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稀罕!”
“不成!”刘北上不依不饶地说,“看着范学东那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就难受,我非得把这件事捅出去!好好臊臊他。”
乔海洋忙拦住他,说:“算了,北上,别惹事了!”
刘北上奇怪地看着他,说:‘海洋,你怎么变得这么怕事了?”
“我不是怕事!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
乔海洋看看他,指着报纸说:“你没看见冼政委的名字也在上面,我们这一闹,不是让他也下不来台吗?说实话,樱桃的事,他帮了不少的忙,没有他,这事不定怎么样呢!他对得起我和樱桃,我不想再跟他过不去!”
“那你就这么算了?”刘北上问。
乔海洋一笑:“嘿,那些歌就是应景的,我也不太满意,本事长在我自己身上,还怕写不出好东西来?没必要和他们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还是小事?”刘北上的眼珠子瞪起来,“好,你不着急,我着什么急呀!真是的!你呀!整个一个大傻帽儿!范学东这号人,就是钻了像你这样人的空子,才小人得志的!”
歌咏比赛得了奖,让冼大牛×春风满面,情绪特别的高涨,在第一时间,他给师里打了电话,乐呵呵地说:“师长,我没吹牛吧,说拿第一名咱就拿第一名!这有啥难的,不就是唱歌嘛,咱不是吹,你要是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能把全中国的合唱队都比下去!”
更高兴的是范学东,兵团部发了一个奖杯,金灿灿的,他爱不释手,拿到了连部里,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看了又看,擦了又擦,不时在奖杯前照影儿玩。
大嘴连长走进来,看到他的样子,内心不悦,把身上的武装带解下来,往自己的桌子上一摔,发出很大的响声。
范学东转头看到,忙直起腰,笑着说:“老边,你回来了!看,这就是我在兵团部得的奖杯!”
大嘴连长走过来,故作惊讶地:“哦,是吗?拿过来,我看看!”
范学东把奖杯递给他。
大嘴连长一咧嘴:“咋这么小啊?没分量啊?”
“这还小?不小了!你看,这上面的字,作曲一等奖范学东!”范学东指着奖杯上的字得意洋洋地说。
大嘴连长看着,点点头,忽然,抬起眼睛,神秘地说:“哎,我咋听说,这曲子是人家乔海洋写的,让你给偷去了!有这事吧?”
范学东正色道:“谁说的?”
“连里的战士都这么说!还说你什么……”
“什么?”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大嘴连长使劲想着,“对了,叫剽窃!哎,我还真没整明白,这剽窃是个啥意思?不是个好词吧?”
范学东急起来:“诬蔑,他们这是诬蔑!乔海洋原来的曲子,我早就给改了!我根本就没有剽窃!没有!”
大嘴连长一撇嘴:“你看你,跟我嚷嚷啥玩意儿?剽窃这个词又不是我说的!”随即拿起奖杯看着,笑道:“不管咋的,这奖杯让你给拿来了!就是你的!可惜,小了点!这第一名怎么着也得给个分量重的!咋样?要不要我把这个小玩意儿在全连大会上给你吆喝吆喝,省得那帮小子胡说八道,损害你的形象啊?”
范学东听了,忙把奖杯拿过来,说:“算了算了!我这点荣誉没什么好吆喝的!”转身打开柜子,把奖杯放进去。
大嘴连长看看他,冷冷一笑,转身走去。
自己写的歌得了奖,尽管没有署名,但是乔海洋依然很高兴。他的作品能唱遍兵团,让战友们喜欢,这就够了!他不计较名分,他急着要写出更多的作品,心里有激情在冲撞,惹得他寝食难安。
“你和樱桃的事,打算怎么办?真打算登记结婚?”一天,刘北上来马号看望乔海洋,问他。
乔海洋是准备和樱桃结婚。这一段时间相处,他更感到樱桃身上的可贵:善解人意,温情体贴。他感到他离不开樱桃,这辈子,如果和她生活在一起,一定幸福。
“我给我爸写信了!问他的意见,他要是不反对,我就和樱桃打报告结婚!”乔海洋边拌着草料边说。
刘北上笑起来:“行啊,海洋,没想到,你倒成了咱们知青第一个结婚的了!还是和当地的女青年,到时候,非得好好热闹热闹!”
