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霞斜斜地躺在榻上,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红肿且有些溃烂,看见她的双手,我突然鼻了一酸,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佩心对老嬷嬷努了努嘴,老嬷嬷便知趣地离开了。
我坐在映霞的床边,不自觉地捧起了她的双手,曾经这双手白暂细嫩,为我梳发髻,为我煎药,为我做过很多事情,可今天我却把这双手害成了这样。
也许感到疼痛,映霞皱着眉头醒来。突然看见我,她也吓了一跳,“娘娘,您,您怎么在这里?”
“映霞,都是本宫害了你。本宫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尽早还你一个公道。只是你才来浣衣局才七日,怎么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了?”
“娘娘,这浣衣局一日要洗的衣服不计其数,奴婢们本就是戴罪之身,在这里都是拼命劳作,稍有怠慢,免不了要受罚。为了把衣服洗干净,这水里都放有香碱,而奴婢浸衣都要把手泡在碱水里。这香碱对肌肤有一定的腐蚀作用,再加上天冷水凉,从第五日开始,奴婢的手就开始烂了。娘娘,这浣衣局出来的宫女哪一个的手是没有烂过的,都是烂了好,好了又烂。”
“佩心,你赶紧回去,把白玉膏拿来,这东西治手疮最好。”我打发了佩心去取白玉膏,又对映霞说道:“过不了几日,本宫会再接你回去的。为了不让人怀疑,这几****就在浣衣局好好静养。”
“娘娘,奴婢真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天可明鉴。”映霞抓着我的衣袍,眼里满是期许。
“本宫知道,你只管放宽心。”
佩心很快就回来了,我嘱咐她帮映霞擦了药,“映霞,记得每日涂两次,手不要碰水。不出三日,你的手就会好的。”
“可是娘娘,奴婢还要干活。要不然,林嬷嬷她……”
“外头的事,本宫自会安排,你好好休息,本宫先走了。”
出了内堂,我叫林嬷嬷叫过浣衣局所有的宫女,挨个看了她们的手,那些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她们的双手竟都是有红有肿。我心有不忍,吩咐林嬷嬷好生对待这些姑娘,并让她免去了映霞所有的活。这林嬷嬷是浣衣局的总管姑姑,这些权力她还是有的。这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我正当宠,她又拿了我的好处,自然是肯听我的话。
“对了,林嬷嬷,你在这浣衣局当差也有好些个年头了吧。”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今天倒也正好能问个清楚。
“老奴在这浣衣局当差快八年了。”
“那你可曾记得一个叫锦儿的人?”
“回娘娘的话,这浣衣局进进出出的宫人那么多,奴婢还一时记不住她们的名字。”
“那如果哪个宫的宫人犯了事,被贬来此处,应该会有记录吧。”
“这个倒是有,老奴把名册拿来让娘娘过目。”
林嬷嬷拿来了厚厚的一迭名册,我挑了一本近期的名册翻看了起来,翻了一页,看见了云储宫映霞的名字,再往前翻,这各宫的宫人被贬来此的还真不少,继续翻。
翻了三十多页,我终于看见了音揽阁被贬来此处宫婢的名字,可那上面写着的竟然真得是锦儿。
林嬷嬷显然也看见了这个名字,“娘娘问得莫非是音揽阁的锦儿?”
“正是此人,林嬷嬷可认识。”
“当初静贵人突然死了,音揽阁的人全都散了。这个锦儿就被分到了浣衣局,因她的主子死得不明不白,这锦儿来了浣衣局以后从不跟人说话。当时,因为静贵人的死,后宫议论纷纷,所以老奴也特别留意从音揽阁过来的宫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静贵人七七那天,那个锦儿突然就疯了。这浣衣局多个发疯的宫女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老奴就把她送去了冷宫。
“锦儿疯了?是在静贵人七七那天?”
“是,老奴决对不会记错的,因为静贵人七七那天,正好是每月的探宫日。”
李琴儿七七那晚,我正好遇见了锦儿,如果真如林嬷嬷所言,那么这又是一场预谋。
从浣衣局回来以后,已过申时,我吩咐小厨房正准备用晚膳,这时锦儿捧着一些东西过来找我。
此时,我看见她,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果真的锦儿已疯,那么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锦儿又是谁?
