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兵力是夺取战争主动权、改变敌我态势的首要条件,是实现战略上以弱胜强、战术上以多胜少的根本手段。因此,无论是进攻作战,还是防御作战,集中兵力都是具有普遍意义的作战原则。拿破仑一生指挥了约60个战役,绝大多数是采取了集中兵力,攻其一翼,首先破坏对方稳定性的拿手戏。集中兵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指挥员都懂得集中使用兵力是战胜敌人的好办法。然而许多人在实践中做不到,主要原因在于被复杂的战场环境所迷惑,以致冲淡了集中兵力的意识,找不到集中兵力的方法和途径,陷入不能自拔的应付主义。因此,指挥员要保持集中兵力的自主权,必须保持在复杂的环境中独立自主地组织和使用兵力的主动权。随着科学技术和武器装备的发展,现代条件下则更强调指挥、时间、火力的高度集中。在空间上也从单纯的陆地,扩展到空中、海上的集中和协同,这就使集中用兵更加充满活力。
【原文】
凡兵散则势弱,聚则势强,兵家之常情也。若我兵分屯数处,敌若以众攻我,当合军以击之。法曰:“聚不聚为孤旅①。”
【意译】
一般说兵力分散就会势单力弱,兵力集中就势盛力强,这是兵家的常情。如果我分兵驻扎在几个地方时,敌人以众多的兵力来进攻我,我军就应该集合兵力迎击他。《唐太宗李卫公问对》指出:“该集中的兵力不集中这就叫孤军。”
【原例】
开元时,吐蕃入寇,报新城之役,晨压官军,众寡不敌,师人皆惧焉。王忠嗣策马而进,左右驰突,如此无不辟易,出而复合,杀数百人,贼众遂乱。三军翼而击之,吐蕃大败。
(自《旧唐书·王忠嗣传》)
【译文】
唐玄宗开元年间,吐蕃军大肆入侵,企图报唐军进驻新城之仇。吐蕃军一大早就迫近唐军营阵。由于双方兵力相差悬殊,唐军人人产生畏惧情绪。但唐军将领王忠嗣,却以无所畏惧的姿态策马迎战敌人,他挥军向敌人左右两翼奔驰突击,矛头所指,敌人无不惊惧而退。唐军如此反复冲击,杀死敌军数百人,致使吐蕃溃不成军。王忠嗣乘敌溃乱不堪之机,集中三军兵力对敌实施猛烈侧击,终于把吐蕃军打得大败。
七三怒战
本篇旨在阐述增强官兵仇恨敌人的心理教育对夺取战争胜利的重要性。战争总是阶级对阶级、集团对集团、民族对民族、国家对国家的一种生死搏斗。因此,参战双方,无不是以对对立面为仇恨对象来教育、动员和激励自己的官兵英勇杀敌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本篇所论述的问题,是带有普遍意义的治军问题,它启迪战争指导者必须时刻要结合形势、任务,把仇视、憎恨敌人的教育作为政治思想工作的重要内容认真抓好。这样才能激发和调动官兵的爱国热情和奋勇杀敌的无畏精神。
【原文】
凡与敌战,须激励士卒,使忿怒而后出战。法曰:“杀敌者,怒也①。”
【意译】
凡与敌人作战,必须激励官兵,使他们对敌人愤怒和仇恨,然后再出战。《孙子兵法》指出:“拼死杀敌的人,是因为他们具有同仇敌忾的高昂士气。”
【原例】
汉光武建武四年,诏将军王霸、马武讨周建于垂惠。苏茂将兵四千余救建,先遣精骑遮击马武军粮,武往救之。建于城中出兵夹击武,武恃霸援,战不甚力,为茂、建所败,过霸营,大呼求救。霸曰:“贼兵势盛,出必两败,努力而已。”乃闭营坚壁。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武与吾相恃,两军不一,败道也,今闭营坚守,示不相救,彼必乘势轻进;武恨无救,则其战当自倍。如此,茂众疲劳,吾乘其敝,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兵出攻武,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数十人断发请战。霸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茂、建前后受敌,遂败走之。
