遵了!而且你不仅贪婪，同时又执法残暴。”又说：“你怎么能和济阴王相比，济阴王都不能免除刑罚；你是什么人，敢这样!从今以后自己要小心谨慎。”回到齐州，高遵仍不思改。齐州人孟僧振来到京师洛阳诉讼高遵，孝文帝诏令廷尉少卿邓述追查审理此案，全部事实都和所控诉的一样。以前，佛教徒道登和高遵有交往。高遵认为道登受孝文帝宠爱，用许多财物去贿赂他，并以他为依靠。道登多次替高遵说情，想救高遵，而孝文帝不加理睬，于是就下诏邓述赐高遵死。当时，高遵的儿子高元荣到达洛阳诉冤，仍依恃道登，常在齐州和京师间往返。道登知道事情已经决定了。就把高元荣送了回去。高遵怨恨他的妻子，临死前也不和她告别，而在别的地方沐浴更衣，含椒而死。
生女实胜生男
(西魏)文帝①文皇后乙弗氏，河南洛阳人也。……父瑗，仪同三司、兖州②刺史。母淮阳③长公主，孝文之第四女也。后美容仪，少言笑，年数岁，父母异之，指示诸亲曰：“生女何妨也。若此者，实胜男。”年十六，文帝纳为妃。及帝即位，以大统元年④册为皇后。后性好节俭，蔬食故衣，珠玉罗绮绝于服玩，又仁恕不为嫉妬之心，帝益重之。
《北史·文帝文皇后乙弗氏传》
【注释】
①文帝：西魏帝元宝炬庙号。
②兖州：地名，今山东兖州。
③淮阳：郡名，今河南淮阳。
④大统元年：即公元535年。大统，西魏文帝元宝炬的年号。
【译文】
西魏文帝文皇后乙弗氏，河南洛阳人。……她的父亲乙弗瑗，官至仪同三司、兖州刺史。她的母亲淮阳长公主，是北魏孝文帝的第四个女儿。文皇后容貌美丽，举止悠雅，极少言语和露出笑容，几岁时，父母都认为她非同寻常，指着她对亲戚们说：“生女孩有什么不好，像这样的女孩，实在胜过男孩。”16岁时，被文帝纳为妃子。至文帝即帝位，在大统元年被册封为皇后。文皇后生性崇好节俭，吃粗食、穿旧衣，衣服和玩器中没有饰加任何的珠、玉与罗绮之类的珍宝；又仁慈而宽厚，没有嫉妒之心，文帝于是更加敬重她。
传世故事
宣帝荒政
宣帝宇文赟在东宫为太子时，武帝宇文邕担心他继承不了皇位，对他要求很严。进出朝廷拜见，和众多大臣没有什么不同，就是隆冬盛夏，也不能够停止。宣帝生性好酒，于是，武帝就禁止有酒到东宫去。每当宣帝有所过失，便会遭到鞭打。武帝曾对他说：“古往今来，太子被废的不知有多少人，其他的几个儿子难道不能被立为太子!”就派遣东寓的官属记录下宣帝的言行举动，每月向武帝上奏。宣帝惧怕威严，就矫情修饰，因此他的恶迹就没有外传。
即帝位之初。他开始表现出他的欲望。武帝死后还未出殡，他丝毫不悲伤，且和武帝宫中的嫔妃们胡乱通奸。刚过一年，便沉溺于声乐之中，挑选天下的女子来充实后宫。又喜欢自夸，掩饰过失，拒绝纳谏。即位后，更加骄奢淫侈。沉湎于后宫，有时上朝10天不出，公卿及左右近臣奏请事情，都交给阉宦们奏上。所居的宫殿，用的帷帐都用金玉珠宝装饰，光彩、华丽而炫目耀眼，相当壮丽和奢侈。又营建洛阳宫，虽然没有竣工，其规模和壮观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汉、魏时期所达到的水平。
