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民今天的日子不好过,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他盼着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来,心里越来越焦急。今天是丛蓉给他的两天时间的最后一天,如果不能够得到确切的回音,他不知道丛蓉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那天丛蓉来到他办公室,对他下了最后通牒。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照着她的要求去做比较好,于是给周孔阳打了个电话,请他通融一下,设法给“春风”厂一个招人的名额。他的理由是为了解决厂里基层干部分居两地之难,在周孔阳询问详情的时候,他也没敢隐瞒,直言是照顾夏天雨的妻子。周孔阳当时没表态,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生怕周孔阳那边靠不住,接着又给张广才打了个电话,求他那边能不能帮帮忙,开一张接收单。他知道张广才的公司开出的接收单,和国营单位开出的调令效果并不完全一样,他们的单子要公安部门认可,还是要张广才通一下路子的,所以也直言不讳是帮夏天雨的老婆解决户口问题,请张广才帮忙帮到底。张广才问他是不是夏天雨答应放弃其提出的方案了?王为民只好说不是,只是自己想先做得漂亮一点,然后再去争取夏天雨,说不定效果会好一点。张广才在电话里也没有表态。
眼看着丛蓉“最后通牒”的期限就要到来,王为民越来越不安。他虽然估计丛蓉并不一定会在今天一天结束的时候,就真的马上采取过激的行动,但俗话说“做贼心虚”,他再怎么自我宽慰都不能让自己定下心来。
时间到了下午,王为民已经对周孔阳和张广才两方面都几近绝望,心中对他们充满了怨气——平时称兄道弟看上去是那么亲热,到了真有事求他们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想来想去,不想再打电话去求他们,免得碰壁会更尴尬。他算是明白了,这些人真不是可以依靠的人,除了利益交换以外,和他们是没有真情可讲的。
他开始想着万一到下班时还没有消息,怎么样去向丛蓉求情,让她再宽容自己几天,多给他一点时间去想办法。他到了这时候,反倒觉得去向丛蓉开口更能得到对方谅解,相比周孔阳和张广才,他宁可去向丛蓉低头。
这时候,副厂长郑留柱走进了他的办公室。这个郑留柱,虽然办公室和他这边只隔开了两个门,却轻易不上他这边来。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个“稀客”居然没打招呼就走了进来。王为民知道郑留柱现在和夏天雨走得很近,还扯上了那个病病歪歪的党委书记卫朝辉,弄了一个什么小组,一本正经地和ASCON公司接触着,和自己这边对着干。但是他目前正在为了丛蓉的事情挠头,见到郑留柱,他马上想到或许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利用一下他和夏天雨之间的关系,让夏天雨理解一下自己,那么丛蓉那边或许就不会闹得太出格。
王为民马上脸上堆出一坨笑意,走上前去拉着郑留柱,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郑留柱对王为民这种有点反常的热情不大习惯,但他是有事来找王为民的,也没空去细究为什么。他刚坐定,就对王为民说:“厂长,前两天你找我和卫书记一起向局领导反映,请求局里批给我们一个名额的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王为民心头“嗵”地一下,似乎有根绷紧的弦突然松了,他急忙问:“怎么解决了?局里给名额了吗?怎么我没接到通知?”
郑留柱说:“不是局里给名额,而是直接就把夏天雨的妻子安排好了,不用我们厂里费心了。”
王为民着急地催郑留柱说下去。郑留柱告诉他:“我是听夏天雨告诉我的。他说这事是赵安国上次见到他的妻子和母亲到厂里来,听了她们的诉说很同情,就托了朋友帮他妻子安排好了接收单位,调令都已经交到他老婆的手上,他老婆今天就回去办手续了。我怕你不知道这件事,再打电话到局里去,所以过来告诉你一声。”
王为民又问了问夏天雨的妻子被安排到了什么单位。郑留柱告诉他说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夏天雨说是本局的一家单位,效益还不错,他老婆被安排的岗位也还可以。
王为民听到这儿,心里对丛蓉那边的耽心完全消失了,但是在得知此事是赵安国一手安排以后,又感到很恼怒很不安。这个赵安国原本是接替前面的调查组,到厂里来调查夏天雨的问题的。但自从他进厂以来,不但一反前两个调查组的调查方式,不再将调查矛头主要集中到夏天雨身上,据说还在暗中向群众问到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人的事情。现在这人居然卖力地为夏天雨解决妻子分居两地的的事,看来他是和周孔阳两条线的,完全可能是程建升那边的人——他隐隐感到了对自己的威胁,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丛蓉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是从夏天雨嘴里知道的。
夏天雨从赵安国那里出来,首先找到了郑留柱,对他说了程书记的意思。卫朝辉今天没来厂里,他们两人商量了一下,拨通了卫朝辉家里的电话。卫朝辉听他们在电话里大致的说了说,答应明天就到厂里来,和他们一起商量有关的事情——既然有了局里程书记的支持,那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放下电话,郑留柱想起曾经和王为民、卫朝辉一起,联名向局里提出过请求,请上面给厂里一个名额——现在这件事已经解决,他应该去对王为民说一声,免得他再去打扰上级领导。
郑留柱这一走,提醒了夏天雨——他也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丛蓉一声。他现在没有了包袱,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想事情就不再畏首畏尾。他知道了赵安国他们的态度,也知道了程书记的意见,也就不再忌讳和丛蓉的正常接触。他想的是自己和丛蓉越是大大方方正常来往,越是可以堵住别人的嘴。他拨通了质检科的电话,并且很大方的要接电话的人去叫丛蓉来听电话。
丛蓉知道电话是夏天雨打来的以后,倒是有点意外。她拿起电话,轻声问了句:“你有什么事吗?”
夏天雨在电话那头笑着对她说:“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丛蓉犹犹豫豫地问了声:“什么好消息?”
夏天雨说:“叶梓青的事情解决了。调令已经拿到手,今天她就回原单位办手续去了。思雁学校也已经说好,将她的名字补报上去,中考就在现在借读的学校考。”
丛蓉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她一时间理不清思绪,只是问道:“这事情是谁帮忙解决的?是我们厂里吗?”
夏天雨说:“不是厂里,是调查组的赵安国托他朋友安排的,而且安排的单位和岗位都不错。”
丛蓉听到这里,脑子里一片“嗡嗡”声,手里拿着话筒,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起那天自己的付出,现在看来完全成了多余,她既痛恨王为民,又痛恨自己,甚至于有点恨夏天雨——这个消息要是早来三天,那该多好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夏天雨没有听到丛蓉的回答,朝着话筒“喂、喂”的叫了几声,还是没回音。他又连着叫了几声,没有等到回答,等来的是那头“咔”地一声挂断的声音,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嗡”音。