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踪范钦遗存的墨迹,笔者亲见的尚有以下几篇:
——《底柱行》的题跋。嘉靖二十三年(1544),范钦擢任江西按察副使兼九江兵备副使时,丰坊撰文祝贺,全名为《底柱行赠东明先生之江西》。范钦深感其知己,又欣赏其矫若游龙、一气呵成的大草书法,对此极为珍视并妥为保存。归田后,乃于万历八年(1580)将保存三十余年的丰坊作品摹刻上石,并亲自撰跋,以志久存,因此有了《底柱行跋》。在此跋中,东明倾诉了自己遭受权贵郭勋诬陷下狱并受廷杖的经过,痛定思痛,作跋以明己志。这幅书法作品钤有“司马之章”白文方印。
——《古篆序论跋》,作于万历十年(1582)。时钦之挚友丰坊殇子,心中无比痛切,于是“临(摹观音)大士像,书《普门品大悲咒》,祝其往生净土”。而范钦为其题跋。这件书法作品钤有“天一阁”长方朱文印、“范氏安卿”及“古司马氏”白文方印。上述两件范钦墨迹,均系行草,各约二百字左右。这两方帖石现均完整地保存在天一阁内。
——天一阁藏善本书籍中,有《宋崇文总目》一册,明蓝丝栏抄本,半页九行,行二十余字不等,钤“天一阁”长方印,为我国现存最早的《宋崇文总目》(抄本)。是书首页的“宋崇文总目”题头,以及四十四卷书目,一律用行草小楷写就,亦是范司马手笔。
——《明贡举录》抄本一册,“所录浙江各府解元人数、姓名,各省会元、状元姓名、籍贯、人数,各省中式(进士)姓名,自洪武二年(1369)迄万历八年(1580),盖司马晚年手稿”(引自冯编《鄞范氏天一阁书目内编·目五·范氏家著》)。
——元至正刻本《古乐府》十卷,元左克明编,卷一下方有“四明东明子参校”字样,正文有朱墨批校和抄补,经鉴定均为范钦手笔。此书乃左氏原本未经后人窜改者。
——冯贞群编纂《鄞范氏天一阁书目内篇》记载有《歌谣谚语》一卷,注明为“明范钦撰,未定稿本”。此书现存天一阁内,系稿本残页。此稿本是否东明亲笔,历来有所争议;笔者再三细核其笔迹,似觉与范钦其他遗墨不尽一致,今记以存疑。
——上海图书馆亦藏有范钦手札数件。日后如有机会,仍想一睹此函真面目。
——天一阁珍藏的范氏手迹《自书诗翰卷》(又称《范钦诗翰长卷》,以下简称《长卷》),是范钦遗留后世最完整、最主要的书法作品,属国家一级文物。《长卷》为纸本,经装裱后,其高度为27.3厘米,长度为519.5厘米,称为长卷,名副其实。
长卷内容系范钦自撰并亲笔用行草体缮写的诗稿,计选入古乐府二首,七言古体一首,五言律诗十二首,七言律诗九首,五言绝句三首,七言绝句四首。全卷二百余行,行十至十二字不等,共二千余字。卷首以古乐府体《长相思》开篇,卷末题“东明山人稿福州”及“万历辛巳夏五朏”(“朏”为农历月初三日代称),钤有“范钦私印”朱文微型章及“范氏安卿”、“司马之章”两枚白文方印。辛巳是万历九年(1581),时范钦已七十有六,可见是他晚年成熟时期的书法作品。
这三十一首诗歌均收入于范钦自撰、最后由范大冲印行的《天一阁集》之中,但卷中文字与刻本中的个别字句略有出入。长卷书写于万历九年(1581),《天一阁集》正式出书时间为万历十九年(1591),晚于《长卷》问世十年,估计在范钦七十六岁之后又有人对《天一阁集》作了个别修改。修改者是谁,是范钦自己还是最后完成刻印者大冲,都有可能;但以范钦亲自修改的可能性较大。