(自《后汉书·王霸传》)
【译文】
东汉初年,汉将王霸与马武共同率军攻打反汉割据势力周建的垂惠之战,马武部队之所以先为敌人打败,并非力不抵敌,而是由于“武恃霸援,战不甚力”的缘故。有鉴于此,王霸对“大呼求救”的马武,不是应呼立即出救,而是采取“闭营坚守”。王霸的这种做法并非是见死不救,而是根据敌情我情实际,采取的一种诱使敌人轻进、激友自强奋战的巧妙手段。此种诱敌、激将之法果然生效,周建倾其全力进攻,马武率军力战不退。就在敌对双方“合战良久”、难解难分之际,王霸趁周建酣战不备,突然打开营门,亲率精锐骑兵袭击敌人之侧后,配合马武,前后夹击,大败敌人,取得了平定周建割据势力作战的完全胜利。
七四气战
本篇旨在阐述部队士气在对敌作战中的重要性及临战状态下激发士气所须注意把握的问题。战争实践证明,部队士气的高低,是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因素之一。《淮南子》指出:“胜在得威,败在失气”。一般来说,部队斗志高昂则打胜仗的几率就多,而其士气低落则必然吃败仗。因此,如何使自己的部队保持高昂的斗志,防止士气低落,这历来是指挥员所注意研究和解决的重要治军问题。本篇所论述的临战鼓动和提高士气的关系以及击鼓要注意的问题,在冷兵器时代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其典型就是“曹刿论战”。
【原文】
夫将之所以战者,兵也;兵之所以战者,气也;气之所以盛者,鼓也。能作士卒之气,则不可太频,太频则气易衰;不可太远,太远则力易竭。须度敌人之至六七十步之内,乃可以鼓。彼衰我盛,败之必矣。法曰:“气实则斗,气夺则走①。”
【意译】
将帅之所以能指挥作战,是因为有士兵;士兵之所以能战斗,是因为有士气;士气之所以旺盛,是因为有战鼓。擂击战鼓能振作官兵士气。但击鼓不能太频繁,太频繁则士气容易衰落;不可鼓动太远,太远则体力容易枯竭。必须估计在距敌六七十步远时,才可击鼓,命令士兵进行战斗。敌人士气衰落,我军士气旺盛,打败敌人就是必然的了。《尉缭子》指出:“士气饱满就战斗,士气衰落就撤退。”
【原例】
春秋,齐师伐鲁,庄公将战,曹刿请从,公与之同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鼓之,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既克,公问其故。刿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是以败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自《左传·庄公十年》)
【译文】
春秋时期,齐国军队攻打鲁国,鲁庄公准备迎战。武士曹刿请求随同作战,鲁庄公便与他共乘一辆兵车,进至长勺对齐军作战。
鲁庄公将要击鼓进战,曹刿马上说:“现在还不行。”齐军三通鼓敲罢,曹刿这时说:“现在可以了。”于是,鲁庄公击鼓命令部队进战,结果大败齐军。鲁庄公将要驰车追击溃败的齐军,曹刿提醒说:“现在还不行。”待他下车察看了齐军的车辙,然后登上车前横木向远眺望,确有把握地说:“现在可以了。”鲁庄公于是驱车追击齐军。打了胜仗之后,鲁庄公问他取胜的原因,曹刿回答说:“打仗靠的是勇气。第一次击鼓可以振作士气,再次击鼓士气就衰落了,第三次击鼓士气就枯竭了。敌人士气枯竭而我军士气饱满,所以能够打败敌人。齐是大国,其情况是难以捉摸的,所以不急于追击它,恐怕他们设有埋伏引诱我们,待我下车察看知道其车辙已经混乱,远望知道其旗帜已经倒下,所以才下决心驰车追击他们。”
