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跟她接触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一年多,说起来也并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但是小丫头却是看着就让人喜欢,也没有宫里这些人的自私和贪念。有她在我的身边,我也能喘口气,放宽一下自己的心情。看她的机灵样,相信不久以后她一定会成为我最得力的帮手。
自从佩心进宫以后,我内心的不安稍稍有了一些缓解。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佩心以后,我渐渐开始疏远锦儿,虽然她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事情,但是自从映霞的事情以后,我开始对她心存芥蒂。
寒夜无风,只是月色清明,心底竟也一片明净。
这几日偶感无趣,遂邀来景贵嫔在琅亭阁小聚浅酌。在周围点上暖炉,品一茗香茶,琅亭阁内顿觉温暖如春。
“妹妹这几日有何打算?”对于孩子这件事情,现在除了把映霞贬去了浣衣局,竟然没有一个人为这件事情而担上任何责任,这个结果并不是我想要的。
“姐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狐狸总有一天会露出自己的尾巴,到时候就把狐狸窝一锅全端了。”
“这宫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也包括你我。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双倍奉还。”
听着景贵嫔的话,我陷入了沉思,在这宫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已之私,为了达到心中的某个目的,其实我跟她们都一样。
暖炉中的火花行将熄灭,琅亭阁内渐渐地漫上了一些寒气。景贵嫔给我斟满了一盏茶,浅尝了一口,轻声道:“喝完这盏茶,本宫也该回去了。我看妹妹也是一个爱茶之人,本宫那里还有几年前柔皇后爱喝的百花茶,赶明儿拿过来让妹妹尝尝。”
我笑了笑,说道:“多谢姐姐,听闻这百花茶是用百种花卉炼制而成,年代愈久,越显珍贵。更何况又是柔皇后留下来的,想必姐姐也不舍得喝,妹妹又岂敢喝此茶啊。”
“哈哈,芳嫔妹妹说笑了,越是珍贵的东西越要给会懂得欣赏它的人。本宫出身寒微,这品茶茗道实是不懂,百花茶留在我那儿,也是暴殄天物。”
景贵嫔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拒绝,也显得有点不近人情,“那妹妹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姐姐。改日请姐姐再来琅亭阁品茶。”
“好,本宫也该回去了,欣儿。”景贵嫔唤回了一直在门外值守的欣儿,便要起身离开。
我也唤回了佩心,便和景贵嫔一起步出了琅亭阁。
还未走出几步,忽然从头顶传来一阵“扑扑扑”的声音,随即,眼前便有一片白光闪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景贵嫔挥身一扬,只听一声鸟儿撞击的声音,几片白色的羽毛便从我的头顶飘下来。下一秒,一件白色的物体迅速坠落,啪得一声落在了我的面前。
我吓得倒退了几步,只等看清掉落在面前的白色物体竟然是一只鸽子。
景贵嫔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有人是等不急了。”
看那信鸽行进的方向,应该是从云储宫的后院飞过来的,事情似乎又起了一些什么变化。
拿下绑在信鸽腿上的信,上面只写了短短三句话:“映霞已除,佩心上位,另做打算。” 这是有人在跟她的主子通风报信呢。看来,这云储宫还真是块风水宝地,多少人窝在这里,侍机而动。
映霞已去了浣衣局七日了,这宫里还有谁会放信鸽报信呢?如果内鬼还在,那我岂不是冤枉了映霞。
捏着那张纸条我久久没有说话,那些字在我眼前晃悠,突然变成一把把利刃直插我心,我能感觉到那刀光一闪的寒气在我体内不断的激荡,令我无处安生。
“看来真正的内鬼还在你的身边。”倒是景贵嫔率先开口了。
我看着那三句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倒让自己吓了一跳。
“这字迹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同样是细巧娟秀,这封信应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景贵嫔听我这样说,看了我一眼,也拿过那封信细细地看了起来,“字迹小而精致,确实不如男子的苍劲有力。”
“我也不知道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宫里安排眼线,想要除去我。”