《长卷》的情况过去鲜为人知,1977年粉碎“四人帮”以后,方始在小范围内向国内几位大师和专家展示。他们在惊叹喜悦之余,纷纷题跋留言。
《长卷》原未命名,时任上海图书馆馆长顾廷龙先生用他擅长的功力深厚的古篆写下了“明天一阁主人范东明遗墨”的卷首题名,落款是“一九七八年三月顾廷龙敬题”。同年同月,书法大家沙孟海先生闻讯嘱护送至杭鉴赏观摩,又为之题跋,跋文长达二百余字。沙先生盛赞此卷当“与万卷图书并传不朽,亦盛世之佳话也”。尾题“一九七八年三月沙孟海获观于西湖寓所,试万历墨记之”。用四百年前之古墨,磨砚题词,足见孟海先生之虔诚和重视,最后他盖上了“孟海题记”朱文方印及“沙文若”白文方印。
相隔仅数月,赵朴初先生偕夫人来天一阁访问,细细品味了《长卷》的书法艺术和诗作内容,当即在天一阁的庭院中设案展纸濡墨挥毫,书就对联一副:上联为“书卷留天地”,下联为“谈笑泯干戈”。上、下联均注有小字数行,文曰:“顷至天一阁,览群书及前贤字画,又见范东明先生手书诗卷有‘戈矛只在谈笑间’之句,诸同志嘱书联留念,因拈此两句奉请教,时在公元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八日。”下具名并钤“赵朴初印”白文方形章。因为范钦《长卷》中《有车篇》内有“人心险巇不可测,戈矛只在谈笑间”之句,展示了范钦对官场和社会上极为复杂的人间关系的深深感喟,抒发心声以为诗;朴老则反其意而用之,相比之下要豁达多了。
次年,陈从周教授来阁索观司马公《长卷》,欣赏后即兴吟题七绝一首,书附诸公题跋之后。诗曰:“高阁凌云曲水涯,名园兰笔石阑斜。东南文物知何许,把卷低回忆范家。”以上几位大师名家的题字、题跋,均着重于司马公的藏书业绩和诗卷中若干哲理思想的评价,于书法艺术未曾涉及。因为没有名家大师们的指点可以依傍,相对来说,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我们品评范钦书法作品的难度。
明代中前期书法作家不少,著名的有宋克(1327—1387)、解缙(1369—1415)、沈周(1427—1509)、祝允明(1460—1527)、唐寅(1470—1523)、文徵明(1470—1559)、王守仁(1472—1528)、丰坊(约1492—1563)、王世贞(1526—1590)等等;其中文徵明、祝允明、王宠都与范钦同一个时代,特别是丰坊和王世贞乃是范钦的好友。范钦的书法艺术虽没有像以上几位明代书法大家那样享有盛誉,可是从现存的书法作品来看,也是达到了较高的水平,所以不能等闲视之。
范钦书法擅长真、草、行诸体,醇正中和,温润婉畅,气度安闲,容止雍穆,自然合度,入规应矩,秀姿多态,劲藏于圆,气韵含蓄,刚柔互济,用墨均匀,字体整齐而有章法。
魏晋以来,真、行、草分南北两派,北碑南帖,风格迥异:晋及南朝宋、齐、梁、陈为南派,由钟(繇)、卫(瓘)、羲(之)、献(之)、智(永)、怀(素)等为代表;北派尊钟、卫、索(靖),其后崔(悦)、卢(谌)、高(遵)、沈(馥)、丁(道护)等继之。北派为中原之大法,而南派风靡江左,更为江南士林所钟爱。赵宋以后,由于统治者的偏爱与推崇,《阁帖》(即《淳化阁帖》)盛行,风气转为唯帖是尚,书法苑坛几为真、草、行所覆盖。