“娘娘,不知今儿个您去哪了,奴婢找了您一天都没有找到。”
“本宫刚从顺和殿过来,锦儿,你找本宫何事?”我稳住自己异样的神情,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这样的,娘娘,这是云储宫本月的开销用度,明儿个就要报送内务府了,奴婢特意送来让娘娘过个目,好早点让内务府过审,可以领下个月的月钱。”
“好,你先放这吧,本宫明儿个早上给你。”
“是,娘娘。”锦儿把那些个账簿放在了桌上,我无意撇见她那端着托盘的手,细腻光滑,突然想起初见时的那份不安。
“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锦儿。”正当锦儿要先行离开之时,我突然叫住了她。
锦儿回转身来,狐疑地看着我,问道:“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我拉起锦儿的手,细声道:“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佩心年纪还小,不太老道,这云储宫里里外外你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本宫甚是欣喜。”我边说边褪下手中的镯子,套上了锦儿的手腕。
“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啊?”锦儿有点诚惶诚恐,不知道我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瞧瞧这双手,跟块玉似的,这镯子戴着多好看哪。”我边说边不停地摸着锦儿的手。
“娘娘,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授受不起。”
“没事,戴着吧,本宫赏你的。你先下去吧。本宫要用晚膳了。”
“那娘娘慢用,奴婢告退。”
等锦儿走后,我再无任何心思用膳,只是胡乱地塞了几块小点心,早早地前往琅亭阁。我和景贵嫔约好,每日夜晚,我都在这里等她。
酉时过后,景贵嫔就过来了,给我带来了柔皇后最爱喝的百花茶,我叫佩心准备了一些小点心,便嘱咐佩心和欣儿在外守候。
景贵嫔见我脸色不太好,便询问缘由。
我浅笑一声,叫来佩心去拿那两封信,来时走得匆忙,竟忘记把信带出来给景贵嫔看了。
“毕竟是娘家人,这佩心丫头看着乖巧伶俐,用着也安心。最近倒也没见着锦儿在妹妹跟前侍候了。你,是不是在怀疑她?”景贵嫔把脸凑在我的跟着,轻声的说着。
“等下姐姐就会明白。”说着,我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茶。这百花茶真是名不虚传,即有花的浓郁,又有茶的清甜,入口唇齿生香,意犹未尽,也难怪柔皇后爱喝。
“妹妹,这茶可合你口味?”景贵嫔探询的口气却让我没有设防。
“这茶确实不错,很合口味。”品此茶时,我知道我的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
“妹妹爱喝就行,本宫那里还有,赶明儿叫佩心全去拿了来。我是一个对茶没什么讲究之人,怕糟蹋了柔皇后留下的东西,现在好了,送给妹妹喝,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了。”
我也不明白景贵嫔说这话的意思,只是一味茶而已,何来所谓的心事。
佩心很快就来了。我把两封信交给了景贵嫔,并指出其中相同的字。景贵嫔一看之下也是吃了一惊,看来已无需质疑这两封信了。
“自从佩心过来以后,我让锦儿总管了云储宫的诸多事宜,明着升了她的职。暗地里继续调查她。身边侍候的只留了佩心和其他几个小丫头,人多嘴杂,虽是自己宫里,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看样子,妹妹真是在怀疑此信是锦儿所为了。”
“我也只是怀疑,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她写这封信,也没有看见后院的信鸽是谁所放。一切都还只个推测而已,只是这锦儿确实很可疑,我第一次在音揽阁外的凉亭边看见她时,她正在给李琴儿烧纸钱,我看她衷心为主,实属难得,便把她调入了云储宫。只是一开始,我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一直不得而知,今日我总算明白了,锦儿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当时,她说自己正在浣衣局当差,可我拉她的手时,却发现她的手光洁如玉,根本就不像是从浣衣局出来的。映霞去了浣衣局才七日,手都烂成那个样子了,就算用了药膏手能好全,可如果一直呆在浣衣局,这手好了又会烂。锦儿没来云储宫之前,她说从音揽阁出来以后,她一直都在浣衣局当差,可她的手却保养地如此之好,这不是很让人怀疑吗?”
“你先不要打草惊蛇,锦儿现在不在你身边侍候,有些事情我们都还好商量。”
“姐姐,我也不知道这个锦儿到底是什么人,今儿个,我从浣衣局林嬷嬷的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我敢肯定在我宫里的这个锦儿是个冒牌货,是她假借了锦儿之名来接近我。”我把从林嬷嬷口中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景贵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