乔海洋笑着说:“北上,咱俩是哥们儿,你可不能跟着那帮小子起哄!”
“那不行!哥们儿是哥们儿,可该热闹还得热闹!不让你好好出出洋相,我对不起你!”
乔海洋打了他一下,说:“你就不怕我报复?等你结婚的时候,我整你!”
刘北上笑起来:“不怕,你也许根本就等不到那一天!没准我一辈子不结婚呢!现在起码还没对象呢!”
乔海洋忙问:“哎,你和郑红梅怎么样了?我看她对你不错!”
刘北上立即一摆手:“免谈!免谈!她这个人,和我不是一路人!人家是一门心思想当官,往上爬的!”
二人正说着,猛然,郑红梅在背后应道:“谁要往上爬了?”
刘北上和乔海洋一回头,看到郑红梅站在面前,愣住。
乔海洋笑了起来,说:“哟,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怎么没看见哪?”
“要是让你们看见,还听不到你们骂我呢!”郑红梅说。
乔海洋看了看刘北上,忙说:“谁骂你了?”
郑红梅看着刘北上,问:“那谁说我要往上爬了?我怎么往上爬了?”
刘北上一时语塞,对郑红梅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以你郑红梅的水平和觉悟,早就该高升了!我看,别说连指导员、就是营教导员,团政委也不在话下!”
“你少给我戴高帽!”郑红梅转过脸来对乔海洋说:“乔海洋,你写的歌得奖了,知道吗?”
“我听说了!不是范学东的吗?”
郑红梅愤怒地说:“他明明是剽窃你的作品,你为什么不说话?”
“嘿,我懒得跟他计较!”
郑红梅眉毛立了起来,说:“这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什么事都要实事求是,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该得的名誉,不争;可该得的,也不能让!”
“就是!我跟他说过,可他就是不在乎!”刘北上在一旁说道。
“我是怕给政委找麻烦!”乔海洋拌好草料,站起来。
“那我跟政委反映去!”
乔海洋忙说:“算了算了!就一首歌,没什么!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满意,我还可以写新的!”
郑红梅想了想,说:“你写了新歌可以投稿!”
乔海洋一愣:“投稿?”
“对呀!你的曲子我看过,真不错!乔海洋,你有这方面的才能,应该好好发展发展!咱们兵团,也应该出各种各样的人才!”郑红梅一本正经地说。
刘北上猛然想起来,忙说:“我老爹现在就是《人民音乐》的编委,你写了给他寄去看看!”
乔海洋犹豫了一下:“好吧!你爸教了我半天,我也得向他汇报汇报!要不然,他还以为我没学呢!”
没过两天,乔海洋把自己最近写的一些歌,寄到了北京《人民音乐》编辑部,进行了第一次投稿。
当时,各个协会都恢复了刊物。作家协会是《人民文学》、戏剧家协会是《人民戏剧》,音乐家协会就是《人民音乐》了。刘刚解放得早,恢复工作也早,现在是《人民音乐》的负责人。乔海洋并没有把稿件寄给刘刚,他不想走后门,他想看看自己的真正水平。
初审的编辑看到这几首作品之后,认为不错,推荐上来,一直到刘刚的手中。刘刚看后,兴奋地找到乔梅尘,夸奖说:“不错,真的不错,没想到,海洋还真有点天赋,能写出这样好的曲子来!”
乔梅尘也很高兴,忙说:“他能从逆境中走出来,也不容易!要感谢你这个好老师啊!”
“嘿,我没做什么,就是借给他几本书,讲了讲空道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能取得成绩,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好啊!孩子们不荒废时光,学有所得,我们也就放心了!下期我们就发表!”
乔梅尘问道:“能够水平吗?”
刘刚笑了笑:“我看可以!现在好歌不多啊!基层的就更少!要鼓励,扶持!”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拉住乔梅尘问:“哎,对了,老乔,听说了吗?云燕和郑云光要离婚了!”
乔梅尘闻言大惊:“啊?”
云燕自从嫁给郑云光之后,二人关系一直不好。最近,几次争吵,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尽管郑云光最终表现出一个男人的大度和忍让,向云燕道歉,但是二人的关系依然不见好转。这天,二人又因为“洋为中用”的问题吵架,竟发展到云燕要收拾东西离开家的地步。
当云燕把衣服放进箱子里,提起来走的时候,郑云光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拦住了她。
“云燕,别走了!”郑云光诚恳地说。
云燕站住脚,把头转向一旁,不等郑云光再讲什么,淡淡地说:“老郑,我认为,我们当初的结合,是一个错误!”