南宋末至元初,又出现了一位书法大家赵孟,宗二王,慕李邕,字体圆润隽美,且较易入门,明代以来,多为文人士子所效法。清代书法家钱泳在其《书学》一书中评为“松雪用笔圆转,直接二王,施之翰牍,无出其右。前明如祝京兆、文衡山俱出自松雪翁,清初如姜西溟(宸英)、汪退谷亦从松雪出来,学之无弊也”。入明以来,还出现一种“台阁体”,又称“馆阁体”。当时翰林应诏撰写文字,以堂皇典重为贵,提倡以乌黑、方正、光洁、大小趋于一律的真体或行书为诰敕、奏章的基本字体,官方文书亦竞相效尤,这种风气一直沿袭至清代。
综观范钦的书法,以其博学多见,广采众长,字里行间渗透着书卷灵秀之气。就其擅长的真、行、草(这占据着他现存书法作品的绝大部分)来看,主要是以晋唐风格为主,可以说,他是精习过《禊帖》、《圣教序记》、智永《千字文》及孙过庭《书谱》等法帖而且得其神髓的。他的行、草二书,气续而笔画不相连,显然有章草的痕迹。据笔者主观浅陋之见,范钦受赵松雪与明初台阁体的影响较深。
对于赵孟的评价,历来毁誉参半,有的是连着他的人品一起进行评论,然而终不能动摇其大家之地位。明代书法家宋克就是以精于赵体著称的。台阁体是明代政坛、文苑流行的一种字体,由于皇帝的偏爱和倡导,对当时官吏及后代文人影响不可谓不巨。明代中叶的吴门书法名家,如祝枝山、文徵明、王宠等,哪个没受过它的熏染,范钦岂能例外?当然,学台阁体也有个分寸,若一味拘泥于馆体,趋入宫样,就会窒息生机,流于庸俗。而吴门名家以及范钦,仍然保存着书卷钟灵气息,承袭着二王血脉,因此不可以馆阁体贬之。
对范钦的书法作品既不能任意拔高,提高到与明代中晚期书法大家并驾齐驱的地位,但也不可轻视。根据以上所述,把范钦界定为一个有一定水平和有自己特色的明代书法家还是当之无愧的。
附范钦《诗翰长卷》诗文:
长相思
我有匣中镜,团圆如明月;我有箧中衣,皎洁如霜雪。君今别我万里行,欲留不留难为情。把镜赠君兼赠衣,心轮宛转知不知?
有车篇
有车不畏太行山,有舟且上瞿塘湾,何况人心险巇不可测,戈矛只在谈笑间。昔为猛虎步,今为羝羊藩,使我不得舒心颜。击我缶,酣且歌,嗟嗟,戈矛将奈何。
归来篇
团团天上月,蟾蜍啖食光精决。灼灼园中花,随风飘荡委泥沙。世情变换反覆手,那能始终不相负?君不见,姬旦负扆忠,流言四国身居东。申生恭世子,骊姬密构含冤死。煌煌君父诚不投,何况握(龌)龊萌隶流。崇虎甘心阱本伯,盗跖犹然笑孔丘。逖哉壮士模,结念志倜傥。子房不爱万户侯,鲁连且薄千金赏。归来乎,泱漭东海神仙都,有山可樵水可渔,蹈衅贾祸非良图。君不见,炎汉中兴征草泽狂奴去作富春客。
夏日湖上十首
一入澄湖里,何当暑气消。台依云壑静,峰落海天遥。
古树行相傍,幽禽坐可招。不须凉吹发,吾思已飘萧。
颇怜虚阁好,爽气结中洲。芳树随年长,清波尽日流。
檐端落鸟毳,雾里隐龙湫。何事淮南客,徒因桂树留。
迩来思避暑,选胜得林塘。雾气遥连郭,槐荫正压床。
何心结巢许,有梦上羲皇。俗驾还能避,无须褦襶防。
僻地烦嚣隔,高居云物清。苍山当户出,白苎挟风轻。
就荫频移席,临流一濯缨。心期自有适,不是爱逃名。
散发时忘栉,狂歌更倚栏。遥空云不断,深涧尽生寒。
世已玄风邈,人从白眼看。夜归犹有兴,飞梦落风湍。
老去一潜夫,披襟思不孤。风前鸣万籁,树里渺重湖。
独往惟鸥渚,相逢或钓徒。由来庄惠意,此际未能无。
湖水含清泚,天风送小舠。一丘元自惬,四海定谁豪?
