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布局是按照严格的等级划分出来的,最中心的自然是皇家庭院,与之只有一墙之隔的便是林冉所住的丞相府,再向外按官职由大到小依次分布,直至最外层的平民百姓商贾小贩的居所。
这样等级分明的布局中,程澈的六皇子府却是其中的异数,他的府邸建造在接近城门的最外围,与平民百姓混迹一处,这也是为何林冉一行人赶了许久的路才回到丞相府。
清蓉透过车帘的缝隙,抬首向外看去,这丞相府的后门甚至比旁人家的正门还要大一些,黑漆对开木门紧闭,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紫黑色牌匾,上面花纹繁复,两个烫金大字——“林府”——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便是她开始全新生活的地方了,想想内心还是有些紧张激动的。
与其说是丞相府,其实用“丞相街”更为贴切一些,长长的一整条街全部归林冉所有。林冉只用了中间的几个院子,其余的地方住着他的门客学生亲戚等。
这样一大堆人密集的聚在这条街上,却是丝毫不显混乱,也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安静的过分。
老王跳下车,在紧闭的大门上又轻又快的连敲三下,顿一顿,重复以上动作,如此反复三次以后大门应声而开。
小马车驶进院子,清蓉羡慕地看着便宜老爹圆滚滚的身子很灵活的蹦下去,她有心效仿,奈何穿着连脚面都遮盖住的长裙实在不便于做如此灵活的动作,只得极淑女地迈小步下车。
开门的余伯似乎对他们几个人视而不见,他面无表情的等人都下来后就将空马车赶往马厩,林冉拦住他低声问了几句话,余伯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答完,连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了。清蓉在一旁默默看着,好奇怪的老头。
林冉下车后一马当先,他向前急走数步后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有些郁闷的看着跟在身后的清蓉道:“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我可是第一次来呢,清蓉笑眯眯的摇头,一脸无辜,“不记得。”
林冉苦笑一声道:“那让小六带你回去吧,他是爹信得过的人。”他指了指和老王一起驾车的那个小厮,刚想迈步又想起还有一件事,“爹还有事,不能陪着你了,你可以回房间看看,说不定能想起来什么。还有,夫人进宫去了,今天不会回来,晚饭的时候到饭厅来吧,见到你大哥的时侯冷漠一点就可以了。”
清蓉点头应下,装冷漠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对着陌生人。便宜老爹走后,她礼貌地对小刘笑笑,“麻烦你给我带路了。”
虽然清楚的知道林二小姐失忆了,但小六还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她,失忆还可以改变性格?二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爱笑了,居然还跟他说话!他抬头看看太阳,不是在东边落下去的啊。
清蓉见状不以为意的笑笑,示意他到前面带路,小六却像是不明白似地跟在清蓉身后,她走一步他跟一步,这哪里是带路,分明是跟班嘛。
清蓉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回过头来问他:“小六,你带路不用到前面来吗?”
对于这样的常识问题也能忘记,小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尽心尽责地给清蓉解释了一遍。经过小六的讲解,清蓉才了解到,原来这里的小厮婢女们是不允许走在主子前面的,所谓的带路也不过是主子在前面走,仆人们在后面小声提醒该往哪走。
清蓉无心观察沿途风景,她别扭的走在前面,不时的听着跟在右后方的小六低声说:“向左拐……向右走……二小姐,前面那条路不通……这里要走后面绕过去。”好麻烦。
等终于看到清蓉所住的忆心院时,她已经累得气喘嘘嘘,这丞相府是有多大,建的跟迷宫似地,从后门到她住的地方足足要走两刻钟。
清蓉停在门口喘了会气缓缓,她单手撑着腰,以手代扇轻轻扇着,抬起头,仔细的观察自己的小窝。
单就门面来说,这忆心院实在是很不起眼,单调的白墙青瓦,圆形拱门又小又矮,周围杂草丛生,很是荒凉。
清蓉想到便宜老爹说的原身的孤僻性格与她在府中的地位,眼前这一切又变得理所当然起来。她转过头问小六:“府里每座院子都离大门这么远么?”
“回二小姐的话,只有您的院子离大门这么远。”
“哦,那……其他人都住在哪里呢?”
“回二小姐的话,老爷住在正房,夫人住在蝶苑,大少爷住在东边的无名院。都离您的院子很远。”
奇怪,便宜老爹怎么不和他夫人住在一起呢?这话她不能问,只怕问了也不会有答案。至于他那大哥林甫田住的院子怎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她却是没有心思去探究。
“这座院子有人打扫吗,为何门口这么……”清蓉
“回二小姐的话,您以前不出院子,也不允许除了贴身婢女和奶娘外的其他人进您的院子,所以这里一直都没有人打扫。”
原来如此,她要继续扮演原来的林二小姐住在这破败的地方,还是做她自己,把这整理的焕然一新比较好呢?只用了一秒钟,清蓉就决定选择了前者,先把自己伪装在原来的躯壳里,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进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等安定之后再向打扫的事吧。
清蓉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安慰,勉强可以接受住在这么个地方,“现在里面有人住吗?”
“回二小姐的话,没有。”
清蓉被他一口一个“回二小姐的话”逗笑了,“你这样说话不累么?没有人的时候可以不用说‘回二小姐的话’。”
“回二小姐的话,小六不累。”
清蓉无语,她也没打算改变人家的价值观人生观什么的,不过是顺口一说,既然他不觉得累那就这样说好了。
清蓉在门口歇够了,她推开甚至挂了一层薄薄蜘蛛网的木门,迈进了院子,空旷的院子十分荒芜,没有半丝人气。
“小六,我的婢女和奶娘去哪儿了?”
“回二小姐的话,她们在上个月已经暴病而亡。”清蓉原来的两个贴身婢女和奶娘早在跟随她去郊外的路上就被人解决了,为了掩盖事实,林冉给府里的解释就是暴病而亡。
那就是说,现在这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住了。
想象一下,黑漆漆的夜里,荒凉地小院子里就她一个人,一阵小风吹过,门无声自开。
停!清蓉止不住打个哆嗦,怎么能自己吓自己呢?她是不是应该去向便宜老爹反映一下,找个婢女来陪她一起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