郑云光听了这话,可真急了,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就、就是因为我说了那几句话,你、你就这样想?”
“也不全是!不过,那些话的确反映了你的思想意识!”
“可我那是为你好!”郑云光极力辩解着,“你这样下去,早晚还会在政治上栽跟头,我是在为你把关,让你别犯错误!”
云燕苦笑了一下,说:“老郑,我不想跟你争论!这几年,我们俩争论的太多了,你说,夫妻两个整天在家里争论政治问题,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我真是厌烦了!”
郑云光脸红红的,呆呆地看了云燕一会儿,忽然说:“你、你是还惦记着那个乔梅尘!”
云燕一愣,抬眼看了看他。
郑云光不依不饶地:“肯定是那个乔梅尘又和你来往了,是他让你离开我的!对不对?哼,你别看他的问题有结论了,可是我还没有给他安排工作呢!我完全可以不安排他!”
云燕叹了口气,看看他,轻声说:“老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至于你想利用职权,达到什么个人目的,这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过问!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你手中的权力,不是给你用来泄私愤的!”说完拉过提包,转身走去。
郑云光急喊:“云燕,你回来!”
“砰”的一声,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
从家里出来,云燕回到自己在乐团的宿舍。她心情十分不好,到了晚上,终于忍不住敲开了乔梅尘家的大门。
听完云燕的叙述,乔梅尘的心里挺沉重,云燕和郑云光不是一路人,早晚会分手,这是他早就想到的;可是,当初自己拒绝了云燕,使她嫁给郑云光,造成今天的后果,自己也有一份责任。
“你看你们,这是何苦?”乔梅尘不疼不痒地劝了一句。
“我没有办法!他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成天吵架,我烦了!”云燕在乔梅尘面前,从来是快人快语,毫不隐瞒,“算了,我这个落后份子,就别影响人家的政治前途了,分开了反而大家轻松!这件事,你别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见云燕态度坚决,乔梅尘只好说:“好,好,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定!”停了一下,问道:“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件事?”
“不,这件事我没必要专门来告诉你!”
“那是什么事?”
云燕兴奋地说:“我听说中央五七艺术大学今年招收工农兵学员,我问了一下,作曲系也有招生计划,我想让海洋试试!”
乔梅尘一愣:“是吗?”
云燕接着说:“海洋的手烧坏了之后,我一直不甘心,他的艺术感觉很好,不搞音乐可惜了!现在有这个机会,他应该争取一下!”
乔梅尘沉思片刻,说:“作曲他是学了一些,只不过是打打基础;不过,前些天他倒写了一些歌寄回来,老刘看了,说还不错,准备发表!就不知道能不能要他?”
云燕高兴地说:“是吗?他有作品,那就更好了!我把海洋的情况跟学校说说,最好是能专门给他下指标!我有同学在那里,想办法让他们关照一下!”
乔梅尘忙说:“这不违反政策吧?你别犯错误!”
云燕一摆手:“不会!学院希望要的也是人才!你赶紧写封信去,让海洋好好准备!”
乔梅尘答应着:“好吧!”
云燕又问:“听说海洋在兵团谈对象了?”
乔梅尘点点头:“是和当地的一个女孩子!”
云燕不满地:“那怎么行?他现在事业还没有眉目,谈什么恋爱,真想在兵团呆一辈子呀?不行,你赶紧写信给他,让他和那个姑娘断绝关系!”
乔梅尘为难地:“那怎么可以?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嘛!”
云燕埋怨道:“你就是在关键时候犯糊涂,你自己的事糊涂,儿子的事情,你还犯糊涂!那好,我给他写信!”说完站起来向外走去。
乔梅尘连忙叫道:“云燕!”
云燕已经走出了门。
云燕很快就写信给乔海洋,告诉了这个消息。乔海洋接到信,心里虽然高兴,但又有些舍不得樱桃,他暂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想再考虑一下是否报名。
刘北上知道后,劝乔海洋先去上学,如果毕业了能分到北京工作,樱桃也可以跟去。楚聚杰和尚菲菲也劝乔海洋不要放弃,并说等群众评议的时候,大家一定为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