坐许清桐并,诗希白雪高。川云如有意,来往不辞劳。
天空湖是月,阁迥树为云。灵鸟乘时下,清歌满地闻。
未须寻物外,已觉远人群。渔父何无赖,犹思钓席分。
暝色纡三径,晴光敞十洲。庭犹余锦树(洲名),人却拟丹丘。
高枕松风落,长吟海月浮。只缘酬懒慢,讵敢傲王侯?
大隐何城市,幽心只小堂。抚弦山水得,卷幔海云凉。
虹影驱残雨,蝉声带夕阳。芰荷随处满,留待结为裳。
怀沈嘉则
已近中秋节,常怀良夜游。美人不我至,明月为谁留?
露下蒹葭冷,天空岛屿浮。一尊殊可对,空复上南楼。
吴少君见过
节候人清和,当君千里过。芸房迎下榻,鸟径罢张罗。
不觉玄言畅,宁辞浊酒多。出门看倒景,早已挂檐阿。
秋怀
天风萧瑟揽衣裘,乱水残花照白头。
懒似嵇康犹玩世,深感宋玉独悲秋。
闺中捣素催砧杵,河畔乘槎待斗牛。
一曲商歌千古抱,不妨吾道在沧州。
世事蹉跎叹陆沉,可堪虎豹九关深。
惭非和氏连城璞,肯羡梁园卖赋金。
蓟野云风千里目,江乡莼脍九秋心。
怀中龙剑今何在,羞涩年来恐不任。
江门东下即蓬莱,凄日寒云郁未开。
怅我久悬填海抱,可谁深负济时才?
上林道远鸿难达,阿阁巢成凤不来。
俯仰乾坤成一啸,讵须重问郭生台。
南天一夕变青枫,旷望关河急断鸿。
四野水云兼露白,九边烽火彻天红。
壮心历乱长歌外,往事凄凉短鬓中。
丹诀欲从仙侣问,海天东去渺无穷。
九日答徐龙湾会晋大参追忆许茗山方伯、李沧溟宪长二首
落帽流风迥未禁,故人何地满登临。
浮云不尽千秋色,明月常悬万里心。
漂泊岁华生白发,飞扬交态薄黄金。
郢中故自雄高调,不藉巴人始赏音。
建节遥领南斗开,薇垣犹荷主恩培。
三山此日高词赋,七子当年数俊才。
涛白海门秋气老,霜横炎塞雁书来。
因思击筑长安侣,寥落于今罢举杯。
秋日郡公燕集和袁池南
湖上秋光湛碧空,相将游赏荷群公。
清尊掩映江山出,高阁虚无日月通。
听乐几人临洞野,褰帷自古羡雄风。
何当应祷天澄霁,满地三农卜岁丰。
瑶台突兀水中央,来往扁舟自不妨。
枫叶满庭秋瑟瑟,波流荡日晚苍苍。
云霄气色人千古,湖海襟期酒一觞。
黄菊紫萸仍有兴,也知来月是重阳。
湖上遣兴
莽莽坤舆此十洲,却来心赏寄心游。
烟霏倒映千门色,天汉遥通一水流。
疑有宓妃遥解珟,好同词客赋登楼。
青蛙白发长无恙,不道人间万户侯。
越王台
苍山临古岸,上有千尺台。台下水自去,台中人不来。
明妃
诏下龙荒去,阴山雪花作。君恩深似海,临发赐琵琶。
骄虏敢横行,天家积苦兵。和亲今属妾,顿觉一身轻。
秦王卷衣
何来小儒入秦宫,雾縠霞绡一夕空。
帘卷水晶深贮月,利飘龙麝细含风。
贾佩兰出为段氏妻
常随环珟奉宸欢,花月深宫独夜寒。
忽拜新恩从外去,漫将薄命论邯郸。
春日独当炉
胡姬春日炫明妆,酒泛葡萄唤客尝。
炉上数钱炉下醉,玉箫吹罢断人肠。
宫蚕
条桑缫茧敢辞疲,织得龙绡献玉墀。
为问六宫诸女伴,几人能不妒蛾眉?
