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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衣术士说,事情有变,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是以,二人在破庙中住下,打算待棕衣术士功力恢复之后,才上断弦崖。
棕衣术士命阿尼搬了个大水缸,放在破庙前,水缸里装满了水。
棕衣术士说:“去练梅花腿法吧!”
开始时,阿尼在离水缸十步的地方,开始绕着水缸奔跑,越跑越快,练了十天,但觉体内真气翻腾。棕衣术士又让他逆着跑了十天,奇经八脉开始渐渐地驯服。接下来一个月,阿尼不是绕着水缸顺时针跑,就是逆时针跑,或者越跑越快,或者越跑越慢,或者时快时慢,但从来不跟他说什么。
阿尼开始时一脸迷惑,总想问他,但棕衣术士自从乌儿死后,性格变得更是孤僻,经常一言不发,一个人静静孤坐,大大长长的衣袍把他包裹在里面,他似乎是破庙里的一尊佛像,完全和破庙融为一体。
好在阿尼自小跟随李冰河在漠北生活,孤独惯了,也渐渐地闭口不说,只是日夜围着水缸转。每天都对这一缸死水,渐渐地,他似乎也懂得了这水缸中的水所蕴涵的境界,体内真气随着他绕圈而盘转。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这一日,棕衣术士终于走出庙门,坐在石阶上看阿尼练功。阿尼显得分外兴奋,迎了过去,棕衣术士说:“两个月的孤禅,似空非空,我也渐渐领悟我师兄聋哑老人当年的境界了,没想到我的修为,比他竟然少出二十年。”
“我……”
“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师父了。”
“师父。”阿尼叫了,开始有点陌生。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能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因其无有,故能入于无之间,由此可知不言之教、无为之益也。’你看这一缸水,水就是你,你就是水,你动水动,水止你止,你可懂了?”
“我只知道我越跑就越近水缸,也就越来越快,但也越来越憋。”
“只求沉稳,不可爆破。明天起,你就跑上水缸的缸沿,在上面走吧。”说完,棕衣术士又进庙去了。
第二天,阿尼就跳上缸沿,脚尖轻点,在上面一摇一摆地走动。走了十天,果然觉得心平气和,再走时,水缸里的水已经不会被惊动。
棕衣术士说:“去吧,取瓢,减一瓢水。”
阿尼依言,水缸里的水就一天少了一瓢,不到一月,水缸里的水就空了。水缸一日日地轻了,阿尼的身体却没有改变,为了不把水缸打翻,他只得急提内息,越跑越快,以速度来平衡身体。
接下来,走完缸沿,便走缸壁,睁着眼走,闭着眼走,正走倒走,闪展腾挪,阿尼已经可以并行无碍。
棕衣术士终于说了一句:“真是练武的奇才,你的天赋,要比为师高出好几倍。”
“只是,师父,我只是跑水缸,这和梅花腿法有什么关系?”
“招式只是招式,你这几个月练下来的,才是真工夫,此后就再也无人能伤得了你了。不信,你跟我来。”说完,棕衣术士脚尖一点,已经上了庙前的大树,又一个纵身,身体斜斜飘出,已经去了很远。阿尼学着他的样子,一点一纵一飘,果然,似乎没有用半点力道,却如行云流水一般。
秋高气爽,阿尼下盘工夫也渐渐地稳了。棕衣术士便让他在庙前,演练梅花腿法。棕衣术士问他:“洛美古骨上的武功,你全都会背,自己想学什么,就自己练去吧。”
阿尼摇了摇头,笑着说:“在我自己看来,一种武功已经奇乐无穷,又何必去旁及其余呢?”
棕衣术士点了点头:“再过几天,我们就去救我那可怜的师侄儿。”
忽然马声响起,一个声音说道:“不用了,李当家已经回到总坛,现在身体健朗得很,不劳两位挂怀。”
阿尼循声看去,只见马上一人,一身打手装扮。阿尼低声说:“我认得他,他叫小屁股,是梅二的心腹。”
“多谢李公子,你有心了。小屁股原是马捕头手下,现在在梅二长老手下做事,长老命我来传话的,我说完就走,别无他意。梅二长老说了,棕衣术士怎么说也是长辈,会保小的周全。”
棕衣术士道:“你倒挺狡猾,你以为给我戴个帽子,我就不会杀你么?”
“不敢!李公子当日带着洛美古骨来到梅花部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李当家已经传下话来,会在十二月初四这一天,于断弦崖和李公子一决高下,以定当家人及洛美古骨归属。李当家还说,想让师叔棕衣术士也到场,去做个评判。二十年一次的盛会,武林帖已经发下,群雄会集,二位可不要错过。”
棕衣术士:“你是说,我那师侄已经出狱了?”
“正是。”
“时局大变?那梅二做什么去了?死了没有?”
“前辈爱说笑了,梅二长老当然在总坛长老堂了。”
“嘿嘿,既然如此,你去跟他们回个话,就说我们师徒二人正准备回天山去了,不理梅花部落的事了。”
“李当家说了,如果师叔要走,他就送李公子一件礼物,看了礼物之后,李公子就会上断弦崖了。李公子去了,前辈师徒情深,一定会去。”
“你这是想要挟了?”棕衣术士面露杀气,大袍鼓动,啪啪作响。
小屁股并不作答,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手一扬,在盒子上一带,盒子带着风声,直扑阿尼面门。棕衣术士大叫一声不好:“有毒,阿尼别接!”一个起落,来到阿尼面前,长袍一扫,就把整个盒子都包住。
这一折腾,小屁股已经掉转马头,消失在荒野之中。
二人进了破庙。棕衣术士那只又黑又瘦的手终于从衣袍中探出来,捏住盒子,摸了一遍,边摸边说:“整个盒子表面,都涂了剧毒,不过这难不倒我这个老不死的,只可惜你对毒药,一无所知。”
棕衣术士小心地揭开盒盖,只见盒子中放着一支小玉笛,通体温润碧绿,样子甚是喜人。棕衣术士问:“这是什么?”
阿尼颤声道:“这是我的笛子,妞妞……妞妞在他们手上。”果然,盒子底部写着八个字:“断弦崖边,不见不散。”很是明显,如果不去,妞妞就会没命。
阿尼看了看棕衣术士,棕衣术士长叹一声:“去练功吧,赶着还有点时间,但怎么练,你也不是星河的对手。”
“他们要敢对妞妞怎么样,我就要他们都死。”阿尼眼睛都红了,走出庙外。
棕衣术士喃喃道:“诸法从缘生,诸法从缘灭。都是冤孽啊!阿尼回来!罢了,让老夫也传你一套独门绝技,我师兄有三个徒弟,我却一个也没有。我死之后,这些可就要真成绝技了。”
阿尼在门口站住了,回头问:“师父,是什么武功?”
“你师祖传下来的三招大悲印。”
“那是什么工夫,从来都没听说过。”
“大悲印揉和了印月的逾迦术与东方武学,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武功。一共九招,我这里有三招,亦宜老和尚那有三招,另有最后三招,就不知在何处了。我潜迹二十年,也就因为怕这三招大悲印给我惹来麻烦。孩子,功成之日,你就上断弦崖去吧,为师可要去钓鱼了,没空陪你去玩。”
“但我什么都不懂……”
“呵呵,有谁一开始就懂的,只须按为师的吩咐去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