七五逐战
本篇旨在阐述对败退之敌实施追击作战时应把握的原则。对败敌“须审真伪”,然后决定是否采取追击作战,以防对方诱击,这无疑是正确的。古代常常运用的“回马枪”、“拖刀计”,使人防不胜防,本篇对此有正确的认识,这是战争经验的总结,值得我们借鉴。
【原文】
凡追奔逐北,须审其伪。其旗齐鼓应,号令如一,纷纷纭纭,虽退走,非败也,必有奇也,须当虑之。若旗参差而不齐,鼓大小而不应,号令喧嚣而不一,此真败却也,可以力逐。法曰:“凡从勿怠,敌人或止于路,则虑之①。”
【意译】
凡追击败逃之敌,必须明察真假。如果逃敌旌旗整齐,鼓声呼应,号令统一,虽然散乱地退去,也不是真正被打败,一定是有奇兵,必须慎重对待。如果旗帜东倒西歪不整齐,鼓声时大时小不协调,号令不统一,这是真正的失败才导致退却,可奋力追赶。
《司马法》指出:“凡追击敌人不能懈怠,敌人如果在退路走走停停,就要慎重考虑。”
【原例】
唐武德元年,太宗征薛仁杲,其将宗罗拒之,大破于浅水原。太宗帅骑追之,直趋折围之。仁杲将多临阵来降,复还取马,太宗纵遣之。须臾,各乘马至。太宗具知仁杲虚实,乃进兵合围。纵辨士喻以祸福,仁杲遂降。诸将皆贺,因问曰:“大王破敌,乃舍步兵,又无攻具,径薄城下,咸疑不克,而卒下之,何也?”太宗曰:“此权道迫之,使其计不暇发,以故克也。且罗所将皆陇外人,吾虽破之,然斩获不多。若缓之,则皆入城,仁杲收而抚之,未易克也;迫之,则兵散陇外,折自虚,仁杲破胆,不暇为谋,所以惧而降也。”(自《旧唐书·太宗本纪上》)
【译文】
唐高祖武德元年,秦王李世民奉命率军征讨割据陇西而固守折墌城的薛仁杲。薛仁杲派部将宗罗睺领兵抵抗,于浅水原被唐军打得大败而逃。李世民亲率骑兵,(步兵主力随后)跟踪追击,一直追到折墌城,将拒守于该城的薛仁杲包围起来。薛仁杲的部将多数是在临阵交战时而投降唐军的,之后又提出返还城里取马再来,李世民同意任其返还。不一会,他们都各自乘马而归。李世民通过降将而掌握了薛仁杲的虚实情况,于是,一面命令后续部队迅速跟进,从而四面包围了折墌城;一面派遣能言善辩之士入城向敌人晓以福祸利害之关系,薛仁杲终于被迫开城投降。战后,众将领都来向李世民祝贺,并借此机会询问道:“大王您在大破宗罗睺军之后,立即丢下步兵,又无攻城器械,却率骑兵直迫折城下。当时大家都不相信能够破城降敌,但最终竟攻下来了。这是什么原因呀?”李世民解释说:“这是采用的权变之道,而迫使敌人无计可施,所以就战胜了它。况且,宗罗睺所部将士都是陇西地区的人,我军虽然大破其军,然而击杀俘获的不多。当时如果缓慢追击的话,溃败的敌人都会逃入折墌城,薛仁杲把他们集中起来加以安抚使用,我们就不容易战胜他们了;反之,如果紧追不舍,不给其喘息机会,敌人败兵就会流散于陇西各地,这样一来,折城中自然空虚好攻了。面对此种形势,薛仁杲已经吓破了胆,没有时间另谋对策了,所以他因惧怕我军强大攻势,就只能开城投降了。”
七六归战
本篇阐述对归退之敌作战应把握的原则,与上篇同属追击作战的问题。“归师勿遏”,回归本土之师,一般有很强的原动力,如遇阻遏,常会死战,一般不宜拦击。
人们常常以“归心似箭”来比喻急切的心理。当然,回归本土之师,未必一定不能截击,关键在于能否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对“归师”情况、原因不加具体侦察和分析,就恪守“勿遏”的话,则未免失之偏颇。
例如,春秋中期,秦、晋两国争霸,晋军在崤山(今河南陕县东南)创造了伏击歼敌的著名战例——崤山之战。战争实践中,有真正的败归,也有诱我上钩的有计划撤退。如果不分情况盲目行动,势必上敌人的圈套或错失战机。当然指挥员需根据情况进行判断,因为辨别真伪虚实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原文】