“妹妹,这宫里莫名其妙,无缘无故死的人太多了,谁又跟谁有仇呢。本宫先回了,你自己一切小心,这两天估计你那里也不会太平,对方没有收到此信,一定还会有什么举动。白天目标太明显,想必她们也没有那么笨。本宫明日晚上再来,和你一起守在这里,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好,姐姐慢走,妹妹不送了。”此时此刻,我很感激景贵嫔,先不管她是不是玲儿,至少,现在有她在,我不是一个人在孤军作战。
来到寝殿以后,我了无睡意,心里一直想着某些事情。都这么久了,也许直到现在才真正有些眉目。
我从梳妆台的搁层里拿出了一封信,那是当初李琴儿写给我的绝笔信,我把装信的锦盒还给了怀仁太妃,却一直把这封信保存着。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每一样跟李琴儿有关的东西都会是一件重要的证据。
我把从信鸽身上截获的信摊开铺平,然后把李琴儿的绝笔信也摊开铺平,盯着那些字,像是要从中挖出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虽然我不敢有什么奢望,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为此搭上了好几条人命。可我也不想错漏每一次能还原真相的机会。
信鸽身上的信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二个字,却有两个字与李琴儿的绝命信上一样,一个“心”字和一个“上”字。我把这两封信上同样的字叠在了一起,那分毫不差的笔锋和力度完全可以证实这两封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信是揽月送的,可揽月已经死了,那绝命信决对不可能是她写的。映霞在浣衣局,更没有机会可以飞鸽传书,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锦儿。
可锦儿是李琴儿的贴身宫女,有什么理由会谋害自己的主子呢。更何况那后院不是锦儿所住的地方,只是一些最下等的宫女和太监所居之所,难道会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个吗?
手上虽然有这两样证据,可我却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我把它们都藏进了梳妆台的搁层里,那个梳妆台平时都是佩心在打理,想必不会丢了它们。
倦意袭来,我和衣而睡,朦朦胧胧之中,似有个人向我床边走来,那张脸一会儿变成揽月,满脸鲜血。一会儿变成锦儿,怒目圆睁。最后又变成映霞,映霞嘴唇翕动,跟我说着什么话,可我却一句也听不清楚,最后,她满含幽怨的眼神飘然离去。
我大汗淋漓,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眼前漆黑一片,异常宁静,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遂便起床,换了亵衣,重新躺上榻,脑海中却时时想起梦中映霞的神色,竟辗转反侧,一晚无眠直到天亮。
我突然想去看看映霞,梦中的她似有什么委屈要跟我说,我现在知道她应该是被别人陷害的,等这里的事情解决,我会马上把她调离浣衣局,只是现在还是让她呆在那里安全一些,至少没有人会在陷害她。
我带了佩心,悄悄去了浣衣局。
时值寒冬,浣衣局里甚是忙碌。一个个穿着灰色宫装的宫女们正忙着浸衣、捣衣、搓衣、濯衣、收衣,谁也没这跟谁说一句话,各人做着各人该做的事情。一个年长的嬷嬷手里拿着一个类似镇尺一样的东西,在那里走来走去。偶见一个宫女捣衣有些慢了,她就狠狠地用镇尺抽了上去,一边抽,一边还说:“手脚都给我麻利一点。”
小宫女突然吃了痛,眼泪就下来了,她用手边抹泪边加紧了捣衣的速度。
看来这浣衣局也不是人呆的地方,本是一些戴罪的宫女或嫔妃来此做苦力,看来这些日子映霞也没少受苦。
其实当时我贬映霞来此,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事情不能随着自己的意愿来办,这就是最残酷的地方。
我扫视了一遍在外工作的宫女们,却没发现映霞的身影,便对佩心耳语了一番。
佩心走到那个嬷嬷跟前,塞了一些银子给她,并用手指了指我,跟她说了一些话。
我发现嬷嬷的神色一变,慌慌张张地跑到我面前,“老奴给芳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在宫中这些日子,我始终看不惯那些趋炎附势的嘴脸。
“芳嫔娘娘有事尽管吩咐,怎可劳烦您亲自过来呢。”说话的同时,她把那些银子塞进了衣袋。
“映霞呢,我要见她。”
“映霞?”显然,这个老太婆已经记不起那是谁了。
“是七日前从云储宫里贬来的。”
“噢,娘娘是说她啊。这小丫头太娇气了,才来没几日,就把手弄坏了。老奴看她今日实在干不了活了,便让她去内堂休息去了。娘娘,老奴这就带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