东明山人稿。录似张种圭秋元贤友。时万历辛巳夏五胐。
按:笔者暇时偶阅童槐(字晋三,一字树眉,号萼君,鄞县人。嘉庆十年<1805>进士,历官通政司副使)《今白华堂集》稿本,发现先生所撰《书范东明先生诗卷后》一文,欣喜不已。此文对范钦《自书诗翰卷》的发现和抢救,来龙去脉全过程说得一清二楚,若非童槐及时抢救,则此墨宝早已消失人间。《今白华堂集》稿本共六十四卷,十三册,天一阁藏。今录童槐《书范东明先生诗卷后》原文如下:
书范东明先生诗卷后
明范司马东明先生以手写诗稿贻薛云洲,五言律、七言律及五言排律凡三十四章,皆唐音也。其草书直入山阴(王羲之)之室。当时或称陆文裕(陆深<1477-1544>,字子渊,号俨山,上海人。弘治八年<1505>进士。嘉靖中为太常卿兼侍读学士,卒谥文裕。善书法,仿李北海<邕>体,亦擅赵孟頫<松雪>体,为明中期著名书法家之一)、祝京兆(祝允明,1460-1527,著名文人与书法家,江苏吴县人。字希哲,号枝山,又署枝山老樵、枝指生、枝指山人等。与唐寅、文徵明、徐祯卿齐名,人称“吴中四才子”)为海内冠;吾乡则推南禺外史(丰坊),正不知于先生当作何品题耳?
天一阁藏书,三百年来皆知为先生手泽,而其著述、墨迹尠有存者。余所得见阁中一小册,仅录诗数首,意甚缺然。是轴本亦一册,前十四年(道光十三年,1833)有贾人挟以求售,索直(值)才四百钱。人见其断烂,无意者。适范氏弥甥卢幼竹孝廉(童槐按:孝廉名杰,中庚子<道光二十年,1840>浙江榜第四名)见之,鬻以归。(民国《鄞县通志·文献志》称:“卢杰,字卓人,号幼竹。生有至性,童年事父,以孝称。十三而孤,事母益勤。家贫僦居破庐,不蔽风雨,母又病,澣濯炊奉皆身任之,待弟妹极友爱。卢氏故世家,多藏书,杰与弟椿并嗜学,闻于时。道光十九年<1839,与童槐所记相差一年>举人。……晚岁多疾简出,唯里中善学犹月至公所,与同志相商榷焉。以筹饷叙劳。授光禄寺署正衔。卒年八十五)。数年,积馆谷余赀,装严成长卷,于是锦玉躞(锦,指绫绢装裱的书画;玉躞,乃装裱书画之轴头也),焕然若卿云焉。顾不敢自私,将归诸阁,闻于舅氏朗亭上舍暨诸舅、中表之司阁事者,咸踊跃请归,因属余志其末。
噫!范氏之护藏书如护目睛,况先生手书所作,为世世永宝,当更何如!乃前此竟不知漂流谁氏?阅世已远,一旦得之,岂非神灵呵护,特假手于幼竹耶?然幼竹能收复外家旧物,而又能不私有,其贤于刘元海亦远矣。
道光丁未(道光二十七年,1847)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