凡与敌相攻,若敌无故退归,必须审察,果力疲粮竭,可选轻锐蹑①之。若是归师,则不可遏也。法曰:“归师勿遏②。”
【意译】
凡与敌人交战,如果敌人没有原因,而无缘无故地突然退走,必须分析侦察清楚其真实的企图,如果真是因为力竭粮尽而退,就可派轻锐部队跟踪追击。如果是撤退回国的军队,则不能去阻截。《孙子兵法》指出:“对撤退回国的敌军不要去拦截阻击。”
【原例】
汉献帝建安三年,曹操围张绣于穰。刘表遣兵救之,绣欲安众守险,以绝军后。操军不得进,前后受敌,夜乃凿险为地道伪遁,伏兵以待。绣悉兵来追,操纵奇兵步骑夹攻,大败之。谓荀曰:“虏遏我归师,而与吾死地战,吾是以知胜矣。”(自《三国志·魏书·武帝纪第一》)
【译文】
东汉献帝建安三年,曹操率军围攻据守穰城的张绣。荆州牧刘表派兵援救张绣。张绣企图扼守安众险要地势,以切断曹操军的后路。致使曹操部队不得前进,处于前后受敌的被动不利地位;曹操于是趁夜暗命令部队于险要地方开凿地道伪装成逃走的样子,而暗设伏兵以等待敌人。张绣率领全部兵力追到这里,曹操立即挥纵伏兵与步骑主力实施夹击,一举打败张绣军。事后,当谋士荀彧问到此战取胜原因时,曹操对他说:“敌人企图阻遏我军退归之路,同我们被置于死地而战的部队较量,我因此知道是能够取得胜利的。”
七七不战
本篇取意于“不急于与敌军决战”,旨在阐述在什么条件下采取持久防御作战的问题。这里所说的“不战”,不是指不与敌军作战,而是就把握与敌军决战的时机而言的。即根据当前敌我双方力量对比和战场的实际态势,一旦确定自己不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打败敌人,就应当暂时避免与敌军决战。
显而易见,本篇这种根据战争的客观实际,主动把握决战时机的思想,是值得肯定的。中国古代兵家都十分重视“与之持久,以待其衰”的作战原则,主张必要时积极地与对方长时间相持,以待其衰弱懈怠而击之。
【原文】
凡战,若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兵势不利;彼或远来,粮饷不绝,皆不可与战。宜坚壁持久敝之,则敌可破。法曰:“不战在我①。”
【意译】
凡是作战,如果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作战形势不利于我或者敌军远道而来,粮食尚未断绝,都不能与之交战,适宜于坚壁持久防守,以待消耗和拖垮敌军。这样,就可以最终打败敌军。《唐太宗李卫公问对》指出:“决定不与敌交战,主动权在于我方。”
【原例】
唐武德中,太宗帅兵渡河东讨刘武周。江夏王李道宗时年十七,从军,与太宗登玉壁城观贼阵,顾谓道宗曰:“贼恃其众,来邀我战,汝谓如何?”对曰:“群贼锋不可当,易以计屈,难以力争。今深沟高垒,以挫其锋,乌合之徒,莫难持久,粮运将竭,当自离散,可不战而擒也。”太宗曰:“汝见识与我相合。”后果食尽夜遁,追入介州,一战败之。
(自《旧唐书·李道宗传》)
【译文】
唐朝武德二年,秦王李世民奉命率军东渡黄河讨伐割据势力刘武周。江夏王李道宗当时17岁,随军从征,与李世民一道登上玉壁城,观察当面敌人阵势。世民回过头来问道宗说:“敌人依仗其兵多势众,企图与我军决战,你说我们应当怎么办?”道宗回答说:“敌人锋芒正锐不可直接抵挡,但容易以计谋屈服它,难以单凭武力同他争胜。现在我们采取固守深沟高垒的方针,便可挫杀敌人锋芒;敌人虽多但属乌合之众,不能持久作战,等到其粮草耗尽,必定自然离散,那时我们将不战而擒获敌人。”世民称赞地说:“你的见解与我的想法完全相合。”其后,敌人果然粮尽而连夜北逃,李世民率军追到介州,一战而把刘武周军打得大败。
七八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