又自我尊崇，无所顾忌和畏惧。国家的典章和朝廷的仪礼，任情地加以改变。后宫的号位，多的不能详记。每次对大臣都是自称为天。用五种彩色的土涂抹所居的天德殿，每方都是不同的颜色。在后官与皇后等同列坐，用宗庙祭祀的礼器樽、彝、硅、瓒等来吃饭。又命群臣朝拜天台，要他们斋戒三天，清身一天。所用的车旗和所穿的章服，是以前帝王总数的一倍。既然自比为上帝，就不让别人与自己相同，常在自己的绶带和戴的通天冠上饰加金、蝉，看见侍臣和武弁的衣服上有金蝉与王公大臣有绶带，就命他们全部去掉。
又不能听见别人有高、大之类的称呼，把那些姓高的改姓为姜，九族称高祖的改称为长祖，曾祖改为次长祖。官品名位，凡称上和大的，一律改为长；有天的，也加以改正。又命令天下所有的车都一律改为轮车，下令不准天下的妇人施抹粉黛，只有宫中的人才能乘坐辐车和施抹粉黛。
西阳公宇文温，是杞公亮之子，即宣帝从祖兄之子。他的妻子尉迟氏有姿色，因而被宣帝接入朝中，宣帝于是给她酒喝，进而逼迫加以奸淫。宇文亮听说后大为惊惧，谋策反叛。刚诛杀宇文温，宣帝就把尉迟氏迎进宫中，一开始为妃子，不久就被立为皇后。
每次侍臣们议论的，都是要兴土木和革易之事，从没有谈论及政事。后来，宣帝游戏不定，进出朝廷没有节制，羽林仪仗和护卫，早出晚归，或到天兴宫，或游道会苑，陪同、侍从的官员，都是苦不堪受。散杂的戏乐、乌七八糟的乐伎常在他的左右。喜欢命京师中的少年身穿妇女的服饰进入朝殿歌舞，与后宫嫔妃一同观看，从此为乐。
排斥朝中左右大臣，对他们多所猜忌和怨恨。又吝啬于钱财，基本上没有赏赐。怕群臣们规劝自己，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去行事，常常派遣左右的人暗察朝中大臣，大臣们的言行举动，无不被抄录，稍有过失，就加罪。公卿以下的大臣，都被鞭挞过，其中被诛杀、免职者，不可尽言。每次杖击人都是以120棍为限度，美其名曰天杖。宫中的官员也是同样。宫中的嫔妃虽被宠爱，但多数也被杖击过。因此，朝廷内外，个个惊慌恐惧，人人坐卧不安，都求得暂时免祸，没有坚定的志趣，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结束生命。
奇才苏绰
苏绰字令绰，武功(陕西武功)人，出身世家大族。幼时聪明好学，博览群书。常与人争辩时政得失，颇得要旨，又擅长算术，能解还复杂的算术。人们很赏识他的才能。他哥哥苏让当汾州(山西汾阳)刺史，亦颇有政绩。西魏宇文泰很信任他。有一次，宇文泰问苏让：“你们家中的子弟，谁有才干，可资任用?”苏让毫不犹豫地举荐了弟弟苏绰。宇文泰就任命苏绰为行台郎中。
苏绰为官几年，宇文泰不知道他有什么政绩。可是苏绰的同行们都称赞他有本事，遇到什么疑难棘手的事情都去找他商议，苏绰总能帮他们处理得很好，甚至颁发的公文的体例都是苏绰一手制订。一次宇文泰和仆射周慧达商议事情，慧达不能解决，于是请求出去找人商讨。周慧达把事情告诉了苏绰，苏绰马上拿主意，并分别处置。周慧达回去告诉了宇文泰。宇文泰以为处理的公允适当，称羡不已。便问：“谁给你出的主意?”周慧达回答说是苏绰，并称赞他有辅助君王的才能。宇文泰这才想起说：“我很早就听说他了。”不久就任用苏绰为著作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